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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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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柔之乡,英雄之冢。
任飘零醒来时,人已在锦绣堆中。两个女孩正望着他笑。两个年轻,美丽,笑起来更甜的女孩。她们看任飘零的眼光,就像看着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美丽的金丝雀。
任飘零不惊,不气,也不恼。他也微笑着看着她们,像是在看一盘精致的点心。
那两个女孩中较年轻的那个,明丽的如三月的阳光,红衣似霞,奇道:“你在看什么?”
任飘零微微一笑,“美人如玉,秀色可餐,我还需要看别的么?”
“公子说笑了,我们这等蒲柳之姿若就让公子觉得秀色可餐,那么等会儿公子岂不是要撑死了?”
“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我并不是个贪心的人。”任飘零微微一笑:“当然,如果有姑娘在侧,我可能就醉在姑娘如水明眸中,饮食俱忘了。”
红衣女孩的脸顿时比她的衣裳还红,她身旁的女孩却已娇笑开口:“明烟,这位公子既已进了温柔乡,就是我们的座上之宾,你就别跟他逞口舌之利了。”她对着任飘零,嫣然道:“公子,这里虽是锦绣之地,温柔之乡,但进来容易,留下却难。如果公子要走,现在就可以离开,否则到了公子必须要离开的时候,如果公子舍不得走,那我们可是会很为难的。”
任飘零笑了,“只要是男人,都不会拒绝温柔的,既入宝山岂能空手归?”
“那好,我是明心,她是明烟,作为迎宾小婢,欢迎公子。”
“小婢尚且如此,看来这温柔乡果然是一个令人向往之地,我也不虚此行了。”任飘零说着,忽然想起了什么,道:“为什么说我会有必须要离开的时候?是因为床头金尽吗?”
明心脸上浮现出一丝醉人的笑容,“温柔乡内,一不计名,二不需财,只看重客人的武功。”
“武功?”任飘零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惊诧之色。
“不错。”明烟接道:“温柔乡内,客人如果看中某位姑娘,只需胜过她,并传授三招得意之技,便可得到这位姑娘的一夜陪伴。若是还想再亲芳泽,便得再授三招。如果这位姑娘已是名花有主,那么还需胜过她原来的客人。”
“打打杀杀,岂非大煞风景。何况唐突佳人,实非我等所愿。”
“公子倒是雅人,”明心嫣然一笑,“其实温柔乡内,大部分时间和地方都是平静的,较技之事,只限于午时和未时,而且只限于碧心湖畔,环湖之地。至于唐突佳人,唉,公子应也知道,我们柔弱女子,总是需要一个男子汉来保护的。若他连我们都胜不了,又怎么能保护我们?而连喜爱的女子都保护不了的男人,一般也没什么颜面留在温柔乡的。”
“如此说来,温柔乡中的女子岂非都身怀绝技,”任飘零脑海中闪现出那风华绝代的倩影,“越是美丽动人的姑娘,自然越受青睐,也就能得到更多的指点,武功也可想而知。这温柔乡内的佳人,岂不是都成了带刺的玫瑰。”
明心笑道:“只要公子有赏花的手段,自然可以一亲芳泽。”
“好,好,说的好,”任飘零负手而立,忽而像是作出了什么决定,“那我便要去找人了。”
“公子想见何人?”明心问道。
“自然是风华绝代的佳人。”
明心不由失笑,“象公子所说的佳人,我温柔乡不知有多少,公子还是自己去看看吧。”
任飘零欲言又止,作出一副尴尬之色,过了好一会,才道:“罢了,我也不妨与你们直说,她其实是我的情人。”
“公子不要说笑了,温柔乡中只有现在没有过去。就算真有你的心上人在此地,她也不见得会认你。”明心微笑道:“人生苦短,公子一片痴情固是令人感动,却也不必再扰人清静了。”
任飘零轻叹道:“也难怪你们为难,我也不想与你们多作解释。只怪我一时兴起,又想到她和温柔乡的关系非常,才提出要到温柔乡一游。谁知却惹恼了她,后来想想,这也难怪。如今她虽然带我进来了,但只怕她还在生我的气。唉……”
明烟脱口道:“不可能,你说的那人绝不可能……”
任飘零暗暗好笑,当下不动声色,作出一副颇为紧张的样子,正欲发话,明心却已抢在前面道:“既然公子说的是她,我们倒不敢擅自作主了。替公子带个话是可以的,只是可有什么信物让我们呈上?否则多费口舌解释,只怕反惹得她不悦。”
任飘零知她仍是不信,心中已有计较,“我也不让你们为难,你们取纸笔来,我作一幅画,你们带予她便是了。”
二婢答应了,转身离去。不过片刻,便带了纸,笔,颜料进来,并将书桌收拾妥当,将纸张铺了开来。任飘零走到桌旁,提起画笔,略微调了调墨色,便运笔如飞,作起画来。不消片刻,已勾勒出一个人形。他又作了些润色,之后便在画的右角题了一行小字。
明心走进一看,只见画得是一位女子。虽只在画中,也难掩画中女子绝世的清与艳,旁边的一行小字:“红颜谁若卿”。
明心心中已再无什么怀疑,因为据她所知,这位小姐极少以本来面目示人,任飘零若不是和她十分亲近,断不会对她的容貌如此熟悉。
任飘零这时已放下画笔,伸手在画的上方轻轻一抹,一阵暖风拂过,画上的墨迹立时干了。他这才将画卷起,递给明心。明心也没多想,伸手去接画,刚一触及画卷,只觉一股阴柔之劲如水般涌入,流遍周身穴道。她还来不及反应,劲道又已消逝的无影无踪。
“水烟飞!”明心一震,心中仅有的那一丝怀疑也不复存在。她接过画卷,匆匆与明烟相伴而去。
“我就在这等着。”任飘零看着她们离去,脸上闪过一丝笑意。
春日的阳光,温柔得如同情人的蜜语,映照着镜中人的容颜,却是连春阳也显得太烈。只因那女子的柔与静,是属于夜,属于月的。已落犹开未放愁,看过了她,连流云都不值一顾,而星光也变得凄凉。
也许是因为美人自古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美人的迟暮,岂非最令人惋惜。最好的胭脂,也不及少女脸上自然的红晕,再细的彩粉,也不能掩饰岁月的流痕。人,纵看来年轻,但心已老了。只是……人在江湖,心可以老,却不能死。心若死了,再好的武功又有何用?那她这么多年的努力,也就全无价值了。
“夫人。”门外传来明心的声音,声音之中有一丝慌乱和紧张。她不觉皱了皱眉。
“什么事?”她的声音有了几分不耐。
“夫人,来了一个男子,声称是小姐的情人,还要我们带一幅画给小姐。”
丽人也不由动了动容,凌厉的目光直射屋外。
“你就是自称是卿儿情人的人?”伴着温柔慵惓的声音,是一个风韵亮丽。风华得绝了代,风情得可以让人有无数回头的理由的女子。
这想必就是花弄影,却没想到是一个如此年轻,甚至根本看不出年纪的女子。不,也许脸上的细纹泄露了她的秘密,但,她所展现的,正是一个女人最盛的风华。
任飘零心中暗叹,口中却立即应道:“在下任飘零,未知夫人……”
“你会不知道我是谁?”她淡淡一笑,“你年纪轻轻,脸皮不薄,记性不坏,手也不拙,胆子更大。你冒充卿儿的情人,是我来见你,也还罢了;若是卿儿前来,恐怕你也说不了话了。”
任飘零的笑容却没有半点变化,“夫人错了,在下想见的原本就是夫人。这温柔乡大大小小的事,哪一件瞒得了夫人?夫人与若卿名为师徒,情同母女,在下料定夫人纵使不信在下之言,也会过来看个究竟。”
“哦?见我?这么多小姑娘不见,偏要见我作什么?!”
“小侄与若卿的僵局,还望夫人帮忙解开,又怎能不求见夫人?”
花弄影不觉笑了,“你改口倒快,你口口声声,非要我相信你只是在和卿儿斗气,到底有什么图谋。”
“小侄,唉……在下最大的图谋,就是若卿能不再生在下的气。”
“那你的意思是,要我在卿儿面前为你美言几句?”
“不,那倒不敢劳烦夫人。若卿正在气头上,要她消气,只有我亲自请罪。”
“那你是想,我告诉你卿儿在哪儿,你自己去找?”花弄影曼声说道:“看来我真是看错了你呢!我原以为你只是色胆包天的轻浮少年,想不到你的真正目的,竟如此险恶!你道聪明,知道只有托词找卿儿。才能进入我温柔乡的重地……可惜,我根本不相信你!你若真是卿儿的情人,你这画,就不会只画出她的外在,却画不出她的个性!你如果是她的情人,哼,既不知她,那还不如早早散了。”
任飘零微笑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变化!良久,他才轻叹了一声:“夫人如此相逼,实在令在下非常无奈。接下来不免要得罪夫人了。”他抬头看着花弄影,审慎的道:“夫人,我曾听明心提过温柔乡的待客之道,想来客人瞧上的女子,如果要以武论胜负,那女子是不能拒绝的?”
花弄影淡淡道:“我的规矩我当然清楚。”
任飘零微笑道:“那夫人究竟是不是温柔乡的人呢?或者主人不在此列?”
花弄影睨了他一眼,忽然笑起来,她这一笑,竟叫人忘了她的年龄,而只震动于她的风华:“你是打算说,与我也来个比武论胜负,假如我输了,就得陪你一夜?”她笑得如花盛开:“这个招数,我已经见过不下百次了。天下人皆知卿儿是我的徒儿,来这温柔乡的人,又有几个不想见见武林第一美人?想尽办法,出尽招数,也不过是为着能引出卿儿罢了。”
任飘零脸皮再厚,听得此言,脸上也不由得红了一红,干笑道:“那些人自然是被夫人打发掉了。”
“你看我可象这么没有礼数的人么?”花弄影眼波流转,缓缓道:“只是,既是要按规矩,总得先胜过我的客人才行,不是么?”
“不知夫人身边的护花人在何处?在下这就来领教。”任飘零闻言,松得一口气——真叫他和花弄影交手,他还真有点不知如何出手。
花弄影淡淡道:“他有事出去了,你若执意要与他交手,等他回来就是。”
任飘零一愕,“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花弄影微笑着转过了身,“你来此不就是为了卿儿,难道不知道,既然喜欢一个姑娘,第一步就是要学会耐心的等,尤其是卿儿这样的女子,她值得等,所以你也没什么好抱怨的。对了,在温柔乡的客人,有佳人伴在身边的英雄豪杰,吃住自然一律免费,因为有佳人陪着的人,要花的钱已经够多了;而没人陪在身边的,自然手头就会宽裕些,吃住也比外面贵了些。”她看了任飘零一眼,笑道:“你不至于打着要见卿儿的名义白吃白喝吧?”
看着花弄影远去的身影,任飘零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自己的钱袋,喃喃道:“我当然也知道女人是需要等的,可是再值得等的女人,男人也不见得会等太久。而且,也等不起啊!”
花弄影仿佛已经忘记了任飘零的存在,转眼几天,她那个“客人”一直没有出现过,任飘零倒也不急,每天只是出去闲逛。温柔乡实在是个很有意思的地方,所以他一点也不觉得闷。
明心当日口口声声说温柔乡不计钱财,不需名利,但任飘零却发现,这地方其实根本离不开钱。这里的吃住,说起来只要身边有佳人陪伴,自然是免费的,但这免费却也分好坏,越美丽的女子,她的吃住就越是精美,当然,她的客人也可以跟着一起享受。而身边虽有人陪,但自己不满意吃住的话,可以搬出来——只是费用却要另计了。
而且,这里还开了一些店铺,所售的珠宝首饰,锦衣华服可都是价值不菲——女人在任何地方都要打扮,这当然无可厚非。然而身为她身畔的护花人,如果让身边的女人只能渴望地看着这些物品而无钱购买,这面子却往哪搁?武林中的好汉,命可以不要,面子却是万万丢不得的。
更有趣的是,按照这里的规矩,以武得佳人,越美丽的女子,身边的客人武功就应该越高,可是,任飘零却看出,有几位女子容貌虽是极美,身边的客人,武功却实在不算高的。那么这里,又到底是靠什么来决定佳人何属?
任飘零越在这里停留,就越觉得这个地方实在很有意思,如果不是明心微笑着告诉他,他已经只剩下三十两银子,那么他是绝不介意继续这样闲逛下去的。
“明心姑娘,我好象记得我把五百两银子放在帐上的,我虽不太清楚你们这里的价格,也知道这已经是寻常人家十年的开销,如今我在这里也不过几天,你居然告诉我只剩三十两?!”任飘零如果不看在眼前这人只是个小姑娘,而且还是个很漂亮的小姑娘的份上,简直要她立即拿帐本来对帐了。
明心倒是不慌不忙,“公子,我还以为你已经听清我家夫人的话了。我们这里最敬重英雄好汉了,所谓英雄美人,武功好的英雄豪杰们,不但有漂亮的姑娘陪着,为了表示我们的敬意啊,这些吃住的小钱,我们都是不收的。可是象公子你这样,慕名而来,手底下却又没什么真功夫让我们见识的,我们虽然不会拒来客于门外,可要维持我们这里的开销,您这样的客人啊,我们的收费就也贵了那么一丁点。”她委屈的看着任飘零,道:“老实说,看在公子是来找我们小姐的份上,我们还特别优惠,给您打了折扣呢,连小帐我都没算您的,上次太原黄公子来我们这儿,也是住了十天就走了,什么姑娘也没见着,倒是用了七千两,就这,他还打赏了我一百两呢……”
任飘零听得她这样说,反倒笑了起来:“照你这么说,我倒是吝啬了,居然没给你一点赏钱?黄公子出手就是一百两,想来我这三十两也不在你眼里……”
明心忙接道:“那小婢就谢过公子赏了——公子啊,赏多赏少,是您的一点心意,我们做丫头的,不论多少都是万万不敢推辞的。”
任飘零半天才回过神来,不觉失笑:“好好好,好个小丫头,温柔乡的丫头若都象你,那就无怪会客似云来。现在我倒想请教你这个小丫头,这温柔乡中做什么的都有,那可有什么赚钱的好门路没有?”
明心眨了眨眼睛,笑道:“我说了,公子可别生气才好——在温柔乡中,若是女人,那还有不少赚钱的方法;若是男人么……花钱的门路倒有不少,赚钱的法子,却是一个都没有!”
不等任飘零做声,她已经转身跑开了,只丢下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任飘零又好气又好笑,目中闪过一丝锐光——男人就没有赚钱的法子么?今天我就让你这小丫头见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