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恨绵绵》西园瑞草

4、Javier

　　新王登基已一年。
　　按理说来，他是第二顺位继承人，Fernando离开后，这一结果的出现是毋庸置疑，但其间过程却异常到出人所料，包括我。
　　整个事件从开始到结束不过数月，牵扯范围虽广，真正参与其中的人数却也有限。我一向认为，除了背后的那几位外，我是这之中对一切了解最透彻的人，动动手指便能改变全盘格局，这种自信一直持续到拉莫斯突然来袭。
　　从那时开始，局势便不可逆转地倾向了另一方，或者说，只是不再为我们所掌控。他做他想做的，凭着势不可挡冲入王城的军队，而原因则叫做Fernando。
　　百密一疏，固然国内已无力量足以与我们抗衡，口头盟友的反戈一击却顿时带起一片阵脚大乱，任何完美精密的计划都在此时瞬间失效，Sergio Ramos成为一切的主宰，人人都立于原地，听候他的发落。
　　自然流言四起，我们的新王，将是一个长发飘散的男人。
　　但现在，王的名字叫Kun。

　　不论上台是Kun还是拉莫斯，Fernando的下落大概都会作为他们最先关注的问题而存在。
　　我想我了解真相，所幸这点无人明了。
　　Fernando下葬的第二天，我匆匆赶到他们停留的那座城镇，在新坟前见到的却是Albert尚且温热却已毫无生气的躯体。
　　他被逼得太狠，终究还是走上了这条路。
　　我从一开始就对这样的安排数次表达质疑，虽然Albert是我们的人，可我不相信他能每日面对着Fernando而依然坚实执行其任务，因为那个人是Fernando。
　　他对Fernando很好，不仅仅是表面上。
　　我多次向上反映过这一问题，但始终未受重视，毕竟Albert的一切行为都无可指摘——博取Fernando的信任自然是任务之一，对他好些也无可厚非。每次提及于此，换来的不过是多虑的评价。
　　长久以往下来，我确信只剩我一人还在提防。
　　计划走得很顺利，Albert却迟迟未见行动，上头也在催，我决意主动提醒他。
　　Fernando有危险。
　　你可以试图说服他，于你于他于众人都好，但若肆意而为，危险的怕不只是他一个。
　　传出了这一讯息后，我便派人去监视他，晚饭时间便有信传来，那两人竟突然离宫，看似意图逃亡。
　　虽然我很明白，他们是连城门都出不去的，但仍然急匆匆赶向宫外，路上则下了个临时的决定。
　　给Albert的最后一次机会，只是我确信他将毫不迟疑地放弃它。
　　果然如我所料，他们被挡在了城门前。Fernando用无言回应一切质问，正如他之前面对一切无理要求时那般，但它依然同当时一样无效。
　　在旁默视不久，我便上前为他解围，却刻意避开了Albert由阴转晴的目光。
　　我不知该以何种态度来面对现在的他。
　　一路上拉扯的尽是些无关痛痒的话题，Fernando很少开口，只在最终时刻表示了感谢。我含糊应过去，随即便向他们挥手道别。
　　回城的路上，我始终没有回头。

　　往后所发生的事无人确切知晓，亲历者均已不在这世上，而我是最后离开他们的人。
　　若我估计不错的话，Albert接到执行任务的命令——那张纸条后，最终还是完成了他拖延多时的任务。从此Fernando从世间消失，但他选择了陪他一起。
　　这是未造成过大影响的意外，我虽觉惊讶与可惜，仍只能将他匆匆掩埋于Fernando身边。我想这会是不违逆他愿望的做法。
　　凭着从旁人口中得来的只言片语与来源于结果的推测，我回宫后便将整件事以纸笔记下，并在最后注明这一记录的唯一性，随后即将其封存，藏于人迹罕至的档案室中，无人知晓。
　　原本的计划是在当Fernando不再作为阻碍存在时，我们就将扶植王室远亲Lionel上位。他年纪尚小，且为人低调谦和，看似比Kun易于控制得多。但被派去接他的人还未走出城门时，拉莫斯的军队就已气势汹汹地开进每一条街道，整座王城完全陷入其控制之下，人人自顾不暇，接Lionel登位的计划也就自然搁浅。
　　王宫同样被大军所占，拉莫斯则整日徜徉于Fernando曾经的居室内外，形单影只到让人不忍直视。但我想除我之外，无人能告知他Fernando的下落，而我也不可能去。
　　数日后，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地，拉莫斯忽地宣告Kun将继承王位，并在一日之内即将军队撤离，返回属于他的南方。
　　他离开得如此迅速，甚至连Kun的登基大典都没来得及参加。

　　由于战乱所致，年轻的新王身边未剩过多谋臣，半被迫性质地亲政，竟然也做得有条不紊。加上南边势力或明面或暗地里地施以援手，原先风雨飘摇的政局得以□□，动荡至少从表面上消失，这时Fernando的去向则被提上了议事日程。
　　Kun从未间断过对他的明察暗访，拉莫斯大概也是一样，然而他们终于均无所获。
　　我不否认自己的忧虑和担心，虽然对其中内情稍有了解的人几乎都已在动乱中散去，我们之前的计划也失败到无迹可寻，但若Kun找寻到其中的蛛丝马迹，我不觉得我还剩多少平安存留的可能性。
　　所以我决意离开，只是尚未等到合适的时机。
　　近乎一年提心吊胆的日子缓慢折磨而过，我无时无刻不在提防，生怕消息走漏，从此沦为阶下囚，或许还要比这更惨。但幸好最终无事。
　　在又一次夜半惊醒后，我意识到不能再这么下去，便尝试着递交了一封离职申请，本来未抱期望，但Kun竟不加多问就签字批准，着实出我意料。作为回报，辞行之时，我主动告知了他那份档案的存在。
　　隐瞒多年的真相终于将被揭开，而那时我已在东去的路上。
　　报告里给了Kun北边找人的理由，我意指Andrey，但他终究也只成为了一句理由。
　　我找到的是Lionel。

　　东方势力近年来有逐步升起之象，Lionel早就作为青年才俊在其中占据重要地位。一年前所发生的一切他并未亲身参与，而就我所知，负责此事之人原本是想在他进入王城后再向其详细说明所有规划的。
　　我与他也是长期未见，客套寒暄不可避免。他理所当然地询问我近况，我也尽量回答并以相似的问题回复他，而后不可避免地谈到了我之前所在的王国，以及新王。
　　他乖巧地一笑：“Kun还好吗，我很想念他。”
　　这一刻我才明白，我们早从一开始就已失去了赢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