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四霄青]情不知所起》何以情深不寿

42、相思意绵绵

　　日升月落，转眼已是一个春夏秋冬。

　　这一日玄霄结束闭关，面上还带着疲惫之色便匆匆赶回弟子房，却发现空无一人。

　　——云天青下山去了，几日后才能回来。

　　玄霄不愿意承认自己听到这消息时心里有多失落。他这次闭关足足两个月，这么长时间没见面，饶是他性子清冷也早已难抑心中思念之情。后面几日他几乎不眠不休地修炼，终于提前了三日出关，想着可以早些见到那人，又想着可以与他多相处几日，正是一腔情热，却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激得他肝火都要上来了。

　　天青定是没想到我能提前出关，最多三日必会回来的。玄霄这么安慰了一下自己，心情略好了些。其实他与云天青之间有一套特殊的传讯之术，相隔千里也可信息相通，他本可用这法子把云天青叫回来，可那样就难免漏了怯——平日里都是云天青粘他粘得紧，玄霄早已矜持惯了，要让他传讯说我想你了你快回来云云，难免觉得拉不下这个脸。

　　玄霄在他二人的房中转了几圈，摸摸茶盏、翻翻卷册，脸上不觉浮起笑容。桌上那一套宜兴紫砂是天青专门从山下弄来的，因为他知道玄霄爱茶。书架上摆了许许多多的书，大半是玄霄的，讲种种术法、剑术、符咒，天青只摆了几本奇闻异事、风土人情的书卷，但书架却是云天青用上好楠木打的。如今玄霄不常回房，便是回来也没工夫翻那些书，可懒散惯了的云天青却还是会把书架打扫得干干净净。小几上放了只长颈瓷瓶，里面插着几枝晚香玉，玄霄性喜素洁，原本不喜房中摆放这些零碎东西，耐不住天青软磨硬缠才允了他摆支花瓶，后来竟也渐渐习惯了房中有草色、有花香。

　　原来，但凡是他做的，都是好的。

　　玄霄这样想着，不觉出了神。他坐在床榻上，下意识地伸手摸索，这床上铺着牀簟，上面又覆了冰蚕丝织的锦，摸上去清凉又细腻——自修炼双剑以来玄霄愈发怕热，以致夜里难以成眠，云天青不知从哪里找来了这等好东西，铺上这两样他睡着便舒服多了。只是云天青自己体寒，肺脉又受过重创，入秋以后便受不太住这牀簟和冰蚕丝的凉，时常半夜咳嗽。玄霄要撤了它们云天青却又不肯，最后两人各退一步，仍是睡这冰蚕丝锦，夜凉时候玄霄便将天青拥进怀里暖着，从深秋到初春便一直那么过去了。

　　不觉间玄霄已在这床榻上躺了下来，他两个月不曾回来，此时重新感受到那人的气息，心头柔情涌起，几乎便要忍不住发出讯息唤他速速回来。想一想，他修炼双剑已有两年，而他们二人竟已在一起度过了两个春夏秋冬。

　　“天青……”玄霄喃喃低语。

　　仿佛是对他这一声呼唤的回应，房门吱呀一下打开了。

　　“天青！”玄霄惊喜，一下子坐起身来。

　　“天青师兄！咦，啊，是，是玄霄师兄。抱歉，我，我看到门虚掩着，以为天青师兄回来了。”
　　夙琳抱着食盒低声说道，一只手不安地绞着衣角。

　　若是天青在你便连门也不敲就进来么？玄霄蹙了蹙眉，却只道：“天青仍未回来，你若要找他还得等上几日。”

　　“嗯，好。”小姑娘怯怯地应了声却并不离开，似乎在犹豫什么。

　　“夙琳师妹还有什么事？”天青不在，玄霄心情不快，难免有些不耐烦。

　　“我，我……”夙琳一惊，“我”了半天，像是总算下定决心似的看向玄霄，道“几个月前我曾看到玄霄师兄与天青师兄争吵，恐怕……是为了夙玉师妹吧。”

　　夙玉？玄霄有些迷糊，他若与天青争吵只会是为了一件事，为何会扯上夙玉？

　　玄霄不言，夙琳似乎也并没有等他回答的意思，自己又道：“夙玉师妹聪慧美丽，被人倾慕是人之常情。照理，这是私事，我不该多嘴……可是，玄霄师兄，请你莫要因为这件事生天青师兄的气好么？”

　　原来是这么回事，玄霄这才想明白。大概一年半以前，因他修炼进境远远快于夙玉，夙玉练功出了岔子，他受阳炎噬体之苦，夙玉差点走火入魔。就是那一次，天青发现望舒剑同样可以接受他的灵力，只是他毕竟不是宿主本人，即便灵力输给了望舒，夙玉却不能完全运用，效果难免打个折扣。那之后云天青便时常陪夙玉一起练功，帮着她寻到诀窍，间或给望舒剑输灵，这才没让两位宿主的进境差得太多。天青总觉得夙玉身为一柔弱女子却不得不受苦修的罪，皆因自己放弃望舒宿主之位，始终对夙玉心怀愧疚，他本就是极温柔体贴的人，又怜惜夙玉练功辛苦，相处时自然对她极好，一来二去派中便有些风言风语，说云天青对夙玉有意。而至于玄霄与夙玉，二人身为双剑宿主，早已被人认为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玄霄天青有时因双修之事闹得不痛快，看在外人眼里，却以为是为了夙玉。

　　“天青师兄，他心里把你看得极重的，那次跟你吵过之后好久都不开心，我时常见他一个人在思返谷喝闷酒……”

　　——原来我闭关的时候他时常跑去喝闷酒，真是该打。玄霄有些走神，没听清夙琳后面又说了什么。

　　“所以，请你不要生天青师兄的气好吗？”说到这里夙琳的声音已不再发颤，而是带上了某种坚决的味道。

　　“我没有跟他生气，以后也不会为这种事跟他生气。”玄霄没有解释，却难得地做了保证。
　　——夙琳在派中本不过是最为普通的一个小师妹，与玄霄也无甚交情，但她是为了天青好，自然便是好的。

　　夙琳走后，玄霄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半晌微微一笑，旋即御剑下了山，待他返回时候天已微暗。只见玄霄背了一个包裹回来，也不知里面装了些什么。

　　玄霄素来早眠，这一晚却是辗转反侧，心似乎被什么东西揪着，痛也不是痛，痒也不是痒，说不出的难受。他以前未尝体验过这种感觉，亦不知该如何应对，后来索性披衣坐起，挥开窗户，拿了本心经借着月光研读起来。便是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了他熟悉的一声“师兄”，然后房门大开，然后那人便出现在了玄霄面前，墨发飞扬、笑容满面。

　　“师兄！你闭关这么久，可想死我啦！”云天青大咧咧笑着，没羞没臊地说道。

　　玄霄一下子把他拉进怀里，“天青……”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感觉，玄霄一下子觉得放松了，浑身上下都说不出的舒坦。

　　“诶诶，师兄我这一身脏兮兮的，你让我先换件……”云天青一口气赶了大半天的路，身上难免不大清爽，生怕惹了爱洁成癖的玄霄讨厌。

　　玄霄却也不知听到他话没有，闭着眼睛搂住天青，低声道：“天青，我也想你……想早点出关见到你。”

　　“什，什么？师兄你说什么？”云天青好似突然被雷劈了一下似的浑身一震，话都说不利索了。要知道，他二人在一起这么久玄霄从未说过思念之类的话语。而随着双剑修炼的推进，俩人时不时便有争吵，便是玄霄这次闭关之前二人还在怄气，云天青原本还有些担心他这师兄气消了没的。用力从玄霄双臂中挣脱，天青盯着玄霄双眼，“师兄，不，不是我脑子坏了吧？我刚刚好像听到你说想见我了？”

　　玄霄下意识地把脸转向一边，他方才十分情热不假思索便说了心中所想，此时却觉得有些抹不开脸面。

　　“看来真是听错了，唉，上午收到传讯说你出关了，我这一路往回赶啊，哈哈，脑子都累傻了。”玄霄不答话，气氛略略尴尬，云天青只得自己找补回来。虽说这情况是意料之中，可语气里却还是带了一丝失望。

　　“你没听错。”

　　“啊，嗯？”

　　玄霄转回头来，也看着云天青眼睛，道：“我……也很想你。”

　　云天青再次被雷劈中，这次连心跳都掉了好几拍，愣愣地看着玄霄回不了神。待他反应过来，从脸上直红到了脖根，简直整个人都在冒热气。玄霄就在离他不到半尺的地方，丰神俊朗眉目如画。云天青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一吸鼻子，连眼眶都有些泛红。玄霄瞧见了，有些惊讶地微挑了眉。

　　“这是怎么了？”

　　云天青也不知自己怎么突然就鼻子酸得不行，心里头对这没出息劲儿很是嫌弃。玄霄偏还问，他更是又羞又恼，索性一下子扑过去，堵住了玄霄还要发问的嘴。

　　一个来得太过突然的吻，带了点赌气的味道，但这并不妨碍它的甘美。惊讶只有短短的片刻，玄霄迅速开始热烈地回应。两人这才发现，两个月的分离竟然让他们积攒了那么多对彼此的渴求，多到仅仅是一个吻就可以让功力高深气息绵长的他们气喘吁吁头脑发蒙。唇舌之间仿佛一个小小的战场，两人都不甘示弱地猛烈进攻、攻城掠地。

　　云天青的身子突然晃了一下，牙狠狠磕到了玄霄的舌，“唔……”突来的锐痛让玄霄微微蹙眉，却不知为何云天青也轻叫了一声，“啊，嘶——”

　　“你怎么了？”玄霄拽着云天青衣领把他稍稍拉开，正赶上看到他脸上还没来得及收拾干净的疼痛的表情。

　　“没事没事。”云天青胡乱摆了摆手就又凑了上来。

　　玄霄把他推开，“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在山下受了伤？”大有你不说清楚就别想继续的意味。

　　云天青呻吟似的叹了口气，一副痛心疾首的神情。“师兄我真没事，刚刚就是……”

　　“怎么？”

　　云天青拿手捂住脸，只觉这辈子再也没有比这更丢人的时候了，“我，我脚抽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