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chapter2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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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娇是在隔天夜里苏醒的。房间里光线幽暗，一盏柔和的壁灯笼罩着床头的寸许空间。
她一睁开眼，视线里便是笔直伫立在落地窗边的剪影，沉默而瘦削，仿佛随时都会与窗外不见五指的黑夜融为一体。
一点红光透过薄白的烟雾，在指间时隐时现，像极了暗处窥伺人心的眼。
阵阵压抑的清咳声传来，陈娇收回目光，慢慢阖上涩痛不已的双眼。她记得这个男人在声色场上一贯以无任何不良嗜好著称，从不抽烟，并且滴酒不沾。可她刚刚分明注意到，随手放置搁板上的高脚杯内，尚在摇晃的暗红色液体已经快要见底。
是因为苏蓓吧，陈娇暗想，心中微微涌现出些许快意。原来他也有因为一个女人而如此失态的时候。
而这个女人，有一半是毁在自己手上。
“醒了？”对方不知何时已经转过身，不着痕迹地将烟头摁灭在手边的水晶烟缸里，“你睡了整整一天。”
陈娇没应声，喉咙紧得厉害，先前被苏蓓扼住脖颈的阴影似乎还没有完全消除。她强撑着酸软的手臂坐起来，视线在偌大的房间里扫了一圈，最终落回在被子的提花缎面上静止不动。一目了然的欧式格局，极简巴洛克的装修格调——这间卧室的主人是谁，再明显不过。
宋弈一言不发地走到床边，忽然伸出手朝着陈娇的额头探去，却被对方侧过脸，不着痕迹地避开。他皱了皱眉，收回手没说什么。
“抱歉打扰了您这么久，我该走了。”陈娇深吸了口气，垂眼去掀被子，手腕忽然被人牢牢按住。
“别动。”宋弈淡淡瞥来一眼，“这么晚了，想去哪。“
陈娇避开他的视线，口吻有些疏离：“当然是回宋少那里。”
“苏家正派人在外面到处找你，怎么，不要命了？”略显冷硬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手腕也被那股忽然加大的力气捏得隐隐生疼。
“不劳您费心，”陈娇咬着唇，冷冷道，“我现在是宋少的人，去找他，他自然不会坐视不管……”
“现在不行。”对方不容置疑地回绝。
陈娇身体一僵，蓦地抬起黑白分明的眸子，直直望向对方，一字一顿地问：“那请问宋先生，我什么时候才可以离开。”
“先留在这里把身体养好，”宋弈缓缓松开手，居高临下望着她，“其他的，等你恢复以后再说。”
陈娇低头想了想，仰起脸笑着问：“我倒不介意被宋先生囚禁在这儿，只怕到时宋少追问起来，您会难以交代。”
宋弈闻言轻轻勾起唇角，眸中渐渐浮出些不屑的神色来：“我做事，从不需要向任何人交代。“他转过身，径自往门边走去。
陈娇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滋味，她想起刚刚那抹刺眼的笑意，只觉得心口阵阵发凉，被子下的手也不自觉地攥紧了床单，脸上却极力维持笑容不变：“留一条毒蛇在身边，宋先生就不担心自己随时会被反咬一口？”
宋弈已经走到门前，闻言微微蹙眉：“苏家势力棘手，就算我放你走，宋远卓也未必保得住你。你先在这里住上几天，我暂时还不会将你怎么样。”
他伸手旋开镂花的金属手柄，动作停顿片刻，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的声音忽然传了过来，“昏迷前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都忘了。”陈娇垂着眼睫，状似平静地回答。
……
落锁的清脆“咔嚓”声传入耳中，陈娇抬起头，久久注视着对方离开的方向，目光复杂。
┭┮﹏┭┮
躺在床上，陈娇一夜不曾合眼。
房间里处处是宋弈的气息，就连床跟枕头上都带着对方身上独有的清淡药味。这味道萦绕在鼻间，让陈娇无端有些烦躁，微微皱眉思索片刻，很快掀开被子走下地，赤脚踩在柔软的羊毛地毯上往阳台的方向走去。
厚重曳地的波幔窗帘只掩了半边，露出半圆形的花架阳台和巨大宽敞的欧式落地窗，她走到近前停下，垂眼向外望。
别墅建在半山，因而从这个位置望去，恰好能将山脚地段的城市夜景一览无余。明明视野所及皆是灯火辉煌的繁华景致，陈娇却忽然感到有些寂寞。那些喧嚣离自己那样远，相比静默无声的房间，仿佛是完全被隔绝开的两个世界。
她忍不住想，那个人每晚独自站在这里时，是否也会有这种心情？
不知过去多久，天渐渐亮起来，门外传来明显是受过训练的规律脚步声，随即响起公式化的男声：“陈小姐，宋先生请您下楼用餐。”
陈娇没应声，静静转过头去看墙上的挂钟，时间竟已经接近正午。
她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睡衣，也不知道是昏迷时谁帮她换上的。之前想事情太过专注，在阳台站了大半夜也没什么知觉，这会儿缓过神来，便微微觉出有些凉意。门外的人又唤了几声，得不到回应后便自行离开了。
听到脚步声远去，陈娇转过身往回走了几步，伸手用力一拉，“唰”地一声，厚重的窗帷被分向两边，阳光瞬间毫无阻碍地透过落地窗，洒遍房间的每个角落，一扫昨夜死气沉沉的光景。她整个人沐浴在光晕里，闭眼感受这短暂的宁静。片刻后才重新睁开，踱着步子走进房间。
经过床尾时，黑色锃亮的钢琴盖上清晰映出自己的脸，似乎有些憔悴。眼下两团淡淡的青黑，明显是没有好好休息过的证据。
陈娇苦笑一下，走近几步想看清楚些。无意中扫到黑白琴键，竟再移不开视线，不由自主地在琴凳上坐了下来，怔怔出了许久的神。
她对钢琴谈不上精通，但其实还是略懂一点。当初迷恋宋弈时，为了博取到对方的好感，曾经专门找来私人老师教过一段日子。即便每天公司里都有大堆事务亟待处理，有时几乎忙得三餐都顾不上，学琴的过程也从未间断过。她像每个怀春的少女一样，急着想要讨好自己的心上人。只是始终没有等到在那个人面前表演的机会。
最后也没有。反而是现实甩了她一记清醒的耳光。
陈娇觉得喉间紧得发疼，嘴里也有些涩，她舔了舔干燥的唇角，鬼使神差伸出手，小心翼翼去触摸那些光洁冰冷的琴键，指尖从上面一个个滑过，成串的音节便流了出来。
很凉，像是那个人身体惯有的温度。陈娇闭上眼睛，脑中不可抑制地浮现出宋弈弹琴时专注的侧脸。好像只有在那个时候，那张漂亮的脸上才不会一直带着冰冷生硬的面具，多了几分活生生的情绪。无怪乎她从第一眼看见这个男人弹琴的样子，就不可自拔的沉溺进去。
如果没有那场发生在错误场景里的偶遇，会不会后来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她不会爱上他，更不会想方设法去纠缠他，最终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在见到他时，麻木得几乎快连痛感都没有了。
面前的架子上摆着一份乐谱，最上面是英文书写的曲名——speak softly love。很美的名字。
陈娇低下头，凭着感觉弹了出来，错音无数，好在勉强还算连贯。到底学得只是些皮毛，又久久不练，早就生疏得连指法都记不全了。
她笑了笑，眸光却有些黯淡，正要垂下胳膊，一只手忽然从后面伸过来，稳稳托住她的手腕，调整着她五指的间距和关节屈起的弧度。
陈娇微微一惊，侧头看清来人后，一时间竟忘了抽回手，任由对方一直这样握着。她刚刚全然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竟丝毫不曾察觉他是何时进入房间，走到自己身后的。
“手跟键盘保持平行，关节立起来，腕不要动。”宋弈专注盯着琴键，耐心矫正对方的指法，压低的声音无形中竟给人一种近似柔和的错觉。
……
他站在她身后极近的距离，此刻身体微微前倾，握着她的手，从旁边的角度看，好似正将她整个人都圈在怀中。反应过来这个姿势有多暧昧，陈娇的身体变得有些僵直，眼底掠过几许复杂的神色。
宋弈似乎也很快觉察到，缓缓放开手，不着痕迹地退开几步，淡淡道：“再弹一遍试试。”
陈娇按照对方刚刚教的，重新尝试着弹了一遍，果然流畅了不少，几乎没再出现什么错误。弹完最后一个音节，她停下来微微松了口气，余光扫见对方正倚在窗边，视线不知何时已经移向窗外，似在认真聆听，又像陷入缅怀。
“这首曲子的原身是一首西西里民谣。”沉默许久，宋弈忽然开口，侧脸带着几分不易觉察的萧索，转身朝门边走去。
经过她身边时，凉凉的声音传过来：“下楼去吃早餐，待会儿安排了医生过来给你做检查。”
陈娇站起来，低着头在原地静静站了几秒，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离开前，她再次扫了一眼黑白分明的琴键，然后尾随着那道笔直的背影走出了房间。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chapter20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