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动九天（KUSO版）》叶枫

54、第 54 章

　　由朝廷指派的新太守三日后来到襄阳，带着给庞统的圣旨，果如他所料与拓拨元昊称帝挥军南下有关，要他速回兰州大营备战，以抵挡西夏大军。庞义这几日已将一应之事俱准备齐全，庞统接了旨原打算当日就回兰州，不想新太守再三挽留，言道皇上曾嘱咐要他代为送行，且巡按大人过几日也要返京，一并宴请，庞统虽不耐烦官场上的迎来送往，想想也不差这一日，便应允了。

　　颜查散自打接了圣旨，在公孙策协助下派人打造囚车，安排入京沿途线路及护卫等事项，忙了数日才稳妥。见新太守来襄阳，便将其余从犯一应案卷及襄阳防务等移交清楚，原襄阳王的十几万人马全数归镇守京西南路的楚王赵元佐调遣，军山钟雄的手下愿留者吃饷当差转为襄阳守军，一切安排好，打算过两日起程回京。待他离去后，整座王府便要封存，以待他日正式结案后由朝廷来处置。

　　新太守当晚大摆筵席，招待中州王庞统、巡按大人颜查散及大小一干官员，王府大堂之上摆了满满十几桌，热闹非凡。白玉堂早先向颜查散递了辞职信函，颜查散虽百般不舍，也顾念着他有伤未愈且听四鼠说起过家中孩子即将出世，自不好留他，答应为他上报朝廷。想着此后聚少离多不免伤感，今日之宴，遣公孙策亲往将人拉了来。

　　白玉堂见襄阳诸事已毕，这两日便要回陷空岛，思量着再见不知何年，多聚一刻也是朋友之情，便随公孙策来了王府。待所邀客人到齐，正式开筵，新太守说了几句官面上应酬之言，举杯相邀众皆应和，一时间丝竹声起，觥筹交错，宾客俱欢。白玉堂在公孙策右侧座上默不作声喝着酒，堂上热闹喧华之景似与他毫不相干，颜查散见了不免忧心，自白玉堂闯冲宵死里逃生后，总如此这般心情不悦，原本拉来是想让他解闷，谁知这情景象是更添了愁。

　　公孙策知他心结所在，展昭如今是待罪之身，太守宴请自然不会有他，当初这开封府两大御前侍卫，只要在一处时，别说筵席之上，普通的一日三餐也常会吃出些热闹来。正想劝慰几句，庞统拎着一大坛酒凑了过来道：“白护卫怎么一人喝起闷酒来了，有什么不如心意的事不妨说出来听听，本王明日回了兰州，就无法再为白护卫开解了。”

　　白玉堂抬头看着庞统，也从席上拎起一坛酒道：“白某之事无须王爷操心，借花献佛祝王爷一路顺风。”仰头将一坛子酒饮尽。
　　庞统笑笑道：“好说，本王就领了白护卫这番心意，干了这坛。”
　　这两人如此一番豪饮，惹得众人齐声称好，颜查散原想劝白玉堂少喝些，但见大伙都兴致高昂，又素知他海量，也不便说什么，只暗中吩咐公孙策看着些。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堂上越发喧闹，颜查散一文弱书生，几杯便已有些撑不住了，公孙策只得再三为他挡酒，白玉堂这边早不知多少灌下肚，眼中有些发红，好在人还算清醒。庞统亦喝了不少，想到明日便回兰州，襄阳这趟差事虽收获不少，但趣味不多，似乎有些意犹未尽，瞥见白玉堂还在那里独饮，干脆坐到他边上低声道：“再怎么喝，也喝不来那人，白护卫何苦如此想不开。”

　　白玉堂瞪着他道：“王爷真是厉害，机关算尽手段百出，叫人佩服得不行，但须知因果报应自有天数，不晓得哪天也得了与襄阳王一同的下场，岂不可叹。”
　　庞统一挑眉道：“那白护卫就慢慢等吧，无论本王下场如何，欠债是一定要讨还的。”
　　白玉堂哼了一声道：“不必王爷提醒，五爷欠你的，来日定会奉还。”

　　“来日？哈，可惜明日本王就要走了，听闻白护卫精通琴艺，官家也多次赞你，何不献上一曲，权当是先还利息。”庞统忆起早先在宫中某次宴饮，赵祯兴起命在座群臣献艺，有作诗作词的，有写赋的，有讲经论道的，纯到赵祯亲点的御前两大护卫，白玉堂抚琴一曲展昭舞剑相和，那时默契无间却仍抵不过造化弄人，虽说有自己的推波助澜，但何尝不是某些人冥顽不灵自讨苦吃。

　　庞统只是随口说笑，不想白玉堂倒是应下了，襄阳王府内自然应有尽有，庞统一说，众人皆大声叫好，颜查散亦觉有趣，便着人去库房找了架琴来。
　　撤了案上残羹剩肴摆上琴，堂上顿时静了下来，白玉堂指尖一挑试了试音质，虽及不上他自己家中贯用的琴，但王府之物也不差到哪里。十指抚弦，琴声倾泻而出音甚悲切，庞统凝神一辨，竟是一曲《采薇》。颜查散也听得清楚，心头一震，庞统出征在即，此曲虽应景但也说不上吉祥，怕他发难，正想着一会要如何开口圆场，曲入终章，更显哀恸。

　　白玉堂此时情绪已陷琴音诗意之中，又有美酒催化，不由和着韵律低呤浅唱起来。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行道迟迟，载渴载饥；
　　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曲终音寂，堂上鸦雀无声，片刻后庞统击掌道：“妙，真是好曲好歌，白护卫之琴艺果然不凡。”堂上众人原不知如何表露，恐庞统不悦，如今见他连连称赞，也都跟着叫起好来，一时又恢复了先前的热闹，继续饮酒作乐谈笑风生。
　　收了琴将美酒佳肴重新摆上，公孙策见白玉堂仍杯不离手酒不离口，不由暗暗叹气，方才一曲所为何人，堂上只有几人知晓而已。颜查散似乎也有些喝多了，公孙策让人照应白玉堂自己先扶大人回房，待他再回大堂，已不见白玉堂人影，问过手下方知告辞回了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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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饭过后展昭坐在书案前翻看书籍，这已成了他近几日的习惯，通常公孙策会在此时前来探望问诊，不过今晚来者是颜大人身边的亲兵护卫，传讯说襄阳新太守宴请各位大人，公孙先生无暇来这边，请展护卫莫忘服药。

　　展昭应了，思量着即将随庞统起程前往兰州，王府前院传来的喧闹之声应是襄阳太守设宴为庞统送行。思绪不觉又飘到白玉堂身上，自那日在牢中两人做了了断，之后审理自己一案时作为证人上堂见过一面，便再无交集，心里惦念着他的伤势却只能从公孙先生那里知道个大概。数日前白玉堂亲笔书写辞呈欲离开官场，展昭深觉此举不差，从此摆脱羁绊自由自在做回白五爷也是美事一桩，兄弟朋友们再不必担心不谙庙堂上各类潜规则行事的白玉堂哪天会遭遇意外之事。

　　那日牢中一见，知白玉堂深恨自己，对此展昭也曾反省是否有错，琢磨多日，有错与否他不敢定论，但如果有重新来过的机会，选择会同样如此。看开此事，展昭心里那仅有的一点怨念也消散得一干二净，或许与白玉堂的缘分只有这些，有缘自当珍惜，缘尽便要放手，丝毫强求不来，此去兰州今后若再不相见也算不得什么。

　　此时静下心来，打算洗梳后歇息，前院那边骤然寂静无声，正觉奇怪，听琴音响起，穿云裂石般破空传送，展昭凝神细听，曲为《诗经》中之《采薇》，待听到终章隐约传来白玉堂的吟唱声，不禁黯然神伤，闻其声而不见其面，即便早已想开也难免心有戚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