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二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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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兰锦，请你让我帮你。”
郭秋云轻声在贺兰锦耳边说道。似乎此时他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于是渐渐松开了手，整个身体也渐渐有些放松下来，只是左腿的残肢还在因为疼痛而颤抖着，让他简直没有办法坐稳。贺兰锦竭力靠住背后的沙发，眼看着郭秋云已经动手慢慢将裤脚卷了起来，他还是无法控制自己，按住了郭秋云的手。
“不，你还是别。……我自己来。”
郭秋云没有坚持，她很快就将手抽回。不得不承认，和贺兰锦一样，她同样没有勇气面对最真实的他，就好像没有勇气面对自己曾经的罪孽一样。
“我，去给你倒点果汁。”
她成功的给了自己一个离开现场的理由，她知道等她回来，贺兰锦一定会把自己打理清爽，静静的坐在沙发上，像一个不期而至的客人般矜持。
是的，她像鸵鸟一样再一次把头埋进了沙子。当然，在这间房子里可不是只有一只鸵鸟。贺兰锦看着郭秋云转身，便快速撑起身体坐到沙发上，忍痛将假肢取下，斜靠在沙发边，再将长裤整理好。等他再抬起头，郭秋云已经重新出现在客厅里，端着一杯橙汁。而他唯一无法掩饰的是他短小的残肢仍旧抽搐着，以至于他为了让自己坐稳，不得不用左手一直用力的按住它。
“给，喝了，会感觉舒服一点。”
“……谢谢！”
郭秋云把橙汁递给贺兰锦，自己则拘谨的在沙发另一头坐下来，呆呆看着面前的地面。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该做什么，整个脑子都已经超负荷运转也无法给她自己一个合适的反应。
旁边的贺兰锦很快就喝完了杯子里的橙汁，用力摇了摇头，似乎放松了不少，不过，还是能清楚的感觉到他的身体仍旧随着残肢的抽搐有些颤抖。显然让他从醉酒中醒来的不是橙汁，而是疼痛。
“还很疼么？”
“没……习惯了。”
贺兰锦说完，试图给郭秋云一个轻松的微笑，但是显然他失败了，旋即看见郭秋云一下就红了眼眶，她很快微微撇过头去，假装自己不为所动，却也无法掩饰她内心的创痛。
“今天，我可能……走不了了。这样……”
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贺兰锦紧张的摆弄着手中那个空玻璃杯，他垂着头，不敢看郭秋云的眼睛。
下一秒，贺兰锦觉得自己整个被扑倒在沙发上，郭秋云已经忘记了还有语言可以表达情绪，她只能竭尽全力的抱紧这个瘦削憔悴的男人。在玻璃杯掉落在地板上摔碎的声音中，贺兰锦清晰的感觉到类似眼泪的温热液体和郭秋云呼吸的紊乱。
“……太疼了，我的心里比你还要疼。……兰锦，你恨我吧，如果不是因为我，你怎么会……？你怎么会？……”
郭秋云哭得说不下去，一阵撕裂般的痛哭像一个排山倒海的大浪，让贺兰锦觉得自己的心被郭秋云拍入深海。
“可是，我，怎么会恨你？傻瓜！”
“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你惩罚我吧，打我，骂我，让我做什么都行。”
情绪崩溃的郭秋云被贺兰锦轻轻的扶起，哭泣像是她对自己的惩罚一样，即使他拉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也无法停止。
“真的都行？”
“需要我做什么？你说吧。”
郭秋云胡乱抹了抹脸上的泪水，似乎没有回过神来，呆呆看着自己沙发上略微带着苦笑的男人。
“我要你和我在一起。”
“什么？”
在郭秋云震惊的沉默中，贺兰锦已经调整好了姿势，将这个茫然无措的女人搂入自己的怀里。
他没有提问，所以她也没有回答。
对不起，我不想听你的回答。
因为我怕你会说NO。
凌晨一点半，城市逐渐安静，喧闹的人群散去，灰暗的光线中，渴望着慰藉的灵魂拥抱着虚假的幸福睡去。
只有这样两个人仍旧在拥抱着，哭泣着，疼痛着，等待着，他们不知道此时此刻他们还可以期待些什么，他们已经一无所有，除了彼此和回忆。
郭秋云动了动身子，却被贺兰锦按住。
“我压疼你了。”
“不会，永远不会。”
即便如此，她仍然能感觉到他的肢体在颤抖着，抽搐着，一直没有停止。
“可是，它这样还要多久？”
“我不知道。也许那一秒就好了，也许永远不会好。”
“你说什么呢？”
“有时候，我期望它永远疼下去，提醒我曾经如此惨烈的失去了你。”
搂着贺兰锦的脖子，郭秋云看着他垂下的睫毛，遮盖了他的眸子，此刻正在微微颤抖着，灵巧虚弱，正如他残缺的身体，又带着一点倔强，似乎在坚持着某种信仰。
“嘘……你别说了。”
贺兰锦伸手拉住郭秋云的食指，竖在唇边。
“嘘……”
盖着那一床小小的毯子，两个人挤在沙发上，闭上眼睛，就看不见斜靠在旁边的假肢，抱住他的胳膊就感觉不到他的残肢，那一刻，郭秋云觉得岁月如此静好，而她可以真的再一次把一切都忘了。
清晨，郭秋云被一阵低语声吵醒。
那是贺兰锦的声音。
对，昨夜喝得半醉的他突然冲进了她的世界。
还有许鹏的声音。他们在说什么？
“……你来的正好……嗯，帮我把轮椅拿过来……”
“你昨天有没有接到电话？”
“没有。”
“那就好。……小心，那有玻璃碴。……”
“我先扫一下。”
脚步声，轮椅压过地板的声音，衣料摩擦的声音，贺兰锦的呼吸声，全部在耳边。郭秋云睁开眼睛，看见坐在轮椅上的贺兰锦。
哪怕你不是灰姑娘，清晨的太阳也会毫不留情的把你打回原形。
“吵醒你了？”
酒醉醒来，贺兰锦精神看起来还不错。
“早。……是不是许鹏来了？”
“是，他来帮我。”
“你要去上班了？”
“时间差不多，不过，你要我留下吗？”
郭秋云拉过小毯子盖到脖子下面，只露出一个脑袋，继续躺着没有动，她略微迟疑了几秒，轻轻得摇了摇头。贺兰锦没再说话，等许鹏打扫完了地上的玻璃碴，便让他推着自己离开。
“……兰锦，你等等。”
郭秋云突然从沙发上爬起来，赶到门口。
“怎么？你反悔了？”
“你还会来吗？”
“那，你希望你来吗？”
贺兰锦无奈的笑笑，看郭秋云犹豫不决的神情，便捏捏郭秋云的手指，转过轮椅。
问题，未必有答案。
郭秋云看着门被许鹏轻轻关上，蹲下身，用力把眼泪逼回到身体里去。
当她坐在办公室里，回想着昨晚和早上的一幕幕，耳边又响起贺兰锦和许鹏的对话。
电话？谁的电话？为什么说那就好？
当然是燕玲的电话。夜不归宿的丈夫难道不应该接到妻子追问的电话吗？
可是，昨晚贺兰锦的电话似乎并没有响过。燕玲没有找他？为什么？
翻了一下日历，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今天兰锦茶业有一场很重要的茶会，在外地。燕玲，出差了。
燕玲出差了。
燕玲出差了。
燕玲出差了。
所以你贺兰锦就借酒装疯似的跑到我家过夜。
想到这里，郭秋云心里突然吹过一阵寒风。
原来，这就是我的位置。
心凉，让整个世界都开始降温。
中午，秦寒拉着郭秋云跟客户吃饭，四个人聊得正欢，郭秋云的手机响了。低头一看，竟然是贺兰锦。她愣了几秒，顺手就把手机扣在桌上，铃声戛然而止。一直到午饭结束，送走了客户，秦寒看着郭秋云面沉似水，轻声问道：
“贺兰锦的电话你怎么不接啊？”
“……不想接。”
“是公事，还是……？”
郭秋云烦躁的打断了秦寒的问题。
“是，私事。”
说完，便迈开步子，把一头雾水的秦寒远远丢在后面。看着郭秋云气鼓鼓的背影，秦寒突然意识到他们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更让他无法判断的是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对优选广告来说。
“……等等我。”
秦寒追上去，但是他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没必要再问什么，因为唯有时间能给出正确答案。
时日流淌，无论是在优选广告还是在兰锦茶业，至少贺兰锦和郭秋云都不再躲着对方，虽然他没有再出现在她的家里，她也没有再一次消失不见。
甲方和乙方，因为相互需要而达成默契。
男人和女人，因为相互吸引而彼此伤害。
当工作和感情像编织一条地毯一样扎实的编织在一起，谁又能分得清哪些是经哪些是纬。
平静，永远是生活的假象罢了。当郭秋云一个人站在贺兰锦的办公室里，拿着记者最新采写的一篇稿子等着贺兰锦审核的时候，推门进来的居然是燕玲。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
“燕玲，你好！……许鹏刚刚把贺总喊出去了，我在这里等他看稿子。”
燕玲上下打量着郭秋云，那眼神让她觉得自己哪里都长得不对。
“哦。那你先把稿子给我吧。”
燕玲是这里天然的主人，她的趾高气扬哪怕让郭秋云很不舒服，她也只能默默承受。双手将稿子递上，然后带着微笑自觉的退了出去。
想想自己也没必要在这里干耗时间，贺兰锦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给出答复。于是，郭秋云边往电梯走，边掏出手机给贺兰锦发了一条短信：
“兰锦，稿子我交给燕玲了。你阅后及时给我答复。”
电梯来了，贺兰锦却没有回复。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二十三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