《[仙四霄青]情不知所起》何以情深不寿

25、平日起波澜

　　“玄霄师兄，这一式‘乾坤在怀’我还是不能领悟，你能否再演示一遍？”

　　——说是片刻就回，这都去了半个时辰，天青这又是跑去哪里了……

　　“玄霄师兄？”见玄霄久不回话，夙玉便又唤他一遍。

　　“嗯？”玄霄回神。

　　“玄霄师兄能否将‘乾坤在怀’再演练一遍与我看？这一式夙玉总是练不好。”

　　玄霄颌首应允，但见他白衣一展，开阳剑出鞘便成漫天光华。招如其名，这式乾坤在怀运剑大开大阖，气势惊人，由玄霄使来一派睥睨乾坤、胸怀天下之气。

　　夙玉仔细瞧着，默默将玄霄出招与日前云天青之演示对比，只觉虽同为一式，两人用出却很是不同。玄霄出招端方沉稳之中隐含霸道凌厉之气，招式开阖壮阔却又攻防并备，云天青用这一式却是潇洒自如中带些率性，虽然防不尽其坚、攻不尽其利，却留足转圜余地。

　　玄霄舞罢一式，收剑负手而立，转瞬便将周身气势尽敛，又是一派清冷沉静。

　　夙玉声如珠玉，泠泠而语：“玄霄师兄，夙玉心中有些疑惑。”

　　“你讲。”

　　“日前天青师兄也曾演练此式，不知为何，夙玉觉得二位师兄的剑招似乎有些不同。”

　　玄霄蹙眉：“有何不同？”

　　“夙玉说不好，大致便是：玄霄师兄用此招，势如山岳，天青师兄用此招，势如流水。”

　　好个势如山岳、势如流水！玄霄挑眉，对这女子的灵慧明澈颇为赞赏。

　　——若是天青在此，不知又要怎样夸赞于她。

　　玄霄眼前好似出现了云天青眉目清朗、笑意盈盈的脸庞，就连他是如何一脸微痞笑容说得舌灿莲花都仿佛就在眼前。每每这时，自己必是板起脸来出言喝止，而那家伙必是作出一脸不甘心不服气的样子，坏事得逞般的狡黠笑容却盛个满眼，看得人心情也跟着欢快起来，瞬间变作万里碧空。

　　“玄霄师兄？”

　　“嗯。招由心生、剑随意动，是为人剑合一。所以即便是同样的招式，由心性、气度乃至脾性、习惯不同的人来用，自是有所不同。天青性子跳脱，出招也随性。他总不肯将招式用满，是以往往凌厉不足，却也胜在变幻莫测、回环自如。”说着玄霄面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这套剑法并不十分适合于他，他日你若见他用那套上清破云剑，便知何为行云流水，挥洒自如。”

　　“夙玉随玄霄师兄修习半月有余，还未曾听师兄这样称赞过谁……似乎，也未尝见玄霄师兄当面褒扬天青师兄。”

　　“天青剑术，自是当得起我这话……”至于不曾当面夸他，玄霄微扬唇角，不知为何，相较那人志得意满、春风得意的模样，他更爱看他被自己斥责时抱臂摇头、微微撇嘴的无奈样子……“不过他尚有伤未痊愈，且你初学剑术应以严谨为佳，若需指点只来问我便是。”

　　“夙玉知道了。”

　　“你且好生练习这套剑法，我稍离片刻。”

　　“是，玄霄师兄。”

　　自云天青入门便与玄霄一同修炼，二人时常切磋剑术，每每十分尽兴。这两月玄霄无人可拆招对练也颇有几分技痒，今日被夙玉之言勾起兴致，只觉便是不动灵力与他单以剑招相拼亦是十分痛快，只要自己手下留有分寸总不致伤着他便是。当下再忍不住，便让夙玉自行练剑，自己却去寻云天青。

　　玄霄在剑舞坪上转了一圈，没寻找天青，却发现一群弟子吵吵嚷嚷地走过，隐约能听到在说“山门”、“伤人”云云。玄霄心头一动，上前询问：“清修之地不容喧哗！你们如此吵闹是为何事？”

　　那些弟子见是玄霄尽皆激动不已，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玄霄师兄！可遇见你了！有个不知哪来的道士在山门那里伤了咱们的弟子！”

　　“好像那人很是厉害，似乎打伤了玄霁师兄呢！”

　　“大师兄不知在哪里，方才天青师兄好像是随虚元他们过去了！”
　　…………

　　——在琼华境内打伤本门弟子，简直胆大包天！天青与玄霁交好，必不会坐视他遭人欺侮，此刻怕是已经动上手了。

　　玄霄知道，那人既能打伤玄霁便绝非泛泛之辈，当下便匆匆赶往山门。

　　待得到那只见许多弟子围成个大圈，内中两人正在交手。一人着玄色衣衫，手中玄色长剑势如惊雷，想来便是那伤人的道人，另一人青衫翩舞，剑指之处银光脉脉，果然便是云天青。玄霄凝神看了片刻，大略便知之前几人为何会输。玄衣人剑招套路与琼华剑法大是不同，玄色长剑非刺即劈，一路向前极少回环，一眼看去尽是进攻而无防卫。这本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打法，然而因他攻势太过凌厉，便是不防也令人疲于招架、无力回招。琼华剑术一向尊崇中正大气，门下弟子自然不惯如此打法。

　　云天青速度快于那人，此时只以变幻莫测之步法游走外围，摇光剑时而如燕子掠水一般轻点数下，却是只防不攻。玄霄熟知云天青打法，心知这是他发现了对方怪异之处，便仗着自己身法快试探其剑法套路。虽看似落在下风，一时却无危险。

　　玄霄放心了些，便挨个查看那几人伤势，发现身手最好的玄霁受伤最重，除了几处剑创外，竟还被人以浑厚内劲震伤内脏，不由皱起眉头，只道这人好狠的出手。

　　“玄霄师兄！”一个女弟子急匆匆跑到玄霄面前，却是夙琳，“那个人不知为何打伤了好几名弟子，天青师兄过来与他理论，谁知他竟口出妄言，说咱们琼华剑术不过如此！他不认错又辱及师门，天青师兄便只好与他动手。可是……玄霄师兄，那人好生厉害，连玄霁师兄都被他打伤了，天青师兄伤还没好全呢，你，你快帮帮他吧！”

　　玄霄摇头，沉声道：“我不能助他。”

　　“什么？为什么啊玄霄师兄？”夙琳急的眼泪都快掉下来，“若师兄不屑以二敌一，便是换下天青师兄也好啊。”

　　玄霄仍是摇头。云天青这般打法，便是动了念头认真打这一场，他既如此，玄霄便不能轻易打断，亦不可出手相助。但若要说玄霄不担心云天青，那绝对是假的，玄衣人既能重创玄霁，以天青现在的状况只怕难有胜算。是以玄霄目光紧紧盯住二人动作，只待云天青显露败象之时上前相护，保他不致受伤，而开阳剑也已凛然出鞘，红芒内敛、跃跃欲试。

　　却说云天青一番试探后已大致明了对方剑术套路，他知自己胜在招式灵活与步法精巧，想要躲开对方进攻乃至击伤对方并不困难，然而看那人这般决绝狠厉的打法，只怕到时定是拼上硬受他一招也要还回一记。云天青剑术不以刚猛见长，而此时受旧伤拖累，剑意更是凌厉不足。果真以伤换伤，吃亏的只能是他自己。若是平日，知道剑术难以取胜便会转以仙术相拼，可云天青此时灵力大不如前，经脉亦犹虚弱，本就是故意引着对方比拼剑术。如此看来，他一时虽不致败落，却也无有制胜之法。玄衣人连创数人，事关师门声誉，却是不容云天青再败阵，他终是目光一凛，心道：就用那法子赌一把吧！

　　但听云天青一声清啸，剑上灵力陡然大增。他使出一招风扫梅花，摇光剑银芒大作横扫而出，一下将玄色长剑荡了开去。接着又是一式三环套月，刷刷刷三剑快如闪电，直逼得玄衣人举剑相抗、连退三步。摇光剑一改之前一触即退的打法，每次与玄色剑光相击都声势极大，剑气之震荡与灵力之波动数丈之外犹可感知，攻防之势立时剧变。玄影银芒几番交错，云天青出剑干脆、剑意高涨，招招之间几无间隙，看来既如高山流水一般悠然畅快，却又如碧空浮云般瞬息万变。

　　此景一出，围观之琼华弟子皆是面露喜色，纷纷低声赞叹。玄霄却是面色渐沉、担忧更甚，不由自主便上前一步，开阳剑亦发出一阵压抑着的的沉沉剑鸣。

　　那玄衣人也并未就此落在下风，片刻的狼狈招架之后，他身法亦随之变快，玄色长剑泛出墨蓝幽光，显见是将强大灵力灌注其中，招式也愈发狠戾。二人你来我往、剑气相击，直掀起惊涛骇浪一般。云天青几度几乎刺中玄衣人，然而那人果真是以伤换伤的打法，见抵挡不及便干脆不闪不避，反而挥剑砍向云天青。玄衣人的出招较他更为凶悍，云天青每次均在千钧一发之际退避开去，却也因此无法重创对手。是以看似占了先机的是云天青，险象环生的却也是他。

　　云天青忽而微微一笑，倏然后撤丈余。

　　——你想以伤换伤，我却还不想。莫要小瞧于我，你的得意，也就到此为止了。

　　但听云天青朗声喝道“起”，玄衣人身周便似忽然腾起云雾一般，茫茫白气瞬间将其笼罩。玄衣人见状大惊，旋即疾退，谁知那云雾竟如影随形、挥之不去。

　　“诶？怎么回事？那白雾是什么？怎么没被剑气吹散？”

　　“不仅是没吹散，那白雾好像越来越浓了！咦，你看，那人的剑招是不是变慢了啊！”

　　“我的天！你仔细看，那云一样的东西好像是活的，缠在那人剑上啦！”

　　“好厉害！这是什么法术怎么从没见过？难道是掌门师伯单独传授给天青师兄的？”

　　………………

　　想不到……玄霄微微挑眉，既是如此，应可取胜了吧。玄霄目中流露出欣赏与骄傲，天青，你果真是……不凡。

　　以玄霄眼力，自是以看出内中门道。方才云天青借两剑相击之时将一些灵力放出，只因看来与剑气无异并无人发觉。待得灵力积攒到一定量，他便同时控制风灵水灵，化出水汽与疾风。那白雾样的东西便是水汽，云天青以风咒控制疾风将水雾急速旋转，形成云团一样的东西，内中又无数细小风刃，蕴含的力量堪比惊涛。以疾风引导水雾，以水雾遮敌视线滞敌行动，风水共生，交相辉映。这云雾看似普通，却是同时御使两系法术的结果！被云天青的风所汇聚和引导的云雾层层缠上那柄玄色长剑，拖得他动作变缓、剑意迟滞。

　　而云天青唇角勾起，手中剑如长虹贯日一般向玄衣人疾刺而去！摇光破风之声响彻山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