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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三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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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有什么打算?”汪冬问。
能有什么打算,蔡子一在黑暗里睁着眼。窗帘的遮光性很强,她看不到任何东西。
奇怪,在家明明很困,身边挤了个小家伙没睡好-儿子平时能自己睡小床,妈妈回来了非要和妈妈挤着说悄悄话。回到宿舍怎么睡不着了?周一的工作最重,蔡子一下午两点时还向往着下班后第一件事是倒在床上好好睡上一觉。
下班时分濛濛细雨,现在越下越大,哗哗作响。蔡子一摸到手机,离午夜还有半小时,要不爬起来倒杯红酒?可今晚春寒料峭,她裹着被子好不容易脚才变暖,爬起来太冷了。
忍忍吧,也许想点无趣的事,慢慢睡意就来了。
工作?蔡子一咬了咬牙,手下一个主任级别的家伙越来越过分。在某些男性的心中,反对的原因不需要太多,他不能接受上司是女性而且年轻。
不能再想工作,水来土淹、兵来将挡,上班的事情上班时想。要不想想儿子,儿子算是十分乖巧的了。早上她离开家的时候,儿子还在吃早饭,突然跑进房说要理书包。不用母亲解释,蔡子一也知道儿子不想看着她出门,因为距离下次回来有五天。
把家搬过来牵涉的方面太多,而且儿子就学的小学是名校,教学质量有口皆碑,换了学校必定没有现在的好。等春末夏初,还是每天回家算了。
蔡子一忍无可忍,打开灯从床头柜翻出遥控器开了空调。随着室外机一声低响,呼呼的暖风扑过来,她等不及房间整体变暖,披着薄毯爬起来倒了杯红酒,一气喝了半杯。
冰凉的液体带着果香,蔡子一打了个呃,但没关系,这里只有她,不用担心别人的观感。她把剩下的酒放进微波炉加热,酒液变得温热而酸涩,失去了原来的清甜。蔡子一一口喝光,皱了会眉,决定再倒半杯出来,免得刚才糟糕的口感留在印象中。
隐隐有轰隆隆的雷声,今年的春雷?蔡子一拉开窗帘,果然天际时不时划过一道闪电。小区沉浸在寂静中,每家每户的成员都睡下了,她想起喻晨,他闭上眼打瞌睡时有种可爱的平静劲儿,像个孩子。
此刻回想,当初怎么会被他吸引,是真的,心里动了那么几下。蔡子一看着喻家的方向,去年夏天,自己太闲了,以至于无事生事。他只是个年轻的孩子,她叹了口气,喝光杯子,有点意犹未尽,又去倒了小半杯。房间开始变暖,喝下去的冷酒热酒交织在一起,蔡子一又打了个呃,只有年轻人才相信努力就有结果,也不计较付出后能得到什么。而她,开始老了,从去年初冬到今年春至,她学会了怀疑,对人、对事。
幸好酒精发挥了作用,蔡子一钻进被窝,这次顺利地睡着了。
是喻晨先发现蔡子一在喝酒。有天他替他妈送夜宵上来,看到厨房墙角有一溜红酒瓶,七只空瓶列成一队,旁边有半箱未开瓶的。客厅的小圆桌上放着大半杯红酒,蔡子一的眼水汪汪的,脸色晕红,是喝过酒的样子。
“你喜欢喝酒?”
“嗯,红酒而已,医生说适量喝点红酒对身体有好处。”蔡子一轻描淡写地说。
“很长时间没碰琴了?”喻晨在电钢琴上摸到一手灰,厨房里也是,以前蔡子一再不舒服,也会坚持把房间收拾得很干净。
“谁让你买琴的。”蔡子一轻嗔道,给喻晨的医药费,被他买了琴。
“快吃夜宵,我妈说你晚饭吃得太少,恐怕半夜会饿,所以给你煮了点红枣赤豆。”
蔡子一怔住,晚饭时她只想着早点吃完,回来喝一杯。
“以后别这么麻烦,我会过意不去。”她努力吃了几口,但吃不下,有点甜腻,不像酒,入口即香。“我当早饭吃,好不好?”
她软绵绵的语气,是从前没有的。喻晨还发现,她头发似乎有几天没洗了,有点油。洗衣机旁的衣服堆得很高,她身上的家居服上也有酒渍。
她是成年人,她有家庭,她不需要不相干的人来管。
喻晨强忍,走到门口,“那明天你吃的时候别忘记加热。”不经意,他看到她的视线一直停留在那边桌上的酒杯上。莫名其妙的怒气突然勃然而生,他猛地回过身,大步过去拿起那杯酒,又大步走进厨房,毫不留情地倒进水槽。
“你?!”蔡子一呆滞地看着他的举动,大脑没反应过来。
可是喻晨没理她,板着脸,把洗衣框里堆积的衣服扔进洗衣机,启动了洗涤。他搓了块抹布,从厅里开始抹起。蔡子一觉得头有点重,说出去的话却变得轻飘飘的,好像不是自己嘴里发出的声音,“你这是什么意思?”
喻晨不耐烦地说,“帮你打扫。”
蔡子一愣愣地说,“不用,我自己会搞卫生。”她站在客厅中央,灯光洒下来,照出了她的苍白和消瘦,还有几分惭愧的羞涩。喻晨不客气地说,“我不知道你遇到了什么,但是你居然一个人喝得醉汹汹的,不像话。”
蔡子一打了个呃,酒精促使着她要说点话,“关你屁事。”话一出口,她找到了感觉,对啊,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现在是下班时间,她一个人的空间,用得着别人管吗?她又没碍着他,他凭啥指责她。
她扑过去抢下抹布,用力扔在地上,“你走。”为加重威胁她说,“最多以后我不住这了。”
看瓶子就知道她喝酒不是短时间了,那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喻晨略为懊恼,怎么就没发现她的变化。他放缓声音,“还是害怕吗?”
蔡子一摇头,“没有。死人伤害不到我,只有活人才能伤害别人。”
喻晨抓住她话里的线索,“谁伤害了你?工作压力太大。”
蔡子一继续摇头,“我没事。你走吧,我不用你管。”
喻晨气结,“那我通知你家人了,让能管你的人来管。”
蔡子一微微好笑,她也确实笑出了声,“通知家长吗?”笑了一阵她摆手说,“我有分寸,你真的别管我。”她不知道她的笑声很可怕,喻晨感觉有什么附在她身上似的,让她完全不像她,也许醉酒让她放出了内心的黑暗。他耐下性子,“行,我不管。你继续喝。”
蔡子一舔了舔唇,“酒被你倒了,浪费。你走吧,我要睡了。”语声未落,喻晨已经站在她面前,像要看进她的眼睛。由于靠得太近,她吓得倒退了一步,“你……”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蔡子一头晕。她跌坐在沙发上,“我能应付。”有什么大不了的,那点事她来来回回想得快烂了,不就是离婚么,离了谁不能活啊。
“那就是有事了?”喻晨没放松逼问。
蔡子一推开他,“你走,我不要你管!”
又回到刚才的点,喻晨灵机一动,去倒了两杯酒,把一杯送到她手上,“我陪你喝一杯。”
蔡子一没接,“我今天喝够了,再多就醉了。”
看来还有两分清醒,喻晨想,“真的不喝?那我去倒了。”
倒了多可惜,蔡子一抢过来,一气喝了半杯,“别浪费。”酒液染红了她的唇。喻晨用杯子碰了碰她的,“干杯。”再喝下半杯,蔡子一眼前一黑。她捧住头不开口,等酒劲过去才昏沉沉地说,“我要睡了。”
喻晨扶她,她摇头,“别动我,我睡沙发上。”一动要吐了。
她闭着眼随意躺下,“你走,帮我关好门。”
然而喻晨没走。他帮她搞四处的卫生,衣服洗好了晾出来,理好胡乱堆放的书籍。
蔡子一半夜醒来,摸索着刷牙,一边心里直泛嘀咕,好像有什么不一样,变亮了。她抬头,看到镜里的自己,对啊,镜子也比平时亮,照出了她的憔悴。她愣住,放下水杯,凑近镜子,她老了?是老了。值得吗?她慢慢抚过眼角的皱纹,还好不多,但是很深。
“你醒了?”喻晨揉着眼睛走过来,吓了蔡子一一大跳,“啊!”
“我没走,趴在桌上睡了会,想等你醒了聊聊。”
蔡子一按住胸口,犹豫了片刻,还是厚起脸皮,“我知道自己的事,以后不会了。”
喻晨无声地叹气,帮她绞了一条热毛巾,重重地擦她的脸,又帮她梳好头发,扎得整整齐齐,然后把她的脸转向镜子,“这才是你。”
镜里的人,笑了笑,虽然有几分苦涩,却比刚才好多了,起码精神了。
“真的没什么事,只是离婚而已。”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