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莲花》叶霜镜

2、上元惊变

　　【上元夜-灵州】

　　天黑很久了，街上人群的欢呼和热闹并未感染这小小房间中的死寂和杀机。这房间可算是一间密室，没有窗子只有一扇小门供人出入，通风就不大好了。锦衣卫秘制伤药毒龙膏辛辣微膻的气味里夹杂著一丝淡淡的血腥气，在多少有些浑浊的空气里引得人一阵阵发闷。

　　龙飞侧过脸，看著胳膊上的刺青，心中忽然有个荒谬的想法。

　　十五年前最後一任青龙，身上的图案也是一样的吧？好像连刺青的师傅，都是同一个。

　　“他们对这个玩意儿，倒还真是情有独锺啊。”没再多理会左胸绷带包裹下的伤口。不无嘲讽之意的低语中龙飞利索的套上中衣。再一件件穿上锦衣卫的制服。他的动作不算快，甚至带著一点点仪式感。

　　玄色的曳撒，玄色长裤，玄色快靴。革制护心甲上有锦衣卫字样的铜牌擦拭得闪闪发亮。玄色硬葛纱铜盆帽。革制玄色大氅。

　　一身的玄黑，很适合他今天的工作。

　　今天是上元夜元宵节。举国同欢，全年难得的几天金吾不禁。城中街上到处是狂欢的人群。

　　龙飞最後检查了一遍不离身的大明十四势，起身离开这个房间。

　　“龙大人。时辰已到。”守在门口的手下一直在计算时间，见他出来，跟上去低声禀告。

　　“开始行动。”他看看天空，冷冷的下令。本来应该是全世界都睡翻过去了的时候，夜空中却还在一个一个不停的爆起焰火。

　　高大人还真是会挑时候教人做事。一年里头哪一天不能下手，非要捡今天。小小的腹诽了一下，龙飞面无表情的一挥手，带著一众手下迅速隐没在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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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元夜-青州】

　　同一个的元宵夜，塞北的灵州和南方的青州，似乎是两个世界了。正如灵州还千里冰封，一串串灯下不少的小摊子卖的是热腾腾的羊杂汤。青州灯下的小摊子上，却已经有花匠人家在花房里头捯饬出来的冬雪桃了。

　　只不过上元夜终究是上元夜，热闹的狂欢气氛在哪一个城市都不曾减少。青州的街头便有两个少年书生打扮的孩子也在狂欢的人群里穿梭来去。

　　他们在街上逛著，不时停下买些小玩意儿。路过卖馄饨面的也要吃上一碗。一人手里还拿了串长长的糖葫芦。并不引人注目。元宵节的夜晚，满大街都是这样的孩子。

　　其实若是有心仔细去瞧，还是能发现有点不一样的。

　　再仔细看，会发现两个孩子肤色白嫩，五官柔细，耳垂上还有耳洞呢。

　　两个少年其实是穿了男装的少女。高一点的一个穿月白斓衫、戴青色儒巾的，是工部尚书朱铭焘的麽女朱幼蘅。另一个身形娇小些，穿淡黄色直身戴玄色软角蹼头的。则是她的贴身侍女碧映。

　　今天是元宵夜。铭焘身在京城，家中没有男主人。家里未嫁的女孩子们是不能够随意出门的。碧映喜欢热闹，千方百计撺掇著幼蘅改了男装偷跑出来。幼蘅自小养在深闺，是第一次出门。比初次进城见世面的乡下丫头其实没啥区别。只是应接不暇的按著常常偷跑出来玩的碧映指点去看那些初次见到的景色。

　　两个人吃吃玩玩正自开心，碧映突然拉拉幼蘅的衣袖。急急道：“小……少爷，您快瞧那边。”

　　幼蘅回过头来，又不知道碧映所指，便问，“哪一边？”

　　“快瞧。太白楼的招牌底下不是站著一群人吗？少爷您瞧那个穿淡蓝色衫子的。”碧映急得几乎用手去指。被幼蘅拉住胳膊，嗔道：“别指指点点，没规没矩的。”这才看过去。

　　只见碧映所说的那个蓝衫人，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高挑个子，相貌甚是俊雅。却也瞧不出有什麽引得碧映如此急切，正想问时，碧映已经凑过来在她耳边轻轻说：“那一位就是卫家表少爷了，上次他来给老爷请安的时候我见过。”幼蘅这才反应过来，乃是为她向父亲提过亲的表亲卫家。顿时脸如火烧。顺手打了碧映一下，正想嗔她多嘴，忽然听挤得摩肩接踵的人群一声喊，抬头看时，已经放起漫天的烟花来。

　　少女的心事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两个女孩子被烟花引住了心思，早已经把卫家表少爷抛之脑後，跟著人海的簇拥向放烟花那边挤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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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元夜-灵州】

　　夜空中的烟火和彻夜不眠的狂欢人群，确实对北镇抚司的秘密任务造成了一点困扰。不过这不是大问题。反过来说，因为节庆人员混杂，夜间的巡逻也相对的放松了。

　　龙飞站在门口，身上全然是毫不掩饰的戾气。地上一滩血渍早已干涸冰结。眼前的大问题是他的任务出了麻烦。确切的说，是任务目标出了问题。

　　本来这次北镇抚司的任务是，秘密拘捕封地是灵州的肃亲王，潜运回京城，对其卷入的宗室谋逆案进行密审。

　　但现在，秘密潜入肃王府倒是潜入了，肃王也找到了，却不可能再跟他们回京城了。

　　在肃王府西跨院一间厢房地下的密室中找到的肃王，已经被人杀死。尸身只中了一刀，这一刀却将他的脖颈连同半个肩膀几乎一刀斩下，可见刀势何等强劲猛烈。

　　也就是说，任务失效了。龙飞默不作声站在门口看著室内的一切，不需要查看尸体，只凭看的也知道此人已绝无生还之理。他心里隐约有丝焦躁。多年来刀头舐血的直觉告诉他，此事大有蹊跷之处。

　　必须尽快赶回京城。这件事情太过怪异，已经超过了他的职权范围，接下来怎麽做，必须按照指挥使高大人的指示，不是他所能够自专的了。

　　龙飞将手一挥，带著手下连密室的门都不曾踏进便迅速撤离了现场。就如出现时一样无声无息的没入黑暗中。

　　街上的人对这里的死者和惨剧，却都还一无所知。夜空中一朵朵绚丽的烟花，引起一波波的欢呼和赞叹。没有谁留意过，这美丽的黑夜背後的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