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朝秘史》歌尽繁花

6、唐中海

　　众人离开玉王谷，一路前往北庭都护府，路上连遇几次击杀，好在每次都能逢凶化吉，有韩湘与韩府的两位侍卫，倒也护的众人周全。
　　这一日蓉天等人行至龟兹城，一早赶路，大伙早就饿了，刚好街角夜市刚好未散，韩湘便与众人捡了一处摊子落座。卖东西的伙计手脚麻利，不一会吃食就端上来了，众人埋头吃东西的时候，从北边传来一阵歌谣，声音很是凄凉。
　　“子生叶羌，吏使得之，乃绝其阳。为臧为获，致金满屋；为髡为钳，如视草木，朗罢别子，吾悔生汝；及汝既生，人劝不举……”
　　蓉天听到歌声，奇怪道：“这歌好奇怪，什么叫乃绝起阳，为臧为获？”
　　韩湘本在凝神细听，被她一问，脸色竟可疑得有些红晕，却并不答话。
　　张彻莫名有些好笑，在一旁解释道：“这两句是指那些孩子是被俘的战奴，要被阉了送去做太监的。”
　　蓉天不解：“唱歌的分明是个女孩，会不会搞错了？” 她好奇心重，忍不住要去看个究竟。凤鸣与年毅见她起身，自然是跟在她身后。
　　周敬轩连连摇头，心底不满，韩湘何必自找麻烦，带这个女孩子出谷。但他见众人都跟着去了，也只能尾随其后。
　　众人走到街尾，眼见十几个孩子挤在一起，坐在脏兮兮的地上，不但衣衫褴褛，手脚皆戴着镣铐，颈上套着铁环，身上甚至有被鞭打的痕迹。周遭的人似乎也见怪不怪，毕竟边疆不太平，这种情景经常上演，看客也就麻木了。少年们的身边站着个女娃，年纪稍长，脚上也带着锁链，只有一双手是自由的，捧着一碗水，正在喂给年纪最小的男孩。一旁的酒桌上坐着四五个壮汉，一人用筷子指着女娃道：“动作快点，别耽误了老子吃酒的时间。”
　　蓉天隐在黑暗中因为看不惯眼前的惨状，刚想上前一步，却被韩湘拽住。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却听那些喝酒的壮汉在一边道：“这批货送到唐大人府上，不知唐大人能给出多少银子。”
　　有人停了停筷子，压低声音道：“听说朝廷最近在查唐中海贪赃的事，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管他是不是真的，谁不知道唐中海是杜崇恩的人，杜老可是皇上的岳丈，谁敢在太岁爷头上动土。”
　　蓉天没想到这些男孩竟是送到唐中海府里的，忍不住悄声道：“朝廷的人为何不管管？这些孩子送去唐府，只怕比作太监还要难受。”
　　韩湘示意她不要说话，蓉天愤愤的望着他。
　　韩湘在她头顶上几乎细不可闻的笑了一下：“你若有本事，就自己救他们。”
　　蓉天被呛得哑口无言，她的确没本事救他们，见过他的功夫，因而狐假虎威罢了，不过他多数情况下好像不是一只虎，而是只懒猫。
　　众人悄声退回到刚才吃东西的地方，周敬轩将刚才的一幕看在眼里，忽然道：“侯爷可是拿定主意了？”
　　韩湘淡然回道：“周大人难道不是早就等着这一幕？”
　　周敬轩眯了眯眼，道：“我希望侯爷能做件好事，不管侯爷怎么看我，老夫是选择站在侯爷一边的。”
　　韩湘并不把周敬轩的话看在眼里，朝廷虽然现在还是歌舞升平，一派祥和，但暗地里的争斗已势如水火，自己动手杀了唐中海，对二皇子陈景来说，恐怕是求之不得。
　　酒桌边几位壮汉吃喝完毕，提起桌边的佩刀，拉了拉铁链道：“还不起来快走。”
　　那些席地而坐的孩子一整天都未曾进食，此刻又疲又累，无奈在铁链的牵制下，只能缓缓起身，踉跄着前行。
　　押运的人贩子似是干惯了这种差事，并不十分警惕，押运的队伍轻松地进了内城，众人行至黑暗之处，领头的人头上猛然挨了一记闷棍，倒在地上。
　　另三人刚有警觉时，正准备操刀，却各自被利刃架在了脖子上。
　　左京低声请示道：“侯爷，现在怎么办？”
　　“一个不留。”
　　被胁迫的三人听到如此冰冷的声音，吓得腿脚发软，挣扎着想发出求救声。
　　蓉天听他三人支吾着想求饶，一时竟有些心软，虽知这些人死了最好，可杀伐如此决断，却让她有些心惊胆寒。
　　众人谁也没有说话，三位被擒的壮汉在黑暗中被割破了喉咙。
　　蓉天连着几天经历血腥之事，心头震惊，不禁攥紧了凤鸣的手，却听见韩湘冷冷的道：“将尸体处理掉。”
　　韩湘收回佩剑，转向心思恍惚的她道：“可以借用一下凤鸣吗？” 他这句话虽是在问她，眼睛却盯着一旁的傅凤鸣。
　　凤鸣似已猜到他会用自己做什么，点了点头，目光转向蓉天，似在请求，眼底却无半分惧怕。

　　农历的三月，本该是清明祭祖的日子，唐府却依然不改喧嚣欢腾。
　　入夜，府中上下灯火通明，乐声不断，淫靡奢侈到了极点。而这一种盛世繁华的表象在陈朝也不过是一个缩影罢了，陈朝开祖皇帝因为早年在马背刀枪中夺的天下，深知兵剑的厉害，因此治国崇文弃武，所以文官地位极高，朝廷内部也有一种文人独有的附庸风雅的习气，唐府中，舞姬刚刚退下，便有人前来禀报，说是押解战奴的人贩子到了。
　　唐中海自从官兵退出玉王谷后，寝食难安，加上这些日子连连伏击的失败，忧心烦躁，好似热锅上的蚂蚁，上面杜崇恩虽派人前来安抚，但韩湘一日不出现，他便一日不得心安。这种日以继夜的恐惧令他萌生出一种及时行乐的态度。唐府也因此越发铺张浪费，他心中已存了醉花荫下死，也好过惶惶不可终日。此刻，他听见属下的禀报，脸上露出一丝狠戾的怪笑，醉醺醺的从椅座上爬起来，吩咐道：“带他们上来。”
　　韩湘与张彻已乔装易容过，他们将那些男童押进大厅，眼见厅内铺着奢华的裘皮，唐中海锦衣玉袍，坐在椅上，下面另坐有几位穿官服的人。
　　唐中海似是解释地对堂下几位官员道：“这些蛮夷的后代按照惯例，是要净身送去宫中伺候皇上的，每年他们几位都亲自押送过来，都护府无异于过路的关口，说到底都是为皇上效力的。”
　　堂下众人习以为常，都点头称是。
　　唐中海又道：“孙总管，带他们下去歇息。”
　　张彻小心看了一眼韩湘，他们辛苦的扮成押运的人贩子，此刻若被遣下去，再想杀唐中海，恐怕又得费一番功夫。
　　韩湘心知不能在官员面前直接把唐中海杀了，此处实在不宜动手，他冲张彻微微摇头。四人只得跟着孙总管退到了外面。
　　孙总管一走，年毅压低嗓门道：“将凤鸣留在那些人手里，万一出了意外，怎么办？”
　　“我不会叫他受伤。” 韩湘简短道，转身吩咐手下，“你们想办法放走那些孩子。”
　　“侯爷，那您呢？“
　　“我去照顾一下唐大人。”
　　他四人在唐府总管的安排下，先用了膳。
　　酒足饭饱后，韩湘、左京等人假装醉醺醺的嚷着要去街上逛逛。
　　唐府的守卫知道他们是客人，并没有多加阻拦。几人步出唐府，醉态全消，再次潜回唐府。
　　韩湘趁着夜色摸向唐中海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