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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婚宴 ...

  •   初秋时节,日间虽仍显燥热,但待得日落,便微微有些凉意。凉风卷走热浪,却挂起一轮明月,一年一度的中秋佳节终于姗姗而来。
      城内刚刚入夜,已是热闹非凡。各式各样的庆祝活动将大街里的气氛一浪一浪地推向高潮,擦肩接踵的行人们各各着以盛装,喜气满面,令得整座城五光十色,流光溢彩,香气四泻。
      即使微微掀开轿内的侧帘也能瞅见满城的热闹,但在五皇子看来,这微微泻进的热浪远不能冲淡轿内的寂静。若雪正坐在自己身边,掀开侧帘,满脸欣喜地往外张望着。自八岁入睿王府以来,便几乎没出过门了吧,五皇子猜想着,特别是在这种混乱的日子里,舅舅更不可能让他出门才是。舅舅啊,就是那个衍么?
      望着身边婀娜的身段,却让五皇子禁不住想起在万香园内的一幕,那盛怒下的一掌,充满血腥味的一吻和那句“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双颊微微有些发烫,当时为什么会犹豫,为什么会想逃呢?那时的自己竟没有勇气坚决地说“不”!不忍心?对宜轩说“不”会觉得残忍吗?多余的同情只会是另一种残忍,顾岚的话在耳边响起。五皇子无力地垂下头,为什么我们两人会搞成这样!
      “你的朋友到底为什么要邀请我参加他的婚礼呢?”若雪回过头望向五皇子。由掀开的侧帘透进的光,映亮了他的半张脸,那精巧细致的轮廓,几近透明的肌肤和宛若繁星的双眸。
      都怪宜轩怪怪的,令我也变得怪怪的。好不容易甩掉莲儿能与若雪独处,却满脑子挂着他的事,他禁不住又垂下头。
      “殿下?”
      “嘘——”五皇子将食指放在唇前,“忘记我告诉过你了吗?在宫外我姓伍名潜,叫我潜就好了。”
      若雪点点头,轻轻唤了声潜。
      这声“潜”让五皇子觉得说不出的受用,顿觉精神一振。若不是街上人满为患,若雪又太过惹眼,五皇子倒更愿揽着若雪的腰,招摇过市……
      “潜?”五皇子这才从遐想中惊醒过来。“啊?你是说宜轩吧。我说过了,他只不过想见见你罢了。”
      “可是为什么会想见我呢?”若雪不解道,又将头转向轿外。
      “嗯,这个嘛,”那晚酒醉的宜轩超乎冷静的对白脱口而出,“京城第一美人啊,不见一面还是不甘心!”
      “嗯?”若雪吃惊地回过头来。
      “这可是他的原话。”五皇子苦笑道。
      若雪脸颊微微泛红,双目露出几分惊喜,喃喃道:“京城第一美人?我吗?”
      五皇子苦笑着点点头,他简直就像未出过闺阁般,什么都不了解。
      若雪虽面露喜色,却幽幽道:“可惜很多事都不仅仅是由外貌决定的。”
      又想起衍了吗?五皇子心中一寒,为什么你总是看不到真正在眼前的人呢?他将目光移进昏暗的轿内,今晚宜轩便要成亲了啊,薜雨琴傲慢的脸庞出现在脑海里,可恶——
      眼前忽地一亮,轿已停下,陈府的下人上前将两人迎了出来。
      华灯下,众人只觉眼前一亮,男的丰神俊朗,女的娇艳脱俗,好一对璧人!
      五皇子笑盈盈地将请帖和贺礼交予前来的迎候的下人。那人的目光却直直地停留在若雪脸上,半晌没有反应。五皇子轻咳一声,他这才回过神来,接过请帖,慌忙向屋内高呼:“伍公子,顾小姐到!”
      京中首富的豪宅,自不是一般的气派,今又逢喜事,更是金碧辉煌,贵气犹胜宫内。睿王府陈设简朴,邀湘殿又只是偏阁,未经世事的若雪几时见过这等气派,不自觉地赞出声来:“你这位朋友真不简单啊,便是宫中也不过如是。”五皇子笑笑,那家伙的确不能算作一般人。放眼望去,只见下人进进出出,陈宜彬正忙着招呼,却不见宜轩的人影,想必是去迎新娘去了。
      陈世勋前后共娶了两位妻子,前妻过世得早,但也生下一儿一女。忙着迎客正是陈家二少爷——陈宜彬,眼下蹿进蹿出的小孩便是他的两个女儿;陈家大小姐也早已出嫁,现正随她丈夫去了蜀中。后一个妻子即陈宜轩的娘,只诞下陈宜轩一个,里外的人都称他为三少爷,便是今天的主角。
      忽听厅角的席位上传来一声娇唤:“五爷!”敛青笑盈盈地走了出来,在身前微微一福:“五爷,您来了!”对着若雪又是一福:“若雪姑娘!”若雪点点头算是还礼。
      敛青上前拉住五皇子的手,“五爷,到这边坐,您许久没来找奴家了……”
      在座的宾客,特别是年轻男子见到此景莫不羡慕,看来今日的风光又由这位伍潜伍公子占光了,一时间座上的三人顿时成了众人的焦点。
      与敛青闲话过家常,敛青忽问:“昨日您到万香园,不来寻奴家,却与陈三少爷起了冲突。今日您又来赴宴,不知这中间到底是……?”
      五皇子正细细地端详着对面的敛青,只觉她一笑一颦与画中的女子果真有七八分相似,忽闻得她这一问,不由得一愣,正不知如何作答,却听身边的人轻唤了一声“潜”。
      逃过敛青的目光,回顾身边的人,只见他脸色刹白,顿时一惊,“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若雪摇摇头,低声道:“好多人……”
      五皇子环顾四周,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自己和若雪的身上。若雪极少外出,又喜清静,觉得不适是自然而然的事。
      “我替你找个房间歇一下吧。”
      若雪犹豫道:“可是婚礼就要开始了……”
      “没关系,宜轩只不过是想见见你罢了,参不参加婚礼并不重要。”
      若雪考虑再三才点点头。
      敛青在一旁看着两人,忽地插嘴道:“就让奴家陪若雪姑娘进去歇着吧,五爷您还是留在这里参加婚宴的……”
      “不必了,我陪他就好了。”五皇子扶起若雪,唤来下人,讨了间客房。
      “如何,现在好些么?”
      若雪靠着床沿,微笑着点点头,看上去的确比刚才好些了。
      “还是不该带你来的,明知你不习人多。”
      若雪摇摇头,道:“既然你已经答应别人了,食言终归不好。”他将头转向一侧,“终究是我太无用了,只会拖累人……”
      “如果是你的话,即使真的被拖累,我也心甘情愿。”
      若雪回过头来,诧异地望着一脸诚恳的五皇子,凝视了片刻,莞尔一笑,“谢谢!”
      宛若久寒之后初识春,那淡淡地一笑让五皇子感觉恍如隔世。直到若雪面颊泛红,刻意地扭转头去,五皇子这才发现自己的目光似乎停留得太久了。他垂下头,睹见从窗外泻进的月光,这更令他感觉惘然若梦。
      忽地,屋外乐声大作。“想必是迎亲的轿子已经回来了,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五皇子向若雪解释道。
      “那你还是出去参加仪式吧,呆在这里确实不大好。”
      五皇子摇摇头,道:“宜轩不是那么小气的人,更何况我答应了莲儿要好好照顾你,怎么能丢下你一个人在这儿呢!”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五皇子打断了他,“现在对我而言,重要的只有你而已。”连自己也惊讶,以前对着若雪始终说不出口的话如今却能脱口而出,大概是受了宜轩的影响吧。
      “殿下……”
      “叫我潜!”五皇子略带愠色地道。他起身踱到窗前,轻轻道:“我可能是无法让我爱上我,但你也无法剥夺我爱你的权利吧。”他回过头来,对着若雪洒脱地一笑。
      若雪未置一词,只是报以淡淡一笑,见他如此,五皇子微微有些释怀。
      屋外乐声起伏不断,宾客有喧哗声一波高过一波,再过一刻,声音渐消,只听主婚者向呼着一些吉利话以及仪式所需的一些行话,之后又是一片喧哗,想必是婚礼已经结束了,剩下的只有婚宴部份了。
      “能成亲真好。”若雪忽地喃喃道。
      “啊?”五皇子颇为不解,对他来说,也许一辈子独来独往更具吸引力。
      “因为成亲是对彼此的承诺,是向世人昭示着两人的身与心都属于彼此,永远都不会分开的一种仪式啊。”望着惊异的五皇子,若雪轻轻一笑,“我的想法很奇怪吧,也许对许多人来说,成亲只不过是一种形式罢了,但我觉得即使只是形式,那也是一件令人心安的事。即使无法如承诺中的那般永远相守,至少也能成为心理上的慰藉,那种感觉是无论多少次的海誓山盟,多少次的花前月下都无法取代的……”
      五皇子有些不可思议地听着若雪侃侃而谈,虽然无法完全认同他的观点,也无法了解他说这些话的真正含义,但这还是他头一次听若雪谈及自己心中的事,仅仅这一点就使他感到满足。
      “咚咚……”一阵敲门声后,敛青的声音传了进来:“五爷,您在吗?”
      五皇子皱皱眉头,极不情愿地打开房门。
      “五爷,您果然还在这里。”敛青不由莞尔。
      “有事吗?”
      敛青的视线跃过五皇子的肩头,投向安坐屋内的若雪,口中却道:“陈三少爷四下寻您不着,正急着呢!”
      “宜轩找我?”下人没告诉他我在这儿吗?五皇子心中暗奇。
      敛青收回视线,点点头道:“三少爷就在厅堂,好像是有什么急事。五爷您要不要去看一下?”
      有急事?五皇子回头看看若雪。敛青笑道:“五爷放心,这里有我,若雪姑娘不会有事的。”
      五皇子有些不悦地看向眼前这颗特大号的电灯泡,但心中又觉宜轩的事一定很重要,犹豫再三还是出了房门。
      出了内院来到外厅,宛如进了另一个世界,若说内院冷清似秋,那外厅便如盛夏般燥热难安。放眼望去,陈宜轩正着一身耀眼的喜服在桌前敬酒。
      拨开众人,直直地抢到陈宜轩面前。
      “咦,你不是在房里照顾若雪吗?”
      “你不是有急事找我吗?”五皇子扯开嗓门吼道。
      陈宜轩一愣,道:“我是打算婚宴结束后便来找你,倒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正说着,又有几个人涌了过来,抢着要敬酒或是闹新房之类,将两人挤开了。
      五皇子远远望着陈宜轩忙于应付的模样,自觉无趣,悻悻地走出外厅,这家伙果然是说一套做一套,说得好像千不该万不愿似的,到头来还不是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什么嘛!一把无名的怒火在胸口腾腾地烧起来。
      行至屋前,正想推门而入,隐约听见若雪的声音:“……你误会了,我与殿下并没有那样的感情,我们只是很单纯的朋友关系……其实很早以前我就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而且这件事殿下也是知道的……”
      我就知道……五皇子无力地倚在门柱上。
      又听若雪续道:“其实我对敛青姑娘很有亲切感。”
      嗯?五皇子心中一噔,难道他对敛青?!
      屋内的敛青似乎也是一愣。
      只听若雪讪讪道:“也许有点难以启齿,而且对死者或者你都颇为不敬。”
      嗯?
      “事实上你很像我娘。”
      “咦,咦——”屋内外的两人皆是一惊。
      “你是说我与你娘很像?!”
      “嗯。”
      “那你爹……”
      “我爹?”
      “嗯……我是想问你你爹还健在吗……因为你刚刚提到死者。”
      微微一阵沉默之后,“我爹娘在八年前就过世了。”
      “八年前?”敛青的声音高扬,微微颤抖着。
      又是一阵沉默之后,敛青的声音变得冷静下来:“你爹有去过杭州吗?”
      只听若雪笑道:“我爹娘的确在杭州住过一段日子,不过我出生不久,他们就带着妹妹一同进京了……”
      “他有再过回杭州吗?”
      “娘倒偶尔会回来探我,不过那时我住在嘉兴的祖母家了。”
      “是吗?”敛青的语气里隐隐透着失望。
      “敛青姑娘,你似乎很在意我爹娘的事啊……”
      “这个……事实上是以前也有人说我像一个人,我想那个人说的也许便是你娘也说不定。”屋内传来起身踱步的声音,“那个人改变了我一生,我一直都在寻他。”
      “哦?”
      忽听得解衣带的声音,“若雪姑娘,你识得这个刺青吗?你知道这个人吗?”
      “啊!”若雪一声惊呼,颤声道:“不,没有……敛青姑娘,你快将衣带穿好……夜来天凉……”
      “喂!”忽觉肩头一重,回头望去,只见宜轩已换作便服立在自己身后。“站在屋口干嘛,我可不记得有罚你站。”说着便举手推门,还不及阻止,门已吱——地推开了。
      只见敛青站在窗侧,看来已穿戴整齐。若雪则背对着房门坐在桌前,听得房门打开慌慌地回头张望。
      这回头一瞥,让五皇子看清他的脸刹白犹胜适才。“怎么回事?”五皇子一步上前握住他的手,冰冷异常,“你对若雪做了什么?!”五皇子抬头瞪向敛青。
      被五皇子一问,敛青也是一愣,她似乎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关敛青姑娘的事,老毛病了。”
      “老毛病?难道是寒病!”
      “不,”若雪摇摇头,抬头将目光投向屋外的圆月,“不是,不碍事的。”
      陈宜轩插嘴道:“既然这样,应该没什么大碍,潜,你也不用太担心……”
      “怎么可能不担心!”五皇子怒斥道。回头望见陈宜轩微微含怒的表情,顿觉自己失言了。但回想起适才前厅的一幕,那把怒火又冒了出来:我干嘛一定要给他好脸色看!
      陈宜轩却抬步上前,对着若雪一揖,笑道:“小生便是今日的新郎倌——陈宜轩,小姐便是若雪姑娘吧!”
      若雪点点头。陈宜轩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轻叹道:“果然是倾国倾城的美人,也难怪潜会对你动心。”
      “宜轩!”五皇子忍不住轻喝。
      陈宜轩不理会他,继续道:“今日天色已晚,诸位不嫌弃的话,便在舍下将就一晚吧。”
      “不必了,奴家还是回万香园。”敛青向众人深深一福,目光在五皇子脸上转了几转便出了房门。
      “那两位呢?”陈宜轩洒脱一笑。
      五皇子本想一口拒绝,却听若雪道:“既然陈公子盛情,我们倒也不便拒绝。”五皇子一愣,万没想到若雪会答应,不过事已至此,即使万般的不愿意也是无可奈何了。
      五皇子被安排在若雪的隔壁,而喜房所在的院子与他的房间就隔着一间庭院。
      独自一人呆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唯有洁白的月光从窗外洒进来,隐隐可见房内华丽的陈设。迎着那清澈的月光,那幅在月光下熠熠生辉的美人图跃入眼帘,难道那幅画上的人是若雪的娘?适才若雪与敛青的那段对话让五皇子不得不得出这样的结论。那幅画虽并未署名,但由上的题字可知应是舅舅亲手所绘。他口中的“相逢只恨晚”、“遍寻却是他人妇”,难道指的就是若雪的娘?那幅画在脑中放大,那女子手上好像也戴着与若雪一般的翡翠镯子!舅舅爱上了若雪的娘,但那时她已经是沈时笑的妻子了!那么还有敛青……不可能的!五皇子摇摇头,那个人绝不可能是舅舅!
      一阵轻轻的扣门声打断了五皇子的思路。
      宜轩?不,他应该正在洞房花烛,想到他正在与那个讨厌的女人亲热,心中又是极大的不快。那……难道是若雪?快速的心跳声传入耳中。
      满怀期待地打开房门,月光下的人一身喜服却不是陈宜轩。
      “薜雨琴?!”
      不及五皇子做出反应,她已低头迈进房间,“麻烦伍公子您关门。”
      五皇子惊异地望向屋外,不见一个人影。这是怎么回事?他刚回身带上房门,薜雨琴便“嘤”地一声扑进怀里。
      “啊?薜姑娘……”他扶住薜雨琴的肩,“发生什么事了?”
      薜雨琴扬起头,哽咽道:“宜轩不见了!”
      “咦!”五皇子一惊,推开薜雨琴,“到底发生什事了?”
      薜雨琴瞪着一双大眼睛,泪珠儿在眼眶里打着转:“婚礼结束后,我一直在房里等,可等到现在都不见他的人影。我实在等得心慌,便问进出的下人,却说不知宜轩的下落……”说着说着又低泣起来。
      若是真的不见了也不应该来找我啊!五皇子心中虽狐疑,口中却道:“你先莫慌,我帮你去寻他。”
      “不用了。”薜雨琴拉住欲出门的五皇子,“我也能猜到他如今在哪里。”
      “哪里?”
      “一定是又去妓院寻乐子了!”薜雨琴恨恨道。
      五皇子一愣,所以你来找我?万香园内不堪入目的一幕涌上心头,“混蛋!我去捉他回来!”正要出门却被薜雨琴从后面抱住。“薜姑娘?”五皇子回头惊愕地望着这位娇小丰满的人儿。
      只听后者低泣道:“伍公子不用费心去寻他了,我已经习惯了。”
      “可是……”
      薜雨琴打断了他,“而且若是此事闹大了传扬出去……这京城内的人都知道今日是我跟他的新婚之夜,这叫我往后如何见人啊!”她又抽噎起来。
      听她这般说,五皇子不得不刹住身形,那她今晚找我做什?
      薜雨琴扬起头,一副楚楚可怜有模样,轻声道:“这陈府内除了公子,我再寻不着一个倾述的对象了,公子你能陪我一晚吗?”
      “这……”找我聊天?这也太不合常理了吧。
      薜雨琴又道:“其实我也是迫于无奈才会嫁入陈家的。”
      “嗯?”五皇子点亮了桌上的烛台,在桌前坐下,薜雨琴则贴着他身边坐下。
      “不瞒公子,其实我对陈宜轩半分感情也没有。”
      “那为何……”五皇子对这桩毫无感情可言的婚事不由得好奇起来。
      “事实上,”薜雨琴双颊通红,“事实上是宜轩他强行与我,与我……所以,所以我不得不嫁与他的。”
      “你说什么?!”五皇子腾地站起来,把身边的人倒是吓了一跳。“你的意思是……”
      “他□□了我!”
      五皇子难以致信地摇着头,有些失神地在屋内转开了,“不可能的,宜轩绝不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
      薜雨琴泣道:“难道公子认为我在说谎吗?你觉得我会拿自己的名节开玩笑吗!”她双目含泪,却是满脸怒容。
      五皇子望着愤怒的薜雨琴,又忆起昨日在万香园的一幕,顿时说不出话来。
      薜雨琴又扑进五皇子怀里。
      “薜姑娘?”
      “叫我雨琴。”薜雨琴将头埋进五皇子怀里,“其实我一直仰慕公子,如今委身陈宜轩完全是不得已。那日在布行也全是些违心的话。”她抬起头,望着满脸惊异的五皇子,双颊通红,轻声道:“我只恨……恨没能早点识得公子,如今却为时已晚,所以,所以我但求一晚,希望公子您成全……”她闭上双眼,扬起双唇。
      月光下她白晢有肌肤泛着象牙般的光辉,艳丽的唇充满了挑逗的味道。
      五皇子伏下身子,在触到那厚厚的唇瓣的一刻,陈宜轩抱她的情景仿佛就在眼前,一种恶心感油然而生。
      他推开薜雨琴,笑道:“我伍潜对女人虽是来者不拒,但还是知道朋友妻不可欺的道理。薜姑娘若是心烦不愿回喜房,我将这房间让与你就是。”说罢,也不理会薜雨琴做何反应,开门而出。
      瞥了瞥隔壁的房间,房门紧闭,屋内不见半点光。已经睡下了吧,五皇了掠过若雪的房间,唤了下人领着自己出了陈府。
      一出陈府,五皇子便踏遍了城内的妓院,未寻得宜轩,反惹得一身胭脂味。随后又去了布行、醉香居他俩人常去的地方,依旧未见踪影。这小子倒底去哪了?原本满腹的怒火全化作了担忧:难道出了什么事?
      夜色已深,街上行人甚少,但处处可见欢庆后的痕迹。各大酒楼、旅店门前大大的红灯笼孤伶伶地挂在半空,在夜风中左右轻晃着,划下一圈圈的光晕。走过街区,渐渐到了城南郊,比起市区,这里更是清冷异常。一阵夜风刮过,五皇子机伶伶地打了个冷战。眼前是一平如镜的明湖,巨大的圆月坠入湖中,映得湖面通亮,而远处的群山又将湖水染作墨绿,让有倍感寒意。那一晚是几近月满,两人也是湿淋淋的,若今晚这般遍体生凉吧。渐渐行近,再细看湖面,可见淡黄色的点点星光,是人们投下的许愿船。以前也曾和宜轩做过这样的傻事,每次问他许下什么愿,他总是笑而不答。望着那远去的船儿在微波中时有时无,心下一片茫然,我大概永远都不知道他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宜轩,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
      “嗯,是薜小姐。”
      宜轩,你是真的爱上薜雨琴了吗?喜欢到要强迫对方就范的地步!那我呢?五皇子摸摸唇,与若雪的吻,与宜轩的吻,可恶!我到底算什么!
      回身准备离开时忽瞅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五皇子心头又是一震,那斜倚在柳树下的不正是自己寻了一夜的人吗?
      “啪!”五皇子走上前去,不由分说就是一巴掌。
      陈宜轩抚着脸,笑道:“你打招呼的方式还真是愈来愈特别了呢!”
      五皇子怒道:“你倒轻松,我却像个傻子一样寻了一夜!”
      “寻我?”陈宜轩不以为然地撇撇嘴。
      陈宜轩的态度愈发令五皇子火大,扬起手掌又欲拍下却被陈宜轩一把抓住。“你若只是想打人,我可不奉陪。”甩开五皇子的手,起身欲走。
      “今天是你新婚之夜,你来这里做什?”
      “屋里闷得慌,出来转转。”陈宜轩抬步便走。
      “好!”五皇子追到他面前,“那我问你,你到底喜不喜欢薜雨琴?”
      “喜欢如何,不喜欢又如何?”他扬扬眉头,“这些与你似乎都没干系。”
      “与我无干?!”五皇子瞪大了双眼,“与我干系可大着呢!你知道你的新娘今晚做了些什么吗?”
      “什么?”
      “今晚我差点便替你做了新郎倌了!”
      “是吗?”陈宜轩不由笑出声来。
      “而且,她还告诉了我一些事……”
      “哦?”陈宜轩侥有兴趣地望着他。
      五皇子微微有些疑惑,“你,你□□过她?”
      陈宜轩一愣之后又是一阵狂笑,厉声道:“不错!那又如何?”原以为他会一口否认,却未料到……五皇子惊异地望着他,“难道你没半点要解释的吗?”
      “有什么好解释的。”陈宜轩不屑道:“我是□□过她,现在都娶她过门了,还要我怎么样!”
      “你怎么可以说这么不负责任的话!”五皇子吼道。
      “我不负责任?”陈宜轩冷笑道:“倘若我真的不负责任,早就掳走你,远走高飞了!”
      五皇子抬手又是一掌,仍被陈宜轩牢牢接住。陈宜轩握着他的手腕,冷冷道:“我陈宜轩自认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之前已受过你两掌,这第三掌我是无论如何也受不起了。”望着五皇子愤怒的眼神,陈宜轩笑道:“怎么,直到今天才看清我的真面目让你很恼火是吗?可是,你怎么会觉得恼火呢?我对你来说,除了可以泄泄恨以外根本半分钱不值。如今连泄恨的用途都没有了吧,丢掉不是更省事!”五皇子将头别到一边。
      陈宜轩放开他的手,冷笑道:“我说对了是吗?那就别再多管闲事,留着心思去担心你那个宝贝若雪吧。”说罢绕过五皇子。
      若雪?为什么会提到若雪?五皇子一愣,“你在耍脾气?因为若雪?”
      “我没那么小气!”陈宜轩微微一顿,依旧头也不回地往前。
      “你刚刚在说气话?我不信你会□□那个女人,我不信你是会做出那种事的人!”
      “信不信由你!”陈宜轩并没有停下来解释的意思。
      “给我站住!你这个死小子!”五皇子又奔到陈宜轩面前。
      月光下,陈宜轩的嘴角划着优美的弧线,分明在笑。
      “果然,刚刚你在说谎。”五皇子松了口气。
      “是又如何?”他忽地伏下身子,离五皇子的唇不及半寸时,忽觉下腹一阵巨痛。捂着肚子,眉头和鼻子都缩作一团,“我真是一点也没学乖,下次应当先把你的手脚捆住才对。”
      “我看我还是相信薜雨琴的话才是。”五皇子一把将陈宜轩推开,仰坐在草坪上恨恨道。
      陈宜轩在他身边坐下,道:“我倒是很好奇,你竟然没碰她。”
      五皇子轻哼道:“你当我真的是来者不拒吗?一想到你抱过她,我就觉得恶心。”
      “我碰过的女人让你恶心?”陈宜轩向后倒下,“没错,我是抱过她,在婚前就抱过她。”
      “你……!”五皇子吃惊地看着地上的男子。
      “那天我喝了点酒。”陈宜轩双目望天,“而且我自认也不是柳下惠,面对玉体横陈也能毫不动心。”
      “她引诱你,为什么?”
      “我抱她的时候,她已经不是处子之身了。之后,她告诉我她怀了我的孩子,便要我娶她过门。”陈宜轩说得平静,好像事不关己一般。
      “我虽然讨厌她,倒没想到她竟会做出这种事……你又何必一定要娶她!”
      “有什么关系,”陈宜轩苦笑道:“反正迟早都要成亲,娶谁对我来说都是一样。这样也好,我反而没什么愧咎感。”
      他伸出双臂,将五皇子揽进怀里,附在他耳边道:“你放心,自从遇到你之后,我每次抱女人的时候,心里想的都是你,我想要的只有你而已。”
      “啪!”清脆的一个耳光。五皇子从他怀里挣脱,奇道:“你这次怎么没挡?”
      “心里有鬼,出手不免就慢了点。”陈宜轩一脸委屈地轻抚着微微隆起的脸颊,道:“你下次能不能不要再打脸了,我陈三少爷的脸可是很受欢迎的。”
      “去你的脸吧!”五皇子原本想打他的脸,却一拳打在他前胸,骂道:“交到你这样的朋友,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
      “也不知道当初是谁哭着鼻子坚持要做朋友的。”陈宜轩坐起,裂着嘴笑道。
      五皇子脸上泛起阵阵红潮,迟疑了一下,道:“你还是好好找个喜欢的姑娘吧,我和你是不可能的,而且我心里已经有若雪了。”
      “又是若雪!”陈宜轩双脚一蹬,从地上跃起,微微整了一下衣衫,逆着月光投下长长的影,“回去吧,好歹今晚也是洞房花烛夜。”他回过脸来,月光沿着他脸庞边缘分明的轮廓渗了下来。
      五皇子望着他,呆呆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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