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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之十五 变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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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霄暝?”
“啊?”
“没什么?”白衣的少年微笑。
宁意一副我才不信的样子。
“不用这么怀疑的看着我吧。”
“我有吗?”
“一直都有。”
宁意觉得一阵无力,“你还是赶紧回去的比较好。要是你弟弟知道你溜出来肯定会着急的。”
“我又不怕他。”白衣少年说这话的时候明显一窒。
“你是不怕,我怕啊。”那位的火爆脾气谁都不想惹。
“他最近在忙。”言下之意就是管不着他了。
宁意想呢,难怪放这个祸害到人间来晃荡。
“你也不担心天下黎民受害。”
“天下?”白衣少年的嘴唇微微掀起嘲讽的曲线,“还关我什么事吗?”
“是是是,不关您的事了,那您就赶快回去吧。”
“我有我的事。”
“为了那个妖精?”
白衣少年的眼睛睁大了,“你怎么知道?”
“这么明显还看不出来?”宁意觉得自己的眼睛没瞎。
少年停了下来,“宁意。”
“啊?”
带着寒意的微风从宁意的脖子上划过——
“别多管闲事。”
……
到了这个月的时候国都的人都能感觉到不安和惶恐的气氛在弥漫,景唯的身体状况时好时坏,朝臣们各自为政都在谋划各自的前程,集市也没有以前那么热闹了,人们更喜欢在家里暗自猜测以后的日子会怎么样。
中景皇宫的花园里面依旧是繁花盛开,徜徉在其中颇有一番诗意。
“陛下。”
景唯走过的地方宫人们纷纷行礼,他点头向他们示意退下,一个人走进了花园里面。
想起以前的时候曾经和他的王妃在这个地方一边欣赏美景一边谈论着他们的未来。那个时候还年轻,还很希望自己能有一个或几个孩子,甚至连未来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果然年轻的时候就是充满了希望。
身后有衣摆触到地面的声音,景唯回过头,“你也来了?”
荧惑穿着轻薄的衣料站在花丛中间,有几支嫩芽在她身边探出头来。
景唯拖住了下巴看着她,“似乎今天的感觉和平常不一样。”
“陛下。”荧惑翩然行礼,“哪里不一样?”
“很清新的感觉。”景唯说的是实话,他伸出手来。
荧惑适当地把手搭了过去,两个人就这么在花园里漫步。
“你几岁了?”
“二十,陛下。”荧惑的心情是很放松的,尤其是知道了景唯没有阻碍她之后。
“二十啊。”景唯露出怀念的神色,“我二十的时候刚刚成为中景的王,还没有大婚呢。荧惑有喜欢的人吗?”
“陛下?”这是个什么问题?
“呵呵。”景唯却笑,“我问问有什么不对吗?我看见你就像看见自己的女儿一样。”
是这样吗?荧惑无法理解这样的感受,因为她是在没有父亲的环境里长大的,在她的印象里只有母亲的关爱和温柔,看到过别家的父亲,也幻想过自己的父亲是什么样子,但是想象和现实是不一样的,特别是这么对她说的还是一个人类,一个被她定义为需要最终除掉的人类。
“有的时候会这么想。”景唯没有察觉身边的荧惑情绪的变化,继续着自己的话题,“儿子呢,就要派他出去锻炼自己,女儿呢,就是要放在身边疼爱的。小女儿家家的在外奔波要是受了委屈,被别人欺负了就要哭了,这一哭当爹的心就要痛了。”
是这样吗?荧惑的脑袋里胀胀的,就好像那天看到景瀚宇突然出现和霄暝打成一片那样无措。她不希望景唯这样,这样的话她会动摇的。那些无辜者的鲜血是献给未来的祭奠,所有的人都可以安心,唯独她这个杀人凶手不可以。
谁人无罪,谁人无错。她当个杀手用人类的方法杀人可以不担太多的罪孽。可是手上沾的血还有可能洗干净吗?那些下了地府的冤魂又是不是会在阎王面前告她一状呢?
做过的事情再去后悔不是荧惑的习惯。她的手指轻微地颤抖了一下,而就是这样的一下轻微的动作也让景唯感觉到了。
“你害怕吗?”那双黑色的眼睛看着荧惑,“害怕那些冤魂索命。”
荧惑摇摇头。
“唉。”景唯长叹了一声,“我也很希望没有流血没有人死去,但这是不可能的。政权的变化都是需要用鲜血去变更的。我想你现在应该明白这个道理了。”
他就好像在教导自己的孩子一样在这么告诉荧惑。
荧惑是逐渐明白这些了,她再孤僻也是在九尾狐的族群当中长大的,人类的社会对她来说是陌生的,权力的斗争,血腥的杀戮。妖怪的世界里也有杀戮,但大多数是因为相互之间关于生存或者类似的争斗,但人类不同,他们可能会出自于本身的欲望去争斗,为了显示一些其他族群看不懂的理由而杀戮自己的同族。
“我……”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景唯知道了些什么,这位日益深居简出的中景王的身体状况一天不如一天,她明白那是使用夺命的副作用。景唯的情况和景瀚宇不同,景瀚宇只是在掉下悬崖之前吸入过一次夺命,而景唯则是被荧惑暗中每天一点点下毒,这样更加容易损害他的健康。看着景唯面容上渐渐增加的死黑之气,荧惑不是没有后悔过。
为什么她要去害一个这样的人?
“你不要担心。”景唯却在这一天这么和她说,“我老了,总有一天是要死的。我只是希望我的下一辈能做得比我好,不管用什么样的手段也好,只要中景的人民能够平安,我也没有什么其他的愿望。统治者不过是个符号,谁能说以后的符号不会比我这个更好呢?”
荧惑眼中的光闪动了一下,“陛下是位好陛下。”她说得很认真,也说出了心里话。
“唉唉,我没那么好。”景唯摆摆手,“我只想在正确的时间里做出正确的决定罢了……”
在这个世上的时候很多人都是在做决定中度过的,有的决定牵涉的范围小,有的牵涉的范围大。就好像是在集市上决定是要买鸡还是买鸭,或者是决定将一个国家拱手让给别人。
要成为一个好的领导者就要承担另外一些必要的责任,景唯和霄暝都是明白人,一个能够成为一国之君的人都不会是个笨的人,即便他再荒淫无道再特立独行。
荧惑眨了眨眼睛。看着自己手中的东西。
那是一封信。她已经很久没有给霄暝写过信了,霄暝也没有来信问过她事情进行得如何,那位年轻的君王似乎是全然放心地把这里的事情交给她来处理了。
她怎么又想要给他写信了呢?
荧惑想要知道一些事情的答案,她的困惑需要有人来解答,而她选定的第一人选就是霄暝。在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时候她越来越信任霄暝,也越来越喜欢和他交流自己的心情。
在景唯看来,这就好像是在看着自家的孩子喜欢上了邻家的儿子一样。
“你喜欢他?”
那天在花园里景唯突然这么问。
“啊?”荧惑的表情是很疑惑的,脸皮子却感觉越来越热。
景唯看着她的脸颊红了起来,真是有趣,“姑娘,你脸红了。还有——”他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她的背后,“尾巴出来了……”
尾……巴……
荧惑的身后九条雪白的尾巴迎风招展招摇非常……
“幸好这里没有人,不然荧惑姑娘又要用上你的法术了。”景唯无言,这么容易受刺激的女妖精真是少见。
“你怎么知道?”荧惑震惊,她就这么容易被人识破?
景唯觉得他被人小看了,“姑娘,我以前也有过走南闯北的日子啊,见过的东西也不少。还有,你几天前喝酒喝醉了,尾巴也出来过。”
……几天前……荧惑努力回忆,好像还真有这么个事,她还以为那瓶果酒不要紧,没有想到她居然这么不胜酒力就倒了,还是在宫女的搀扶下回了自己的宫殿,然后当中她好像是有听到过景唯进来过,还有凳子倒了的声音,该是那个时候景唯被她吓到了。
“怎么了?”景唯看她一下子不说话了。
“没什么。”荧惑的脖子都红了。她居然就这么简单让比别人看到了她的尾巴。
“尾巴不错。很清洁很蓬松……”
接下去景唯说了什么荧惑都忘记了。她一门心思就想着要告诉霄暝这些事。
他们的这种通信方式倒是很简单,介入了一点法术和妖术,在人间界也不算犯规。
霄暝接到信的时候正忙着处置从中景内部传回来的消息,一切都很顺利,中景的内部已经逐渐人心分离,荧惑在其中扮演了一个很好的角色,暗中的收买和那些墙头草们的投靠速度倒是让霄暝很是惊讶。没有想到从内部瓦解的速度是这么快。
“意外吗?”他这么笑着问前来向他报告的属下。
“有点。”属下也说了实话。
“呵呵。”霄暝大笑,“看来不费一兵一卒就能拿下中景,真是好消息。”
“恭贺陛下。”
霄暝摆摆手,“别这么早就恭贺,等到那天必定要好好庆祝一下。”
荧惑的来信让他觉得有趣,看来景唯也是个妙人。
可惜他们的关系敌对,要不然的话……
“陛下?”
“恩?什么事?”他走神了。
“陛下,是荧惑姑娘的信?”属下的脸上满是狭隘。
“……”没想到自己的表情上表现得那么明显,霄暝是知道这阵子他脾气急了点不太好,不用抓着这个问题不放吧。
作为一个国君远没有旁人看到的那么轻松,尤其是像霄暝一样勤政的国君,经常性深更半夜也很正常。
他在晚上做事的时候都不喜欢有旁人在身边,在添加了适当地灯油和茶水之后他就让当值的人也去休息了。
这是很平常的事情,他们也没有太多意外就在行礼之后退了下去。
灯火有些摇曳,大概是风的关系,霄暝看了眼边上发现有一扇窗户没有关紧。本来想着应该将就将就就可以了,但没想到风一个劲儿地从那道缝里面钻进来。挂在上面的宫灯还没有什么,台面上的油灯一下子被吹熄了。
没有办法了,他想想好像也没有人在附近了,就自己起身去关窗。
就在他的手触到窗框的时候,一股先于他的推力猛然阖上了窗。
“谁?”
很大的力道把他从窗户边上推了出去,又把他扣在了桌子边上。
那个黑影中的人逐渐显露出样子,那是一个面目英俊的年轻人,只是眼角的深处似乎就藏着某种诡异的气息。
“咳咳!”霄暝抚着脖子,他被掐得不轻,这家伙下手比景瀚宇重多了。
“抱歉。”对方好整以暇,“我只是不希望陛下叫嚷。”
霄暝警惕地看着他,这个人能从黑暗的角落里出来,还能这么突然地袭击他,要是没有看错的话他整个人都是突然出现的,似乎和荧惑相同不属于人类的范畴。
“你是谁?”
年轻人这个时候似乎注意点他的礼貌了,“在下悬坛宗衣,久闻陛下大名,就来看看。”
霄暝不觉得他是顺便看看这么简单,不由地摸着脖子,“来看看还是想要杀我?”
“我怎么会来杀陛下。”悬坛宗衣倒是笑起来,“陛下可是有希望在碧落王朝之后重新统治这个东洲的人物,怎么就这么容易被我杀了呢。”
“你到底是谁?”
“世人称我为‘心魔’。”悬坛宗衣的笑容变得有些诡异,“不过我现在恐怕自己也搞不清楚自己还是不是心魔。你觉得呢?”
“啊?”霄暝不觉得他是来说这个的。
“呵呵呵呵。”自称心魔的悬坛宗衣狂笑起来,“真是有趣,我连自己都不知道了。”
霄暝看着他,不着痕迹地往后退。
先不说这个家伙到底是不是他自称的心魔,看那样子实在是让有点头脑的人都要走开。
“你跑什么?陛下。”
冷冰冰的声音阻止了霄暝的动作。
魔就算现在是处于癫狂状态,也还是有魔的力量。悬坛现在想要杀人还是很容易的。霄暝的危险性依旧很大。
他们在里面的声音很大,特别是心魔的狂笑声,居然还没有任何人进来问问出了什么事情,这就更让霄暝感到到了危险。
“我……”
“陛下。”清冷的声音在霄暝耳边响起,“是不是在想我很危险?”
让人踹飞出去的经验霄暝已经有过了,让人刺穿心脏的感觉他还是第一次。
只感觉到后心一阵冷,然后就是钻心的刺痛。
霄暝倒在地上,痛得浑身都在抽搐。
悬坛宗衣俯下身,看着他的痛苦,“很痛吗?陛下?”
霄暝张开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有鲜血从口鼻中溢出来。
很痛,也很冷,就好像是陷入了冰窖当中,眼前变得黑暗,然后耳朵什么也听不到了……
霄暝醒了过来。
“陛下?”身边的人一脸的担心。
“怎么了?”霄暝发出声音,但他自己的耳朵都听不到。
满脸喜悦的御医再给霄暝切了切脉,总算是放下了心,“太好了,陛下终于醒了。”
为了这个他们可是等了三天三夜。丰国的陛下在大殿里昏过去,接连用什么方法都叫不醒。
“太后驾到。”
怎么惊动了母后?霄暝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躺着吧。”太后走到儿子跟前,想来她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儿子了,自从霄暝的父亲去世之后她就深居在深宫里面,儿子的政务一件也不插手,“这次怎么突然病了?”
霄暝想起了自己的那个梦境,那么真实,那种钻心的疼痛应该不是假的,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没有什么多出来的兵刃,反而有那种安心的跳动感。
“唉。”太后叹息了一声,轻轻抚了抚霄暝的额头,“好好休息休息,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样子了。我已经失去过一个孩子,不想再丢掉另外一个。”
霄暝沉默了,这是丰国王族的一段痛苦。就在霄暝三岁的时候他应该还会有一个弟弟,可惜那年他母后跟着父王到边境视察的时候碰到了东夷的乱兵,在乱军之中生产的太后陷入了昏迷当中,等到父王找到她的时候刚出生的孩子已经不见了。在那种兵荒马乱的时候他们也无法进行寻找,在后来的岁月里再三的搜索也没有消息,所有人都明白那个羸弱的婴孩肯定是死在了那场乱兵当中。霄暝已经是丰国唯一的王族后裔了,这一次的突然昏迷当然让太后紧张不已。
好不容易等周围的人退下去,霄暝才能好好休息。闭上眼睛,他小的时候也经历过不少的战乱,丰国在边境上和东夷的争执由来已久,在天灾肆虐下的这片蛮荒之地多的是强横的土匪和山贼,就算是丰国的正规军出动也没有办法在崎岖的山道中把他们歼灭,不少的盗贼还和东夷有联系,两方呼应实在是丰国的心腹大患。霄暝当然是知道究竟为什么会造成这么多的乱民,要是连肚子都填补饱,很容易就让民众走向铤而走险的道路,反正都是一个死字。他们就变成了凶恶的盗匪,无论是其他良善的民众也好全副武装的押运队伍也罢。没有哪个目标不是他们袭击的。甚至是霄暝曾经的队伍也被袭击过,他忘不了那些身上破破烂烂穷凶极恶的匪徒,若是没有天灾,若是丰国能够更加强盛富裕应该就能让他们在他们的土地上安居乐业了吧。
霄暝觉得累,真的累,要想控制这种变乱不光只能依靠他一个人的努力才是。他想要得到更多,就要付出更多。
“好点没有?”关切的问语是从窗户那边传过来,霄暝的心头一寒,转过头去看,他紧张地都能听到自己椎骨的咔嚓声。
那不是昨天晚上的心魔,至少不是心魔的那个外型。
白色的长袖衣服在夜风中轻轻摆动,那个听声音似乎是个少年的人有一种很朦胧的观感,就好像是在隔着扰动不已的水面看水下的东西一样很难看清楚。霄暝眯了眯眼睛,不知道原先就是这样还是他现在看得不清楚。
霄暝的嘴唇动了动,没有说出话来。
“你以为你那天是在做梦对不对?”少年到了他跟前,伸出手指隔着被子点了点霄暝的心口。
那里猛然窜来一阵痛疼,让霄暝一下直起身捂着胸口。
少年退开了几步,霄暝突然发现他能看清楚了,少年的身上穿的是一件纯白色的锦缎衣服,没有任何其他的装饰,那精致的眉眼就好像如同画里的仙子一样。深蓝色的双瞳有一种特殊的剔透感,整个人身上都散发出一种干净非常的气息。
“初次见面,霄暝陛下。”少年的声音就如同流水。
“敢问阁下是。”霄暝觉得好多了,说话也有力气了。
少年笑了笑,能看到他脸颊上很淡很淡的酒窝,“请叫我玄翎。我是追查心魔的气息追到这里的。”
心魔悬坛宗衣。霄暝一凛。
“看来你没有受什么伤。”少年似乎很高兴看到这个结果,“我还以为你出事了。”他也是特意来看看这位霄暝陛下的,这位在碧落之后很有可能第二个统一东洲的人……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霄暝的眉头皱了起来,他不想当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局外人,特别这个局里似乎还有他一份的时候。
“你觉得呢?”少年端了把凳子坐到霄暝床边,“你躺好,我帮你治一下。”
看霄暝疑惑的神情,玄翎一手把毫无防备地推了回去,“心魔那家伙留下来的痕迹不好好清理可是会钻到你心里作怪的。”
霄暝发现,无论是心魔也好眼前这个名叫玄翎的少年也好,这些不属于人间界的家伙他以一个人类的身份都抗拒不了。
“怎么翻白眼了?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什么,你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