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不回来》GIVENCHY

2、一

　　一如此相遇
　　真水湖畔的悦榕庄，散落于植被间的别墅都是一片漆黑，唯有宴会厅里灯火通明。贺兰锦坐在车里，看着暗淡下来的天空下，路边的棕榈树逐渐变成一排黑色的剪影。
　　“走吧。”
　　燕玲已经下了车，站在车门外。贺兰锦推开了车门，不得不用手将左腿慢慢搬出，只觉得一阵厌倦。他站起来，燕玲自然的挽住了贺兰锦的胳膊，两人一起朝宴会厅的大门口走去。那里已经聚集了超过50位嘉宾，穿梭其间的是这次慈善拍卖活动的工作人员。贺兰锦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答应这次拍卖，因为那几幅手绘唐卡？还是那个前来邀请他的女孩子？总而言之，在这个周末的晚上，他还是带着燕玲赶到这个距离月昌市足有三个小时车程的地方。
　　“欢迎你，贺总！”
　　不知道是他太显眼，还是女孩子眼尖。贺兰锦刚和燕玲慢慢走到宴会厅的门口，那个给他送邀请函的女孩子就跑了过来，仿佛凭空出现一样。
　　“你好。”
　　“两位请进。这边是休息区，贺总要不要先坐一会儿？我去帮你们拿点饮料。”
　　女孩动作麻利的将两人安顿在休息区，又自顾去拿了红酒和香槟摆在两人面前。贺兰锦环视四周，并没有多少人坐着，大部分人都挽着女伴在大厅门口逡巡。
　　“你们这阵势不小啊。”
　　燕玲问道。
　　“能办成这样的规模，完全是因为各位嘉宾的爱心啊。悦榕庄的陈总特别允许我们免费使用场地，最后还提供了冷餐和酒水呢。稍后，我介绍贺总认识。”
　　女孩的目光无比坦诚的看着燕玲，嘴里的话却完全说给贺兰锦听的。
　　“要不然我们今晚住在这里好了。听说，温泉很不错的。”
　　燕玲看贺兰锦始终都懒懒的，建议道。果然，贺兰锦微微一笑，说：
　　“好啊。只要你愿意。”
　　贺兰锦转过脸来，看着燕玲的眸子，他分明就是最宠溺的样子，但是燕玲却看得心头有些发凉：他，太像是在演戏。只是她突然不知道这戏到底要做给谁看。
　　“可能还有十五分钟左右，拍卖就要开始了，要不然，我带你们先进去？”
　　女孩偷偷的看着表，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显然，她的另一个重要客户已经到场。贺兰锦摆摆手，道：
　　“不用了。我们休息一会儿再进去。”
　　女孩礼貌的起身，迅速消失在一片光鲜华丽的衣着之间。
　　“等会儿，你想买什么？”
　　说着，燕玲翻开了小茶几上的拍卖图册，低头看了起来。贺兰锦冷冷的扫视着不远处的人群，总觉得有个人特别眼熟，却又在不经意中错过了眉眼，只一个背影，一会儿便也无从寻觅。
　　“哎？你看这个挺有意思的。”
　　还没回过神来，身边的燕玲便拉着他看一副唐卡的照片。
　　“你喜欢就好了。”
　　话音未落，就看见不少人渐次往宴会厅里走过去，里面也响起了支持人的声音。那个邀请他们的女孩也快步赶了过来。贺兰锦撑着拐杖起身，燕玲在一边暗暗扶住了他的右手。
　　“拍卖这就开始了，请两位进来吧。”
　　说着，便走在一步之前，倒也不多看贺兰锦，似乎是在礼貌的回避着贺兰锦的不方便。燕玲照旧挽着贺兰锦的右手，慢慢的往宴会厅里面走。不知道怎么的，一个声音突然传入了贺兰锦的耳朵，说的什么内容完全没听清楚，声音倒有十分的熟悉，他心头一惊，回头去寻找，去被燕玲拉住了胳膊，只略微往后瞟了一眼，身后只有几个工作人员，清一色的黑西装，根本不见任何女孩子的身影，那个声音也根本无从寻觅。
　　“怎么了？”
　　燕玲的敏感，总是有些出乎贺兰锦的意料。
　　“没什么。我们进去坐吧。”
　　“好。”
　　贺兰锦微微低头看着燕玲，她微微仰着脸，月白的皮肤，一双杏眼总是闪着灵动俏皮的微光。看着自己的时候，似乎总含着一汪深情，这几年来，只增不减，总是让贺兰锦无法拒绝。转念想来，若是拒绝了她，又是如何？换了一个又如何呢？不过是了却余生，给父母一个安心罢了。
　　待两人坐定，第一件拍品已经上场，旁边的玻璃小几上，放着号牌和两杯红酒。贺兰锦倒是无心，让燕玲看着自己喜欢的就举牌，另叫了矿泉水来，小口喝着。
　　“我可一定要这个了。”
　　说着，燕玲显然已经进入状态，兴致勃勃的跟着叫价。贺兰锦倒也不管她，自顾自在那里发呆。一直到燕玲突然拉着自己的胳膊，兴奋的说个不停。
　　“什么？”
　　“我终于拍到了！”
　　说着，燕玲便拉着贺兰锦起来，往舞台上走去。贺兰锦回过神来，已经被燕玲拉着走到了舞台边，那里的工作人员正看着自己，一脸笑容，掌声渐渐将他包围。但是他却发现自己一步也走不动，他呆呆的站在那里，周围的一切都蜕变成黑白默片。燕玲兴奋的笑脸，现场喧闹的掌声，周围人的复杂的目光……全部消失了，他好像掉进了一个灰暗的漩涡之中，只能听见自己沉重的呼吸声。
　　郭秋云，就站在距离贺兰锦两米远的地方，看着他，却终于在下一秒转过脸去。那一瞬间，贺兰锦回到了这个热闹非凡的宴会厅，台上的主持人正笑脸相迎，一边说着：
　　“有请13号贺兰锦先生和夫人。有请！”
　　贺兰锦先生和夫人？
　　这几个字在其他人听来倒是十分寻常，却传到贺兰锦和郭秋云两个人耳中，就已经完全是另一番滋味。但是，却来不及说什么，贺兰锦便被簇拥着走上了台。他努力回头去找人群中那个最特别的身影，但，明亮的灯光下，一切都已经无从分辨。
　　说完几句应景的话，又和拍卖师、主持人、活动的发起人、活动赞助商等等一干人等一一闲话几分钟，便迫不及待的往回走。
　　穿过人群，闪烁的灯光下每一张脸上都是那样灿烂的笑容，但是，那一张贺兰锦渴望中的脸却根本没有踪影。他想去寻，却被挽着胳膊的燕玲拉回了座位，心思也不得不回到继续进行的拍卖会上。
　　“嗯……”
　　贺兰锦转头看见燕玲，一时间，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什么？”
　　燕玲问道。
　　“晚上咱们别回去了，在这里住一晚上，怎么样？”
　　贺兰锦顿了顿，却突然有些不敢看燕玲的眼睛，把目光转回到灯光明亮的舞台上。不断的有人走上台去，贺兰锦觉得自己似乎漂浮在喧闹的声音之中，那种疲惫的感觉瞬间就将他淹没到无法呼吸。
　　“你还要吃点东西吗？”
　　他转头看着身边的燕玲，突然有一秒钟的寒冷涌上了心头。
　　“我想先回房间。”
　　“……可是，……我还有点饿。”
　　燕玲留念的肯定不是那些精巧的点心，而是，这种虚假脆弱的氛围，带着一种自欺欺人的苍白和可笑，就好像她脸上有些残破的妆容。
　　“那，我……”
　　“如果你累了，你先回去。我很快就过来。”
　　她从他的眼中看到了那种已经如此熟悉的厌倦，虽然，她并不能确定，他到底在厌倦什么，但是，她从一开始就已经习惯了不违背他的任何意愿。所以，她嫣然，独自走到隔壁小厅去了。贺兰锦也不再耽搁，独自起身离开。
　　热闹的大厅里，仿佛是一个正在被加热的熔炉，门口站着毕恭毕敬的服务生，他们为贺兰锦拉开门，却根本没有心思目送他拄着黑色拐杖的背影。
　　径直走出去，凉风扑面而来，贺兰锦顿时觉得有些瑟缩起来，只是在门口停顿了几秒，他便慢慢的往别墅区走去。于是，他也就没有看见门口的灌木丛后面那一条石凳上，一个女生迅速的转过脸去，将自己隐藏在黑暗中。也许有十分钟那么久，她都紧紧的缩起身子，一直到她听见自己身后传来高跟鞋的脚步声，她转过头来，就看见燕玲的脸。
　　“郭秋云，无论你回来的目的是什么，请你不要再打扰他。”
　　燕玲抱着胳膊，右手无名指上的钻戒反射着寒光。
　　“……顺便说一句，这不是请求，这是，警告。”
　　说完，燕玲转身就走。郭秋云用力捏住自己的手臂，寒冷在她的神经中游走，似乎瞬间把她冻僵了。
　　我并没有要回到他的生活，我并没有打算在这里与他见面，我甚至没想过他真的会到这里来。……但是，此刻，我们竟然就这样相见，你也不可能再听我的解释。
　　“郭秋云？该你了。……怎么在这里发呆？”
　　两三步跑回会场，温暖和热闹的氛围似乎让人瞬间就遗忘了刚才发生的一幕。

作者有话说

　　谢谢观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