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英]烈焰》盘尼西林

1、偶遇

　　时间已是四月下旬，但深夜的空气依然寒冷凝滞，很难感受到春天的气息。不过，在奥汀研究基地这个半封闭区域里，没有人在意自然定义上的时间，所有时间表都是围绕各种实验任务制定的。“奥汀H03”、“奥汀T85”……在这些冰冷而危险的符号背后，交织着转瞬便被人遗忘的生命。多年战争给民众带来的创伤让他们形成了这样一种扭曲的认识：与投入实验的巨大人力物力和抢先研制出强大武器的必要相比，少数人为实验而付出的鲜血实在是太不值一提了。

　　技术保障部部长奥贝斯坦是坚信这一点的。他是一位身材瘦高，面色灰白的男子，由于天生缺陷而使用一双光电义眼，虽然只有三十多岁，但发间已夹杂着数绺银丝。在他平凡而欠缺表情的面容上，体现着与年龄不相称的成熟和冷漠，除了工作场合以外，很少有人愿意和这样一位长官接触，尤其是当他的义眼直射出令人不敢直视的光芒时。不过，单就工作来说，没有人可以否认奥贝斯坦的能力。作为技术保障部这个核心部门的负责人，他的职责是保证所有实验过程中的技术环节不出故障，在旁人看来压力极大的这项工作，他办起来永远都是那么井井有条。正因如此，他也是奥汀基地指挥官莱茵哈特最倚重的手下，在这个有“黄金狮子”之称的人身后，奥贝斯坦就如同影子一般不可或缺的存在，为各项实验提供最强有力的支撑。

　　检查各项隐患是否已经排除，是奥贝斯坦每天的最后一项工作。盯着屏幕前不断跳动刷新的数据，奥贝斯坦用他一如既往的冰冷声音询问站在一旁的秘书菲尔纳：“Ananta反应堆的问题原因查清楚了么？”

　　“查清楚了，是应急冷却系统的问题，靠6号炉最近的阀门。”菲尔纳迅速准确地回答道。

　　“很好，立即派人下去修理，必须保证1个月后的试运行正常，不得有半点差错。”奥贝斯坦将备份磁盘装好，关上电脑，出门前又吩咐菲尔纳：“明天早上把最新的海鹫组员名单报给我。”

　　“是！”

　　离开奥贝斯坦办公室的菲尔纳一点也不轻松。看来这次的实验危险不是一般地大，以至于总长已经考虑要动用类似于敢死队性质的“海鹫”。不过，菲尔纳能够猜测的也只有这些了。每次任务的具体内容都是绝对机密，只有像奥贝斯坦这样的高级负责人员才能掌握实验详情，对于菲尔纳这些下层，不管如何担心，也只能是把分内的事尽量做好而已。

　　空旷的大街上，奥贝斯坦独自走进“金合欢”餐馆。其他深夜光临的奥汀人大多是来喝酒买醉的，然而奥贝斯坦却从不饮酒。他的理由是，饮酒有碍于作出清醒的判断。

　　奥贝斯坦是“金合欢”的常客了，他一进门就被殷勤地招呼到预留的座位上。“一杯苏打水，一份瓦卡兹热面。”奥贝斯坦的晚餐通常很简单，这样也可以节省下许多时间。

　　饭菜很快就端上来了。可就在女侍要走到桌前时，也许是步子迈得太快了，也许是今天的鞋子穿得不顺脚，这可怜的姑娘着着实实地摔了一交，热面扣到了地上，玻璃杯也摔得粉碎。还好滚烫的汤汁并没有溅到任何客人身上。但那女侍还是吓傻了，她慌慌张张地站起来，抱着托盘不断地向奥贝斯坦鞠躬。奥贝斯坦虽然不会为这种小事发怒，但仍不免在心里做出评判：这种时候除了道歉，还应该赶快收拾这地下的残局吧。就在奥贝斯坦这样想着的时候，又走过来一个女孩，弯腰打扫着散落的碎瓷片和饭菜。这个后来的女孩穿着普通的粗布长裙，看上去并不像这里的女侍，但为何是她来打扫？正在奥贝斯坦奇怪的时候，咖啡店的老板娘急急冲过来，拎着正在打扫那个女孩的领子把她推走，吼道：“谁让你过来这里了？快走快走！”说完转身又训斥那个闯祸的女侍：“海娜，你是怎么搞的，第一天就搞成这样？不想干了吗？还不快收拾起来！”看着海娜战战兢兢地接过扫把开始打扫，老板娘方向奥贝斯坦陪笑道：“部长大人，真是抱歉，这姑娘是新来的，不懂规矩。这样，今天您的晚饭小店请了，您可千万别在意啊。”

　　“没有关系”，奥贝斯坦平静地说。“不过您为何要训斥过来打扫的那个女孩？”

　　老板娘尴尬地搓着手笑道：“格蕾塔不过是个在厨房洗碗的丫头，哪能随便到外面来呢。今天可巧她要下班，又碰上海娜这姑娘笨手笨脚的，这才多事。您别在意，以后我们不会再用她了。”

　　听到这个答案，奥贝斯坦不禁皱起眉头，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在起身离开的时候吩咐道：“待会儿把饭送到我住处吧。”然后，便转身出了门。

　　街上，一个身材瘦小的女孩孤单地走着。经过一盏路灯，又经过一盏路灯。不久，在她身后多出了一个颀长的影子。感觉到有人跟随，她转过身，惊讶地看着刚才的客人：“是您？”

　　而轻易不动声色的奥贝斯坦此时也吃了一惊。这个名叫格蕾塔的女孩见状，不自然地往下拽了拽她的护耳帽，却遮不住脸上遍布的暗红色伤疤——看样子像是烧伤。尽管有一双明亮温润的黑眼睛，但这反而加强了她整体外貌的不协调感。

　　但是，奥贝斯坦毕竟不是那种凭外貌判别好恶的人，他很快恢复了平日的神情，说道：“我们刚才在餐馆中见过面。”

　　格蕾塔很快低下头，说：“是的，先生。对不起，我……”她说着抱歉的话，却找不出合适的词句。

　　“我并没怪罪您。”奥贝斯坦说。

　　“可是那里……不会再用我了。”格蕾塔仍然低着头。

　　“那么您打算去哪里工作呢？”

　　格蕾塔摇摇头。

　　“有没有兴趣到研究基地里来？虽然说是研究机构，但也有许多基层的工作，总会有些适合你做。”奥贝斯坦不是个滥施恩惠的人，但也很讨厌随便欠下人情。如果奥汀的大街上满是失业者，对社会来说也是一种不稳定因素。但是，基于这种考虑发出邀请的奥贝斯坦或许没有想到，事后自己会无数次后悔这个决定。

　　“研究基地？奥汀……研究基地？”格蕾塔不觉转头望向街道尽头，如同一支巨型雪茄的奥汀指挥塔在灰暗的夜幕下显得格外突兀。格蕾塔像是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那么明天到招募处去报到吧。我会吩咐他们的。”说完，奥贝斯坦便转身离开了。

　　“等等！请问您是……”格蕾塔连忙跑过去，但奥贝斯坦没有回头，他寒冰般冷冽清晰的声音穿透夜空，回响在格蕾塔耳畔：“巴尔•冯•奥贝斯坦。”

　　“奥贝斯坦大人”，格蕾塔喃喃地念着。“是干冰之剑奥贝斯坦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