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梦远（上）——劫》吴越依然

7、第六章 希望

　　可无论我们怎么呼唤，思俊就是不肯抬起头来，只是那肩膀抽动得越发厉害了。
　　“思俊！”妈妈急了，双手穿过栅栏，一把捧起了思俊的脸。
　　“嘶……”只听思俊一阵抽气。
　　霍然间，我和妈妈都惊呆了，思俊的左眼是一个乌紫的黑眼圈，唇角边是干涸了的血迹，脸上还肿了一大块，那肿胀的皮肤绷得紧紧的，显出不正常的鲜红色。
　　妈妈的眼泪一下就滚了下来：
　　“思俊，这是怎么了？”
　　思俊本是抽动着肩膀极力压抑着哭泣，可被妈妈这一问，他也忍不住了，“哇”地一声哭道：
　　“妈妈，他们打我！”
　　“谁？谁打你？”妈妈惊问。
　　“一起关在拘留室里的那些人！”思俊哭得越发凶了：“我根本没惹他们，他们见我进去，就打我！”
　　“怎么会？你没跟看守的警察说吗？”我震惊地问。
　　“根本就没人管！”思俊哭诉：“他们说打死了活该！”
　　怎么会这样？我怔住了，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妈妈哭着帮思俊清理伤口，一边哽咽着道：
　　“思俊啊，你怎么不好好开车呢？为什么要逆向超速啊？”
　　“没！没有！”思俊大声辩白道：“我一直好好开车的，是那两个警察拦下我，说我那车的尾翼超高，把我带回来的。”
　　“那，那张笔录怎么回事？”我抓住了栅栏不解地问他。
　　“是他们，是他们骗我签的，他们说只要我签了，就可以回家了。”思俊的声音很大，似乎是着急着辩白他的冤屈。
　　可是他的话显然是惹到了一旁的看守，话音才落，旁边一个五大三粗的看守便三步两步地走过来，一扯思俊道：
　　“好了，好了，探视的时间到了。”
　　思俊瘦瘦小小的个子，被他这一扯一推，几乎就是跌进里侧的铁门去的，只有那带着呜咽的声音还传将出来：
　　“妈妈，梦绮，快救我出去，我不要呆在这里！”

　　我搀着妈妈，惶惶地走出警署，一阵北风夹杂了树梢上房檐下结的冰沫子狠狠打在身上，我一个激灵，妈妈也禁不住打了个颤。
　　那冷风却好像让妈妈忽地想起了些什么，只觉她一把紧紧抓住我的手，急急地道：
　　“梦绮，你现在不是在局里上班吗，认不认识什么人能帮忙的……”
　　话还没说完，妈妈那冰凉的手却又泄了劲般地松开了，自言自语般叹气道：
　　“哎，你才上班一个礼拜，能认识什么人啊，是我急糊涂了。”
　　妈妈沉默了下去，可她的话却让我发怔，我只觉得眼前一下掠过了一个幻影，我拼命地想要看清楚，可越拼命，那幻影却越像是隔着被水雾糊住的窗玻璃般，越发模糊了。
　　“对，你爸爸他一定会有办法的，他肯定可以救思俊。”妈妈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人一下又亢奋了起来：“我……，我……，我这就去求他……”
　　可是一提到要去见霍敬白，妈妈那亢奋的声音马上又萎顿了下来，不能克制地打了一个冷战，本就灰白的脸色越发难看了起来。妈妈怕他，她怕那个男人，如同害怕豺狼虎豹。
　　妈妈慌乱地加快了脚步，似乎是想要去找霍敬白，可是还没走两步，脚下却连连踉跄，我忙是扶住了她。只见如灰的暮色中，妈妈用双手紧紧按住胸口，不仅面色苍白如纸，唇瓣还瑟瑟地哆嗦，隐隐透着不寻常的青色。
　　我暗叫糟糕，妈妈的心脏又不舒服了，我扶着她在路边的长椅上坐下，又从她包里寻出药来给她吃，好半晌妈妈才缓过气来。
　　“妈，你觉得怎么样啊？”我不安地问妈妈。
　　妈妈的唇角还带着不正常的青灰色，微弱地摇了摇头，声音还有些喘：
　　“我没事，我这就去找敬哥。”
　　妈妈连说话都还带着喘息，那病弱不堪的模样，让我一阵紧一阵的揪心，我又怎么忍心看着这样的妈妈去找那个她最最畏惧的男人？
　　“妈，你回去歇着吧。我去，我去找他，我去求他救思俊。”
　　“你？”妈妈不安地看着我，半晌却是摇头：“还是我去吧！”
　　我知道妈妈是不放心我，怕我三言两语又和霍敬白他闹僵了，非但救不了思俊，只怕自己还要吃点苦头。
　　“妈，我分得清轻重缓急的，我不会再顶撞他了，虎毒还不食子呢，他毕竟是我们的爸爸，何况前天顶撞他的是我，根本就不干思俊的事，他应该不会见死不救的。”
　　妈妈看着我，只是摇头，大概是我和霍敬白在一起时，从来就没有不争吵的时候，她无论如何也不放心。
　　“为了思俊，我一定可以管住我的脾气的，我会好好求他，求他救思俊，妈，你就相信我吧。”
　　妈妈终于是妥协了，不是因为对我的放心，而是因为她那不争气的身体。
　　我临走前，她还用她那喘息的声音反复叮嘱我：
　　“梦绮，记住啊，为了思俊。”
　　恩！为了思俊！我在心底如此告诫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