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落冰川》施华洛Dior

64、棋子声乾案接尘

　　大门突然被推开，冈坂日川正看见杨慕次几乎飞起来，狼狈的撞向书柜，然后痛苦不堪的滑坐在地上，书柜上的几本书被撞下来，零落的砸在杨慕次身上。
　　杨慕初紧接着从屋里追出来，连看都没看其他人一眼，径直追到杨慕次身旁，似乎是怒意未消，抬脚就要踹过去。
　　冈坂日川拦住了他。
　　杨慕初回过头去，或许是因为面容依旧过于严厉，冈坂日川竟是无意识地怔忪了片刻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慕初君何必如此动怒？”
　　趁着这个时间，杨慕次已经踉跄着站了起来，却似乎也不敢再靠近杨慕初的样子，只是低着头站在一边。
　　杨慕初目光凌厉地扫到杨慕次身上，却终究顾忌着身边的冈坂日川，没再动手。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终于转向了冈坂日川，“冈坂君，舍弟鲁莽，造成的困扰我很抱歉。”
　　冈坂日川轻轻一笑，眼中却飞快地闪过一丝精明的算计，“慕次君也是关心你，希望慕初君念在这个份上，不要再追究。”
　　杨慕初心道眼前这人果然是只狐狸，脸上却是丝毫不动声色，“这次不教训，真不知道他以后还要再惹出什么事来。”
　　冈坂脸上笑意未变，“慕初君的弟弟，我不相信会差到哪里。”
　　杨慕初正了神色，“阿次，你过来。”
　　杨慕次似乎是不敢违抗，低着头慢慢走到杨慕初面前，“大哥。”
　　杨慕初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严厉，“你给我惹事惹得还不够多吗？我告诉你杨慕次，如果再有下次，我绝对饶不了你！”他不知道冈坂还有什么后招，因此保持了十二万分的警惕。
　　果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冈坂日川浅浅地叹了口气，“慕初君，实不相瞒，今天令弟的出现真是让我们十分困扰啊。”眼中的算计他甚至都懒得掩饰了，“所以实在不好意思，按照规矩，慕次君也暂时不能离开这里了。”
　　杨慕初微微蹙眉，“冈坂君的意思是？”
　　冈坂日川只做出一副无能为力的样子，“慕初君稍安勿躁，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毕竟这件事我要给大家一个交代的。”
　　杨慕次依旧低着头，轻声叫了句大哥，听上去有些怯懦的样子，只有杨慕初明白，他是在传达一个信息：事已至此，所有挣扎都是徒劳，不如暂时遂了日本人的心意，寻找机会再来破局。
　　杨慕初想明白了这层含义，却依旧有些犹豫，直到杨慕次又自动自发地往他的方向靠了靠，终于，下定决心一般地，杨慕初又扬起了他招牌般的笑容，“冈坂君，我自然是不能也不愿意为难你的，你按规矩办吧，这混小子也的确应该教训教训。”说到这里却是话锋一转，“但是冈坂君也知道，杨某就这一个弟弟……”
　　冈坂日川使了个眼色，就有人上前来一左一右围到了杨慕次身边，“你们请慕次君下去，好生照顾着。”说罢才转向了杨慕初，“慕初君放心，我们暂时还不会为难慕次君的。”

　　直到杨慕次被那两个日本兵带下去，冈坂日川也寻了理由离开，杨慕初才回到了日本人为他准备的那个房间里。
　　房间里除了他刚刚和阿次刻意制造出的几许凌乱的痕迹之外，异常的清爽整洁。
　　真是像极了杨慕次的生活习惯。
　　杨慕初倒在一旁的小沙发上，极为疲惫地用手撑住了额头。
　　行动前他们也不是没有设想过这种情况，却是把这列为“最坏的可能性之一”，只是现在，既然已经是这种局面了，他们要做的也只有尽力争取在最危险的情况下取得最艰难的胜利了。
　　杨慕初坐在沙发上，似乎是在闭目养神，中间有日本兵送饭进来他也像是没看见似的。
　　周遭的空气都渐渐沉静下来，终于，杨慕初从沙发上起身，简单地吃了两口几乎要凉透的饭菜，然后自己动手把房间整理好。
　　他想，至少，他要先按照先前的约定，把他和阿次互换成功的消息传递出去。
　　不知道俞晓江那边进行的如何了，他被抓的时候倒是没有见到其他人也被抓，应该，还是安全的吧。
　　收拾好了房间，杨慕初又莫名地想起刚刚阿次的那个眼神和那句听起来带着些怯懦甚至是委屈的“大哥”，终于还是笑了笑，他知道，阿次说他会想办法不完全是为了让自己放心，他不会坐以待毙，外面的俞晓江一行人也不会，那么这个时候，他杨慕初自然也不会缩到后面。

　　杨慕初没有料错，此刻，就在十几公里以外，俞晓江和夏跃春正在一个极其隐蔽的地方接头。
　　俞晓江简单地讲述了今天所发生的一切，讲到阿初被抓的时候，她鲜明地看到了夏跃春眼中的担忧，沉默片刻，还是不由得出言安慰，“你放心，我们之前也设计过这种情况不是吗，如果顺利的话他现在应该已经和阿次各归其位了。”
　　夏跃春点点头，“那后来的实验呢？”
　　俞晓江这才轻轻一笑，“你可不要小看和我们一起去的人，军统留在上海潜伏的也都是实打实的精英，我们成功地破坏了实验，那里的村民暂时安全了。”
　　夏跃春舒了口气，没来得及轻松几秒却又想到了个更严肃的问题，这个可能性划过脑海的时候成功地让他变了脸色，“晓江！军统会不会派人灭口？”整个上海的潜伏人员组成的是一张网，每个人和每个人之间都有着某种联系，军统不比他们，为了保全大局，不顾一切地杀人灭口这种事他们也不是做不出来。更为可怕的是……如果阿初和阿次没有互换成功，而万一日本人没有拦住军统杀手，那么他将面对的不是尚有反抗能力的阿次而是……
　　俞晓江几乎是立刻猜到了他的想法，也是微变了脸色，“不行，我要先去确认一下现在在那个房间里的到底是阿初还是阿次，不过你也不用太过担心，一来，军统那边好歹还顾忌着杜旅宁，不一定会对阿次痛下杀手，二来，日本人那边警备严密，也不是这么容易就会放人进去的。”
　　夏跃春叹了口气，“我知道了，你过去的路上也要小心。”
　　俞晓江点点头，“放心，还有，我们虽然破坏了这一次实验，但是日本人贼心不死，我看大概马上就会筹备下一次，所以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尽可能搜集相关信息。阿初和阿次那边，等我之后的消息再决定。”
　　两个人先后从接头地点走出来，往不同的方向走去，他们谁也没看见谁的背影，但是他们都知道，为了信仰奔忙的身影，一定分外坚毅。

　　杨慕次被带进了一间戒备森严的屋子，屋里阴暗的样子和当初侦缉队的刑讯室颇有几分相像，甚至，杨慕次还看到，这屋子侧面的墙上挂着的各式各样的刑具。
　　冈坂日川在不久之后便走了进来，脸上依旧带着熟悉而讨人厌的笑意，“真是委屈慕次君了。”
　　杨慕次像是之前无数次表现的那样，侧过头不理他，眼神里满满的都是不屑。
　　冈坂日川倒也不以为意，甚至又往他的方向凑近了几分，“慕次君可不可以说说，今天到那里是干什么去了？不会真的是以为跟着我们就能见到慕初君吧？”
　　杨慕次淡淡地哼了一声，“我是去找我大哥，信不信由你。”
　　冈坂日川不疾不徐地浅笑，“慕次君知不知道，今天我们要在那里做一个重要的实验？”在听到杨慕次“关我什么事”的回答之后，冈坂日川依旧是教养良好的样子，但是杨慕次鲜明地看到，他眼中闪过的一丝愤恨和一丝阴狠，“实不相瞒，就在我们和慕次君碰面之后，实验，被有心人破坏了。”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坐着的杨慕次，“所以，慕次君，口说无凭，你让我们怎么相信，你找大哥居然找到那里这种近乎荒谬的论调？”
　　杨慕次并未受到绑缚，因此很快站起身来，他比冈坂日川足足高了半头，气势一下子就盖了过去，“你说我口说无凭，我也可以这么说你，自己办事不利就把脏水往我身上泼这算是怎么回事？”说着转身不再去看他，“我的确是以为那样可以找到我大哥，信不信是你的事，现在我累了想休息一下，慢走不送。”
　　跟着冈坂日川一同进来的山本伊藤有些不耐，眼看就要冲过去，却被冈坂一把拦住。
　　冈坂日川眯起眼睛看了看背对着自己站得笔直的杨慕次，“那好，我们就暂且不打扰慕次君了，但是关于今天的事，希望慕次君还是能够好好回忆一下，万一，有不一样的答案可要随时告诉我们。”说到这里，他的目光倏然凌厉起来，“相信你也不想让慕初君担心吧。”
　　直到退出了房门，山本伊藤依旧有些忿忿不平的模样，“指挥官阁下为什么这么放纵那小子，他身上一定有鬼！依我看不如我们好好刑讯一番，一定可以从他嘴里挖出些什么的！”
　　冈坂日川却只是摇了摇头，“这件事我要再想想，杨慕次这颗送上门的好棋，我们一定要好好利用。”

作者有话说

　　这次真是实打实的碰撞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