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不回来》GIVENCHY

23、二十二

　　二十二
　　一个习惯的养成，有些时候太过迅速和强烈，让你暂时忘记了它的存在是否合理。
　　比如，尽管郭秋云大腿上的伤还没有好利索，走路还是一瘸一拐的，但是，这并不会妨碍她看起来一切正常的去，工作也不会妨碍她像往常一样买菜、做饭、看电视，只是没有任何人提起那天发生的事。
　　血迹会逐渐被洗去，身体上的伤口会逐渐愈合，尚且年轻的身体很快就能恢复充沛的精力。但是，内心的伤口呢？似乎没有人再去照看，它是张开着嘴？还是已经化脓腐烂？早已无人知晓，无人关怀。
　　人类就是这样可笑，沉溺于表面的幻觉，却把真实的自己狠狠丢弃在遥远的他乡。
　　正是因为优选广告的持续工作，贺兰锦和他的兰锦茶业更加频繁的曝光在大众面前，一波一波的推高产品的销量，而他也渐渐习惯了越来越多的应酬，越来越多向他聚拢的人群，他们带着不同的目的，将他逐渐隔绝于真实的生活之外。而让他此刻感觉最为真实的竟然是一直陪在他身边的燕玲。当他在纷乱的某一个瞬间回头审视她的时候，才发现她早已轻车熟路的适应了生活的改变，精力充沛，热情高涨，在越来越大的舞台上散发自己的魅力。
　　“听说，他们要搞一个名茶拍卖会呢。我们要不也参加下？”
　　燕玲一边擦着头发一边从浴室出来，走到床边。已经躺在床上的贺兰锦抬头看着她的背影。
　　“谁搞的？”
　　“茶业协会。我可以让他们事先安排好，我们的茶必须要最高价成交。”
　　“……你看着安排吧。”
　　贺兰锦有点懒得思考。昨天他才带着客户从茶山回来，今天又陪着他们到处转了一天，现在他只觉得腰酸背痛。
　　“广告怎么样？还有多少个版面？我得给这个活动留点版面。”
　　“还有呢。放心，随你用。”
　　燕玲毫无困意，她盘腿坐在床上，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任由湿漉漉的头发披散在光滑的脊背上，还零星滴着水。
　　“你头发还湿着呢。”
　　“嗯？”
　　贺兰锦靠在枕头上，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伸手开始摆弄燕玲的发梢。燕玲回头看看贺兰锦的样子，悄然一笑，随即她把头发甩到了一边，俯身朝贺兰锦压了过来。
　　谁，都无法拒绝。
　　可是，也许正确的问题是：为什么我们要拒绝？当贺兰锦完全放松下来，被燕玲紧紧拥抱的时候，他赶紧到一股温热的水流划过自己的胸口。
　　“怎么了？！嗯？”
　　“太美好了，……我好害怕失去你。”
　　燕玲的声音带着哭腔，她闷着头，伏在贺兰锦的胸口，流着如此真实的泪水。
　　“……”
　　贺兰锦低头吻了吻燕玲的头发，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害怕某一刻燕玲会抬起头来看着自己，只能伸手关上了床边的灯，黑暗中，他们似乎才可以更好的保存曾经的誓言和此时的秘密。
　　有好几次，贺兰锦刻意把开会的地点定在优选广告，但是，无论何时他出现，那里仿佛从来就没有郭秋云这个人一样。看版面，谈内容，见媒体，策划活动……这每一件事中，贺兰锦都能看到郭秋云的工作成果，但是，当他真正坐在会议室里的时候，当投影仪亮起来的时候，她却始终不见踪影。
　　但是，如果贺兰锦真的耐不下性子，偷偷在洗手间问秦寒，得到的答复永远是“她挺好的现在”、“她没事了。”、“今天她出去拜访一个客户了。”
　　对，郭秋云她不是你的员工，不是你的女人，她的行踪当然不需要跟你汇报，不是吗？
　　最后一次，他在优选广告开了个小会，离开之前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叫住秦寒：
　　“郭秋云，她不在这里，是吗？”
　　“她现在不在。你还有什么事？我可以转告她。”
　　“不，没事，没事。……我还有个饭局，先走了。”
　　贺兰锦越过秦寒的肩膀，看着其他人都若无其事的离开，只得压低了声音和秦寒告别。
　　“那，贺总，再见。”
　　写字楼里总是这么压抑。走进电梯的贺兰锦更是觉得气闷，他烦躁的按动着电梯的按钮，看着电梯一层一层缓慢的下降，终于停在一楼。
　　出出入入的人群很拥挤杂乱，让贺兰锦不得尽量靠紧墙边，却在不经意的一瞥中，正好远远看见郭秋云和一个女孩并肩走过来。两人说着话，表情轻松愉快，一前一后走进了旁边那部电梯，而贺兰锦只能眼睁睁看着电梯门逐渐关闭，继续下降。
　　地下二层，走出电梯的瞬间他就有一种重新回到优选广告的冲动，但是，随即他意识到现在自己毫无理由再次闯回到她的办公室。即使真的站在她的面前，却根本不知道还能对她说什么。
　　贺兰锦只得失魂落魄的走出电梯，他慢慢的穿行在一排排的车辆之间，思绪却一直飘到很远的地方，脑海中徘徊着郭秋云刚才的样子，甚至当他已经走过了自己的车也毫无察觉。
　　至少她看起来精神不错，不是吗？
　　贺兰锦哑然失笑，却被口袋里的手机拉回了现实。
　　“贺总，您到哪里了？”
　　原来许鹏已经到了预订的餐厅。
　　“嗯。我这边已经结束了，马上过来。”
　　贺兰锦挂上电话，这才茫然四顾，绕了一大圈回到自己的车边。一顿被可以凑起来的饭局固然有点单调乏味，但是却始终是工作的必须。它未必与情有关，却注定与钱有关。
　　按照计划，许鹏的出现就是为了把喝了酒的贺兰锦安全准时送回家，但是，他显然没有成功。已经接近半夜12点，他还不得不开着路虎在冷清的街道上兜圈子。
　　“贺总，我送您回去吧。”
　　“许鹏你给我下车。”
　　“您说什么？”
　　“停车，停车……”
　　贺兰锦歪在后座上嘟嘟囔囔，让许鹏有点担心，他不知道自己的老板是真的喝醉了，还是他在借着酒劲发泄心中的情绪。他靠边停好车，下车走到后面来查看贺兰锦的情况。
　　“贺总，您感觉怎么样？”
　　许鹏很少看见贺兰锦喝多，他也完全没有想到这样一场并没有神特别的应酬竟然会让他失态成这样，脸色绯红，眼神迷离，靠在靠背上东倒西歪。正当他担忧的看着贺兰锦，想着还可以请谁来帮忙的时候，贺兰锦却动作麻利的自己开门下车。
　　“贺总，您做什么？”
　　许鹏赶紧搀住贺兰锦的胳膊，也把他尽量控制在自己面前。
　　“我要去春光里。松手，我要去……”
　　“您喝酒了，不能开车。”
　　“松手！我让你松手。”
　　“好，好。我扶您坐下。您坐好，我现在就送您过去。”
　　总算把贺兰锦哄回后排坐好，许鹏赶紧上车重新发动，慢慢的往春光里——郭秋云住的小区开过去。
　　“怎么还没到？你快点，快点……”
　　“马上就到了。”
　　深夜时分，小区里当然没有什么人，许鹏刚把车停在郭秋云家的单元门口。回头一看，贺兰锦已经自己拉开门走了。
　　“贺总，贺总……”
　　“你下班了。……走啊！”
　　“贺总……”
　　许鹏还想再说什么，贺兰锦已经自己摇摇晃晃的进了电梯。
　　那不是敲门，而是赤裸裸的砸门，已经躺下的郭秋云赶紧从卧室跑了出来。
　　“谁啊？”
　　一个独居的女生，不敢开门实属正常。门外却没有人回答，只能听见更加用力的砸门声。
　　“见鬼！”
　　郭秋云无奈，只能把门打开了一条缝。向外一看，深深吸了一口凉气。贺兰锦根本没意识到郭秋云已经开了门，还是用额头抵住大门，一手用力撑着拐杖，一手还打算继续砸下去。
　　“贺兰锦？！”
　　谁？是谁在喊我？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贺兰锦抬起头，眯着眼睛望向郭秋云的脸，似乎在很努力的辨认着对方到底是不是自己想要见的人。
　　“快进来吧。”
　　停顿了几秒，郭秋云意识到不能让贺兰锦这么站着。如果他真的摔倒下去，自己未必有能力把他扶起来。
　　当贺兰锦和郭秋云一起摔到沙发上的时候，贺兰锦身上的酒气扑面而来，让郭秋云下意识的躲开，却在下一秒被贺兰锦紧紧搂在怀里。
　　“你不能这样。松手。”
　　“……”
　　贺兰锦不说话，而是把脸埋在郭秋云的脖子上用力蹭着，软软的头发掠过郭秋云的脸颊，痒痒的。
　　“你，不能，这样。”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
　　贺兰锦好像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一样撒起了娇。
　　“你结婚了。你忘了吗？”
　　郭秋云强迫贺兰锦看着自己，但是显然她这完全是徒劳。后者一脸茫然的看着自己，眼神困惑而疲惫。
　　“听着，你喝醉了，我得送你回去。许鹏呢？”
　　“他，他下班了。”
　　见鬼！郭秋云让贺兰锦先靠在沙发上，自己起身给贺兰锦找了条小毛毯盖上，蹲在他身边继续问道：
　　“那你怎么来的？你醉成这样还开车？！”
　　“我没开车，我没开车。你别生气！别生气！”
　　贺兰锦居然伸手拉住了郭秋云的衣袖，还轻轻的摇晃起来。
　　“你别乱动，好好坐着。我去看看他有没有走远。……你别动。”
　　“不！别走！……别离开我！好冷，……”
　　郭秋云刚刚起身，就被贺兰锦狠狠拽倒在地板上。紧接着，就听见贺兰锦一声低低的抽气声。
　　“怎么了？！说话……”
　　不用贺兰锦说话，郭秋云已经意识到了问题所在：贺兰锦左腿的假肢呈现出了易于寻常的扭曲角度。显然刚刚剧烈的动作让他的假肢脱位了。郭秋云刚想帮他把假肢取下来，半躺在地板上的贺兰锦整个人都绷紧了起来，压抑的呻吟已经完全掩盖了他混沌的思绪。
　　“贺兰锦？你怎么了？”
　　没有人回答。郭秋云只能面对一个颤抖着的身体，她唯一的选择就是紧紧抱住他，像抱住一个婴儿。一边伸手试探着去触摸他的痛处，却被他一把捏住了手腕。
　　“别动，别动……”
　　忍痛的贺兰锦紧紧握住郭秋云的手腕，疼痛从手腕一直蔓延到心里。

作者有话说

　　谢谢观赏！
开虐？你们觉得呢？
等着燕玲在这里闹事领人吧。。。好有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