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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险中求胜破混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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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荣升靠在春和医院的病床上,目光静静的看向窗外。单人病房还算宽敞,可是现在,即便是荣升这样安静的性子,却也觉得有种没来由的,让人心慌意乱的过分静谧。
花都开好了。
花朵一日比一日繁盛,色彩一天比一天多,树上的绿叶泛着新生般的油光,就像用色彩浓重的画笔一笔一笔涂抹上去的油画。
可是,荣升却愈来愈没有作画的心情。上一次写生是什么时候?荣升几乎记不起来了。而那个每每会在一边陪伴他写生的人,才是他此刻真正挂心的。
自从他受伤以后,杨慕初时常会在他身边陪伴他,时间长到,荣升几乎觉得回到了什么都没有发生,他们都还在上海荣家的时候。杨慕初还是会坐在他身边,不时说一些打趣的话逗他开心,或者在他的追问他坦露一些纠结于心的苦恼,当然,有的时候也会害羞般的垂下头,嘴角挂着一丝微笑。
只是即便这样,杨慕初日渐锐利带着疲惫和忧虑的目光,以及他伪装成杨慕次的需要梳的服服帖帖一板一眼的头发,都不得不提醒荣升,虽然还在上海,可时光已不是从前的时光,上海也不是从前的上海,而杨慕初,也已经不是从前的荣初。
但是人就是很奇怪,从小带大的孩子,到了什么年纪,在你的眼中,他都是那个需要操心也需要呵护的孩子。荣升对于杨慕初,大多就是这种感情。在一定程度上,他将阿初视作弟弟,比阿初视他如兄长更多。
只是……
杨慕初已经好几日没来了。
虽说按照杨慕初的忙碌程度,几日不来是正常的。□□升偏偏在这片安宁之中,嗅到了一丝不安的味道。
和雅淑推门进来的时候,正见荣升凝神望向窗外。
她走过去,将手里的袋子放到桌上,露出一些笑容,“大哥若是想看外面的花儿,大可以出去看。夏院长说,你今天下午再查过一次,就可以出院了。”
荣升起初并不愿多话,听到是和雅淑的声音才慢慢回过深来。他听到和雅淑说,“当然,夏院长也说,你要是不愿意,多留几日也是可以的。”
荣升淡淡的笑一笑,“哪里会愿意久居医院呢,凭白惹得人都没了生气。”
和雅淑从袋子了捡了一个苹果拿出来,坐在荣升身前的凳子上,“那我们下午就走,一起回家。”
回家……荣升不愿自己低落的情绪感染到雅淑,因此只是默默叹口气,他垂下目光,专注的看和雅淑削苹果。和雅淑不是那种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柔弱女子,从前来自日本人的训练让她对刀具运用自如,所以,她削皮的样子格外利落好看。
只是看着看着,荣升就发现,和雅淑的笑容残留在脸上,眼睛里却少了平日的风采。荣升一愣,神情也渐渐收敛起来。
他想了想,终于还是问,“阿次呢?”
因为兄弟互换保密的缘故,所以即便在病房,并无外人的情况下,他们也都照着互换过的姓名称呼。
和雅淑闻言,手中的刀一顿,随即又削动起来。她当然知道,荣升是在问杨慕初。可是她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回答。
荣升看和雅淑不说话,心下更加不安起来,他前倾了身子,问,“阿次受伤了?”那声音飘飘渺渺,如将散尽的烟雾一般。
和雅淑连忙摇头,“没有没有,你别想太多了。阿次就是这段时间不能回家住。”
“到底怎么回事?”荣升追问。
和雅淑想了想,将削过了皮的苹果递到荣升手里,才说,“阿次担心阿初,就跟随日本人出了指挥部的行踪,试图找到阿初,没想到,被抓住了。”
荣升听罢,默默无语。他将上身靠回到病床上,思考着什么。和雅淑的话虽是这样说,但事实自然不会这样简单,如果这个理由是用来骗日本人的借口,那么真实的原因是什么?目的又是什么?
荣升心里有些后悔,他自从回来之后,就不愿过分干涉杨慕初在做的事情。他想,杨慕初到底也是自立了,他不应该再事无巨细的一一提点。可是,眼看着这条路越走越危险,他又难免自责当初放了阿初一路走下去。
荣升琢磨了一会儿,在心里将事情猜了个大概,只是他看和雅淑的脸色,此时此地,到底不是能够细问详谈的,也就不再追问。他想了想和雅淑进门前说的下午可以出院,知道自己不可能一味留在上海等待接应破除冰川计划的行动,大概在他们的战场,他也有了自己新的任务。
刚好应该是雷打不动的,杨慕次向杜旅宁发报报告杨慕初行动的日子,可是杨慕次身陷日本人包围,不可能按时完成这项任务。
俞晓江在三天前的行动之后,便向军统那边报告了这件事。今天,她收到了一条新的消息——军统已经有所安排,来解决这个问题。
“很少见到你这样忧虑的样子。”夏跃春此时,也坐在杨公馆的客厅之中。
“这是一次赌博,我必须押到更有可能赢的那一注。”俞晓江的语气还是如此坚毅。
“其实我们的工作,赌,是家常便饭。”夏跃春感叹。
“是,可这一次,事关他们两个的性命,还有牵连的许多枝节。”俞晓江说到性命的时候,语气突然柔软了几分。
“你怎么看?”夏跃春问。
“军统那边刚刚有消息,因为没有得到需要的东西,所以行动算是失败。至于被俘的杨慕次,那边说已经有所行动。可是,具体行动没有说明。”俞晓江想了想,“意思很明确,不论是救是杀,都不希望我参与。”
“你的心情我理解。”夏跃春想了想,说,“但是,我的意见是,我们不要参与其中。”
俞晓江对这样的回答并没有太过意外,这倒让夏跃春颇为吃惊。俞晓江似乎猜到了他的心思,自己说道,“我知道,我们不救他,才是对他最好的保护。这件事情是杜旅宁负责的,以他的性子,只要阿次还是自己人,就还有可能保护他。一旦阿次的身份再次被怀疑,他必死无疑。”
“你的意思是,杜旅宁的命令是:自己人,救;否则,杀?”夏跃春想,这和自己的想法,还略有差异。
“不尽然。我推测,应该是:自己人:能救则救,不能救的话,万不得已就去灭口。而其他情况:杀。”俞晓江的语气透出凌厉而狠决的气息,那气息落到夏跃春耳朵里,又多了几分愤怒和忧虑的意味。
夏跃春叹口气,“不能让阿次冒这个险。他的生死直接关系到阿初以及我们日后的工作。”
俞晓江突然问,“你觉得,如果日本人发现有人在外围为搭救阿次蠢蠢欲动,他们会有何反应?”
“紧张、慌乱……”夏跃春考虑了一下,“不择手段,加快行动的进度。”
“那你觉得,他们又会如何加快行动进度呢?”俞晓江紧接着问。
“……”夏跃春的唇角露出了一丝笑意,“这确实是一场艰难的赌博。”
“可是除此之外,我们暂时还没有其他的方法。”俞晓江说道。“这盘棋现在僵在这里,主动权并不在我们手里,不破,如何能立?”
夏跃春点点头,“我想,阿初和阿次在里面,想的并不比我们少。只是他们行动受限,并不如我们自由,所以,让我们来破这个局,希望日本人和他们兄弟两个,可以接好招。”
俞晓江和夏跃春都没有想到,被分别困在单人间和刑讯室里的两个人,正为如何有所行动而困扰。
“希望阿次不会有危险……”夏跃春感叹。
“军统的人我们不能控制,可是我们可以操控日本人的反应。”俞晓江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眼光一闪,目光中更添了几分坚定。
“怎么说?”夏跃春忙问。
“在军统的人行动前,我们代替军统威胁威胁日本人。”俞晓江一字一句的说道,每一个字都充满了力量。
“你是说……我们冒充军统在外围引起日本人的警觉和注意,让破局在军统行动前出现?”夏跃春的声音也有一丝的激动。
“是,这样的话,日本人必定会严密防守,军统就没有机会再行动。”俞晓江说。
“可是,这也就切断了阿次有可能被军统的人救出来的机会。”夏跃春有些担忧。
“我赌,对于军统来说,防止潜伏机密外泄比破坏冰川计划重要百倍,而在日本人眼里,阿次的命相对于试验成功进行来说,根本无足轻重。”俞晓江目视前方,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也在下定决心。
“你说得对。在日本人那里,阿次还有翻盘的可能。”夏跃春终于点头同意,“那么我们要抓紧时间安排。”
春风没有吹来硝烟的味道,而在这片隐形的战场中,每一个人都在为了这场生死斗争,做着自己的努力。胜了,没有鲜花和掌声;败了,就可能尸骨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