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三原色》离许

29、最初

　　Chapter 29 最初

　　自从恋人住院开始，清水风临的生活就有些微妙的失衡。

　　“风临，不要太拼了。”

　　尽管知道劝说无用，身为辩论学部部长的城山枫还是忍不住轻叹了一声。少女近期发狠的拼劲不但吓到了辩论学部众人，也让他心里隐隐不安着。

　　“清水学妹平时已经够努力了，其实完全没必要这样加班加点的……”

　　“是呀，还是说县大赛下周就开始了，清水学妹在努力准备呢？”

　　“可是我们的小组赛对手都不强，按平常的节奏来就可以了，完全不需要这样拼命啊。”

　　城山枫微偏头看了看正低声交谈的几位三年级部员，终是将无奈的叹息压回了心底。

　　别人也许不知晓，但是作为最了解她的师长，他怎会不知少女心里微妙的变化。

　　清水风临的世界，自从接纳了幸村兄妹以后，就达到了学业、辩论、友情和爱情四者均衡的理想状态，像一个比例协调的完美正方形。而今幸村君住院，虽然爱情仍在，但是姿态却不再完整。

　　不是医院与学校的路程距离，也不是病床与课桌的的寓意差别，而是爱情被突如其来的住院穿插之后的思绪变化和错位。

　　像是数学里原本只是单纯用平滑直线连结两个端点构成的线段，却突然被等分，稳稳穿插了一个意外的中点。不偏不倚，介入了两个端点的中间，原本平顺的直线，突然被截住。尽管没有断开，但却以强力的姿态，植入了一个障碍。

　　而幸村精市与清水风临就在这样的障碍下看不清对方，彼此焦虑。

　　所以，相较只要中上成绩就好的学业，与刚和所爱之人在一起的好友，清水风临果断将重心押到了即将开赛的辩论里。

　　只是，以辩论的高强负荷来强制弥补爱情的惶惑单薄，真的可以么。

　　墨黑眸将栗发美少年轻摇头的动作稳稳纳入眼中。

　　部长的担忧，她怎么会不懂。

　　清水风临其实是个聪明的女生。但是聪明，不代表就能一直清醒。

　　再强大的人都有弱点，而对于刚品尝爱情甜美芬芳的少女来说，这一变故，确确实实令她有点力不从心。

　　不是遇到棘手的事情，也不是外界施加的压力，而是少年自身的身体出现的问题——这是最令人难过的不可抗力。

　　她不会忘记昨日少年的头轻枕在她的肩上时，那从体内散出的，带着令人不安的热度的，低缓沉重的气息。

　　重得恍若千斤，她托不起，破裂一地。

　　……那一刻她深深心疼着病中的恋人，却更憎恶这个没用的自己。

　　什么都做不了。

　　于是只能将所有焦躁痛苦甚至是愧疚的情绪，狠狠压抑，用铺天盖地的资料，填充心里说不清道不明的混乱无力。

　　她没有指望密密麻麻的白纸黑字所透出的逻辑性能够理顺一切繁复思绪，但是至少，能够让她在强制的思维磨砺中，保留最后一丝理性。

　　遭受剧烈冲击的不仅仅是站在恋人位置上的她。作为精市至亲之人的纪雅，此时此刻，一定也需要冷静和鼓励。

　　——所以她，不能失去勇气。

　　“弦一郎……真是不好意思，但是，风临现在，可能更需要我的陪伴吧……”

　　兰发少女抬头望着面前的黑发少年，紫眸温润地担忧着，轻柔的语调传递出深深的歉意，“我想陪风临一起吃午饭……哥哥不在的这段时间，她一定很难过，很寂寞吧……”

　　“恩。”习惯性轻拉帽檐，真田弦一郎英俊刚毅的脸没有明显表情变化，只是注视着少女的黑眸淡淡地柔软着，“我和莲二一起。”

　　听闻此言纪雅欣慰地笑起，紫眸掺杂了些许水汽。轻轻靠进恋人宽阔有力的怀中，纪雅贪恋地闻着少年身上淡淡的青草香。

　　“谢谢你……弦一郎。”

　　真田小心翼翼地环住怀中的少女，低头的那刻似有无限温柔飘散，轻淡地围绕在兰发少女身旁。

　　至亲的哥哥因病入院，作为妹妹的纪雅，心里的担忧苦痛，从来就只会更甚更深，而没有少于他人的。此刻偎依在他怀中的少女，他挚爱的恋人，将所有繁重的疲惫全然倚托给他，紫罗兰眸褪下层层屏障后的迷惘黯淡，柔软地折射在他的眸中。

　　少年沉默地拉下帽檐。

　　作为好友，精市的入院，对他，对网球部所有队员，都是突如其来的沉重打击。可是他凝重的眉间，是私人的担忧与公事的网球共同作用出的深深褶皱，承载的是外界强压下来的立海大光荣之殇，而不是少女由心底升起的，不带任何杂质的纯净哀伤。

　　但是偎依在他怀中的少女，他的恋人，在短暂的疲惫过后，眸中再度凝结淡淡的坚强。

　　——因为有要守护的人，所以她不能垮。

　　“就算风临再怎么坚强，在这种时候，也肯定是很无助的呢……”

　　笑意在眸中凝结，眼角延伸的却是浅浅怅惘。幸村纪雅低头，攥了攥拳，旋即又松开，笑意不散。

　　……清水风临。

　　没有想到，这个女孩，终究再度成为了她坚强的理由。

　　“纪雅——？”

　　兰发少女手捧饭盒美目轻眨地出现在风临视线中时后者微微惊起，很快又恢复如常，淡淡笑起。

　　“是来陪我的么，纪雅。”

　　温柔地看好友在自己身旁坐下，风临的语气温暖地柔和着。纪雅点头，浅笑吟吟。

　　“弦一郎和柳学长一起吃饭呢，没关系的。”

　　“……纪雅……”

　　有什么哽咽在喉，说不出口。风临发现自己不想哭，但是胸口有什么东西似要找到发泄口，于是眼角终是宣泄出了点点湿润。

　　“……风临。”同样轻柔地回应身旁低头的柔弱少女，纪雅不由伸手，轻轻握住对方纤细的手，微微紧了紧。

　　感觉到对方回握的力度，少女美丽的紫罗兰眸流淌出欣慰的笑意。

　　“不要怕。”

　　“不要担心。”

　　几乎同时脱口而出的话语令两个少女微惊，目光随即对接，相似的温暖流光在紫罗兰眸和如墨黑眸中辐散开，悄然融入眸中蔓延到心底，成为穿越时空也不会褪色的最深埋藏。

　　“纪雅……”黑发少女率先移开目光，低头轻笑，“我怕你会对你哥哥未知的病情感到担忧，所以我才想让你不要担心……”

　　“风临……”轻怔几秒，纪雅抬头笑起来，点点阳光落入紫眸闪烁璀璨的光亮，“我也是怕你担忧哥哥，才告诉你不要怕的啊！”

　　立海大校园宁静的花坛边，大理石表面被阳光摩娑得愈发光洁明亮。花坛边的兰发少女抬头迎向眩目的太阳强光开怀大笑，黑发少女低头映着淡雅的白色小花静默微笑。直到笑容以看不出情绪的走向逐渐平息，两个少女的目光再度相接，这一刻，却都映照出对方眼中的点点泪花。

　　当所有伤痛迷惘以不同的姿态缠绕，让少女在几度痛苦挣扎后强撑着不迷失方向，兜兜转转一圈之后，才知道原来她们始终都以如此深沉的方式，守护着对方。

　　她依然努力地守护着她的生活与梦想，一如她依然成就着她最初的坚强。彼此都想为对方挡住一切惊涛骇浪，彼此都让对方成为支撑自己的最后一道天光。

　　从未淡去一分一毫，更不因恋情出现而有任何变样。这是两个十四岁少女之间最奇异的连结，最奇妙的力量。

　　……只属于她们的最初。最初的默契。最初的友情。……最初的爱。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