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时间》三十三

24、第二十四章

　　迈入管理层，每天最重要的工作大概就是开会。早有会，中午有会，下午公干仍是开会。
　　蔡子一苦笑着想。
　　办公桌上堆了几大包待审批文件，大概在她外出时送进来的。她翻了下，把出纳标着“急”的处理掉，有个报告带回家写，其他的明天再说。饶是这样，也已经过了下班时间，幸好是夏天，外头天色仍亮。
　　一进家门，儿子便扑向她，满抱希望看着她，“妈妈，带我去溜冰。”
　　做爷爷的不耐烦地斥责道，“快吃饭了，溜什么冰。”
　　林非嘴一翘，“妈妈你说五点半回来的，现在都六点半了，赔偿我嘛。”
　　蔡子一亲亲他额头，“对不起。吃过饭陪你去，好吗？”
　　林楠坐在沙发里看电视，闻言道，“不准去。他上午就说要溜冰，我叫他写两页毛笔字，写了我带他去。扭来扭去，到现在还没写，说好的条件不遵守，要怪怪自己。”
　　这倒也是，蔡子一摸了下儿子的脸，朝林楠那边做个眼神，示意他去跟林楠求饶。林非翘起嘴，拉着蔡子一的手，满脸无声的求恳。
　　做奶奶的在盛饭，和稀泥道，“天都黑了，暗乎乎的别溜冰了。吃完饭子一陪小非出去走走，也一样的。”
　　林非本来不想答应，突然想到可以让妈妈买冰淇淋，又高兴起来说好，吃饭时一直催着蔡子一吃快点。蔡子一把他的小心思看在眼里，也不去逗他，真的吃得飞快。但公婆在餐桌上宣布的事情，让她停下了筷子：他们要装修他们的家。
　　不是前年才装修过么？蔡子一向林楠看去，希望他出来劝阻。但后者的表情显示他已经和父母达成共识，他们只是和她提一句，并不是征求她的意见。
　　果然公婆说完以后，也没有把话题停留在装修上，进入了下一条，“子一，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幸好是夏天，冬天怎么办？”
　　刚吃的饭堵在胃里，蔡子一勉强笑道，“不用等我，以后你们先吃，留点菜给我就行了。”以前要等两个上班的人回来吃饭，现在光她一个，确实用不着让全家只等她一个。“我还有个报告要写，林楠，饭后由你带小非出去吧？”
　　爸爸决不会答应买冰淇淋，林非鼓起嘴，但妈妈的神情很疲惫。他说，“好。”过了会又补充，“妈妈你早点写完早点休息。”
　　蔡子一点头，一本正经地回答，“嗯我知道。”
　　不过她没能安静多久，才坐下来十几分钟，林楠和林非就回来了。厅里爷爷的责备声，奶奶的惊呼声，还有林楠的解释交杂在一起，蔡子一赶紧出去，看出了什么事。
　　林非从三级高的台阶上跳下来，双膝着地，擦伤了。
　　林楠说，“我怎么知道会这样，叫他不要跳，他偏要，我有什么办法。”顺手在儿子头上打了下，“让你不听话，活该。”
　　林非缩在沙发里，没敢吭声，也没嚷痛。
　　蔡子一来不及责怪林楠，仔细看过伤口，“伤得挺深的，得去医院处理。”她去拿了包，“还能走吗？”
　　林楠没好气地说，“血直往下淌，哪还能走。是我抱他回来的。”
　　蔡子一看了他一眼，“你抱着他，我们去挂急诊。”
　　到医院，医生做了消炎，“你们怎么带孩子的，跌成这个样。”
　　林楠不说话，蔡子一也不说话。
　　“这几天洗澡小心点，可能会留疤。”
　　回去的路上，林非看父母仍然不说话，便伸出手去拉蔡子一的手，“妈妈，是我自己不好，别怪爸爸了。”算了，孩子伤也伤了，再冷战下去只会让孩子惶惑。蔡子一打起精神，“妈妈没怪你们，是心疼你。”
　　“那你干吗不理爸爸？”
　　“噢，心里疼的时候说不出话，妈妈缓过心疼的劲就好了。”
　　“可是爸爸会以为你在生他的气，有时候小朋友做了错事，就会不敢说话。”
　　得了，小鬼头，替你爸爸求情来了。蔡子一笑，“爸爸错了吗？”
　　“他没看好我啊。”林非说，“我有个同学，他爸爸妈妈经常吵架，谁都不理谁，然后就离婚了。”
　　蔡子一愕然，“你怎么知道的？”
　　“他在课上哭，老师问他为什么哭，他说他爸爸妈妈离婚了。”林非问，“你们会离婚吗？”
　　没等蔡子一开口，林楠把儿子举到高高的，“不许胡说八道，小心爸爸把你扔下来。”
　　林非尖叫一声，抱住了父亲的脖子，“爸爸不要。”林楠这才把他放下来，“不会的，爸爸妈妈会一直在一起。”林非似懂非懂地问，“万一你们看厌对方了呢？我同学说，他爸爸妈妈不想看到对方。”
　　“即使爸爸妈妈分开，那也是爸爸和妈妈之间的事。你仍是我们的儿子，我们仍然爱你。”林楠说的话让蔡子一有些惊讶，好像对孩子这么说太沉重了点，尤其他们并没有分开的打算。但她还是附和了一句，“是啊，我们都爱你。”
　　林非憋了好半天，突然扁嘴哭了，“你们不要分开。”
　　“不会的，不会的。”这下两个人凑到一起哄儿子了。
　　“爸爸保证，永远爱妈妈。”林楠说。
　　这誓言不是头次听，此刻说来与其是誓言，更像是哄孩子的一句话，但蔡子一还是微微悸动，他们因为相爱才结婚生孩子。爱不止是欢愉，更是责任，对自己的，对别人的。
　　到家服侍林非这小伤病员洗过澡，蔡子一坐在电脑前已是九点多。昨晚没睡好，今天又杂事多多，她真想倒头就睡。
　　“我们银行还有多少钱？”林楠问。
　　他从来不关心钱，突然问起这个，蔡子一略生戒心，“你要买什么吗？”
　　林楠盯在电脑屏幕上，漫不经心地说，“爸爸的意思，他们管家务，让我弄老房子的装修，等完了再跟我们结算。”
　　蔡子一的太阳穴一跳一跳的，她含糊道，“大部分钱投在基金和保险，不太好拿出来，能用的活钱有几万吧。”
　　“你还相信基金，真是……”林楠说。
　　那怎么样，像你一样吃光用光身体健康？蔡子一控制住冲动，闭上眼无声地深呼吸。不行，头越来越痛了，她站起来，给自己冲了杯咖啡，报告是明天一早要交的，加班加点也要做出来。
　　等咖啡冷下来的时间，她对着夜空发了会呆，都说爱是无私和包容，自己为什么越来越做不到了呢。是爱退却了，还是她变了？
　　星空辽阔，却无言。
　　蔡子一定定地看着最亮的一颗，经济危机，倒闭了不少工厂，也影响到灯红酒绿的夜生活，空气环境好了，灯光污染少了，星星也比往年亮了。
　　如果喻晨听到她的这番言论，就会早点发现她不是他想象的样子了。
　　蔡子一讪笑着想，一口喝光咖啡，报告还在等她去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