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不回来》GIVENCHY

30、二十九

　　凌晨2点半，郭秋云被用力砸门的声音惊醒，她几乎从床上直接跌到地板上，愣了几秒，紧接着就听见更加用力的砸门声。
　　“来了！来了！”
　　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清醒一点，郭秋云抓了一件白天穿过的连衣裙套上，冲到客厅打开灯。但是在开门的那一刹那，她突然有点害怕：
　　“谁？”
　　“保安！……有人找你。”
　　一个近乎愤怒的男声穿过门板直抵郭秋云的耳朵，吓得她手一抖，门锁开了，她甚至还来不及向后退，就被用力推开来，两个男人几乎是直接跌进房间。
　　郭秋云试图去拉住他们，但是显然完全是徒劳罢了，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个人跌倒在客厅的地板上，一股酒气扑面而来。郭秋云还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保安大哥已经以最快的速度爬了起来，一边抱怨，一边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甚至完全没有顺手带上门的意思。
　　“喂！什么情况啊这是？！”
　　摔倒在地板上的男人一直在低声呻吟，不知道是因为太醉，还是因为摔倒受伤。虽然心里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郭秋云还是赶紧先关上门，再回头看看趴在地上的人。
　　“贺兰锦，你三更半夜跑到我家来干嘛？还喝得烂醉！”
　　哪怕郭秋云都能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房间里嗡嗡作响，但是回应她的只有贺兰锦的呓语和呻吟。
　　“喂！你醒醒啊！你！”
　　“……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被郭秋云勉强扶起一点的贺兰锦睁开了眼睛，迷蒙的眼神，仿佛汪着两滩清水。他努力对焦，似乎才意识到此时抱着自己的是郭秋云。但是，他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反而显得有些冷漠。
　　“……对不起……我……”
　　贺兰锦还试图摆出一副冷静的样子，但是，他的动作却早已经暴露了他的状况，刚刚把郭秋云推开，自己就趴回到地板上，谁知道他愣了几秒之后甚至还试图自己从地板上站起来。
　　“你别闹了！给我老实的上床睡觉去，你！”
　　郭秋云看他狼狈的样子，心头就是一阵气不打一处来，一手挽住他的胳膊试图把他先拉到沙发上坐着，一边凶巴巴的吼起来。
　　贺兰锦比想象中的重很多，加上醉得一塌糊涂，稀里糊涂的好像根本就理解不了郭秋云在干什么。
　　“得，得！你就在地板上呆一宿吧你！”
　　郭秋云松了手，贺兰锦就像是被抽走了全部的力气一样瘫倒下去，一点声息都没有。郭秋云站在旁边静静的看了他几秒钟，转头就回到卧室。
　　隔着一扇门却如同两个世界，很快贺兰锦就发出了昏沉的鼾声，郭秋云却再也无法入睡。无数次，她都想走出来看看刚才发生的一切是不是一场幻觉，但是她没有，她只是像一具尸体那样躺着，假装自己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贺兰锦就会在天亮之后自己离开。
　　当然，她的这个愿望是必然失望的，当她再一次拉开卧室的门，看见的是蜷缩在沙发上的贺兰锦，脸色惨白，眉头紧锁，假肢已经被脱下，倒在沙发前的地板上，像一个残忍的伤疤，无论怎么遮掩都无法让它消失。
　　她假装淡定的尽量放轻脚步，拐进旁边的洗手间，打开水龙头，尽量让水声压抑住内心烦乱的感受。除了水声，房间里一片安静，似乎客厅里的那个人压根不存在。郭秋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拿出手机，拨出了秦寒的号码。
　　“喂？秋云，什么事？”
　　“……我今天不能来公司了，临时有点急事。”
　　郭秋云压低声音，却让电话那边的人起疑。
　　“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不用。我尽量下午赶过去。”
　　匆匆挂了电话，郭秋云打开门，客厅里的贺兰锦还是没有什么声音。看见他的那个瞬间，郭秋云突然停住了脚步，并不是因为贺兰锦睁开了眼睛看着自己，而是因为郭秋云根本没法把目光从贺兰锦的脸上移开，她无法想象这个男人再次走进自己的门，出现在自己面前。
　　呆看着贺兰锦似乎足足有五分钟，郭秋云才从卫生间走出来，走向房间另一边的厨房。点火，煮水，下面……她按照自己惯常的习惯慢慢的做着早饭，却不知道自己是否还可以吃得下去。水刚刚烧开，客厅里响起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接着就是一阵压抑的呻吟。
　　本能比理性的反应速度更快，郭秋云关上火三步两步就跑到了客厅。贺兰锦已经坐了起来，把两个靠垫塞在腰后，斜靠在靠垫上，一只手慢慢的揉捏着左腿的残肢。看清贺兰锦动作的刹那，她还是停住了脚步。
　　四目相对，没有人说得出话来。
　　“你……”
　　“我给你弄点喝的。”
　　郭秋云听不下去贺兰锦沙哑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转身又回到了厨房里。打开柜门，郭秋云拿出一个玻璃杯，紧紧捏在手中，却没有下一步的动作，眼泪像是一阵无法控制的冲动，从身体的深处猛烈的冲到了眼眶边缘。
　　Shit！你在这里心软什么？！郭秋云用力捏紧拳头，直到指甲在皮肤上留下深深的痕迹，她才站起身来，撑在流理台边拿出一个水杯。
　　一边倒水，一边摸到了自己的手机，她翻着通讯录想找到许鹏的名字，哪知道刚翻了两下，电话就响了。
　　“喂？”
　　“……贺兰锦是不是在你那？”
　　电话里秦寒的声音听起来非常笃定。
　　“你……怎么知道？”
　　相反，郭秋云就像是一个私藏了糖果的小孩。
　　“今天一大早，我就被喊到兰锦茶业。他家老爷子把跟我们的合作暂停了。”
　　尽管秦寒还是比较淡定，但是郭秋云已经叫出了声音。
　　“为什么？！”
　　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而其实也完全不需要任何人来给她一个答案。
　　电话里沉默着，似乎等着郭秋云做一个最后的决定。
　　“我现在打电话给许鹏，让他来把贺兰锦接走。”
　　挂断电话，郭秋云让自己一秒钟也不要停顿下来，她迅速的拨通了许鹏的电话。对方对她的来电没有丝毫惊诧。
　　“许鹏，你好！麻烦你现在过来把贺总接回去，可以吗？”
　　“郭小姐，麻烦你把电话给贺总。”
　　许鹏答得很快，似乎早已经准备好了台词。
　　郭秋云愣了几秒，似乎不知道怎么走到客厅，把手上的电话交给贺兰锦。
　　“请稍等。”
　　走出厨房，她看见贺兰锦正看着自己，目光略微带着点诧异和失落。硬着头皮走到他面前，把手机递到他的面前：
　　“是许鹏。你接一下。”
　　说完，转身回来，毫不犹豫折回到厨房里。但是，她的耳朵自然无法从他的声音上移开。
　　“……我知道，我知道。……我不回去的……。不用了，我自己想办法。……手机？……不知道。……需要的话，我会和你联系。”
　　客厅里安静下来，郭秋云端着一杯加了柠檬汁的温水，牢牢屏住呼吸。她以为贺兰锦会喊她，但是他却一直都没有出声，直到郭秋云出现在厨房的门口。
　　“我知道你不想让我呆在这里，但是，我现在……真的，没办法。……”
　　贺兰锦的声音似乎老了半生，他似乎对郭秋云，对自己的生活已经死心。
　　“还是先喝口水。”
　　郭秋云打断了贺兰锦的话，她还是听不下去。静静站在他面前，暂时剥开了甲方和乙方的关系，暂时忘记了外面那一片混乱，只是这样站在这里，看着坐在沙发上的他，慢慢的喝着一杯水，慢慢的，慢慢的，好像就有一点点眼泪慢慢的也从心里涌了上来。她咬了咬牙，接着说道：
　　“我这里没有浴缸。我找个板凳给你，先洗个澡吧。”
　　她不给贺兰锦回答的时间，便开始自顾自的准备，哗啦啦啦的水声，淹没了两个人的内心的焦灼的声音。
　　看着贺兰锦光着脚单腿跳着进了浴室，锁上门，郭秋云像是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她跌坐在椅子上，呆呆看着沙发上一片狼藉，仿佛是看着贺兰锦同样狼藉的现实生活。
　　不知道过了多久，浴室门开了，只在腰上围了一条浴巾的贺兰锦扶着墙站在那里。
　　“你……你……这边……”
　　郭秋云努力收拾起自己的失态，赶紧迎上去，推开了卧室的门。看着贺兰锦跳到床边，拉过被单盖住身体。于是，两个人又一次陷入了极其尴尬的对视。
　　“你写一张清单给我，……你需要的东西。”
　　“好。……谢谢！”
　　“你可以再睡一会儿。”
　　带上门，郭秋云以最快的速度拿上贺兰锦的钱包和自己的手机冲出了家门。在电梯里，她就拨通了秦寒的电话。
　　“完蛋了。”
　　“怎么了？”
　　“我没能把贺兰锦送走，恰恰相反。”
　　“你打算让他呆在你那。”
　　“我不知道，完全不知道。他好像什么都没带，除了钱包，连手机和钥匙都没有。……我简直搞不懂他到底在干什么……”
　　“秋云，我越来越觉得……麻烦大了。”
　　“……能给点建议吗？”
　　“你过来吧。别来公司，我们在本来咖啡馆见面，30分钟，够了吗？”
　　秦寒言简意赅的结束了对话，郭秋云也在小区门口跳上了一辆出租车。

作者有话说

　　端午节到了！
希望大家都好好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