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债（修）》田可心

28、第二十八章 哈佛

　　哈佛的校园和林西子在照片和电视上见过的似乎不太一样，那些建筑并没有那么崭新鲜艳，草坪上也并未铺着草皮，而只是任杂草长得有些荒芜。日光淡淡的，这里的气温比纽约低上一截，偶或会让林西子觉得有些太凉了。暑假尚未结束，学校里有许多游客，怀着景仰的心情前来参观。

　　这一天，她随着Stefanie清清闲闲地逛遍了哈佛校园。林西子当然会时时地想起许超然来，尤其是当她们停在哈佛商学院门口的时候。
　　Stefanie推推她：“过去，我给你拍照。”
　　林西子却摇摇头拒绝了。她有些脸红，不知道为什么，不好意思在同他有关的地方留影，否则，好像是上赶着要去同他亲昵一样。

　　早晨是吃过早午餐之后出来的，到下午三四点的时候，她们俩的肚子就实在咕咕咕闹得欢了，于是回到Stefanie的宿舍，由她下厨给林西子做她的拿手大餐。
　　食物准备妥当放到烤箱里去之后便只要等着就好，趁着这个暇隙，Stefanie上网查邮件，电子邮箱刚一打开，她的脸就哭丧下来了，拖着哭腔对林西子说：“Sissi，你把我害啦！”
　　林西子莫名其妙：“我怎么你了？”
　　Stefanie指着电脑屏幕让她过去看：“你看，就因为刚才带你去逛我们系遇见了我老板，他开始给我派活儿了！”

　　林西子一看，果然，Stefanie的导师在邮件里说：“Stefanie，很高兴看见你已经回来了。既然这样，我组织的那个过几天就开的会议，你过来帮我准备一下吧。如果明天早晨九点钟你能到某某处来，我将会十分感激。”

　　林西子看了，也为Stefanie觉得遗憾而抱歉，一个劲地说对不起。Stefanie咬咬牙说：“不管了，我就跟他说我明天没空，本来嘛，现在我还在休假呢！”
　　林西子却不愿让她这么做：“算了，这又何必呢，其实PhD本就没有太长的假，是不是？我今晚上查查地图，明天自己去逛波士顿就好。放心吧，我是很能干的！”她冲Stefanie竖了竖大拇指，表示自己一个人也会很开心。

　　俩人这么商量了一会儿，觉得也只能如此了。然后她们吃饭，打算吃完饭后再趁着天亮出去散散步。
　　刚吃完饭正打算收拾餐具，林西子的手机响了。她拿起来，看见来电显示是许超然。

　　“喂？”每次接到他的电话，她都不能自已地觉得高兴。
　　“西子，在做什么呢？”许超然闲闲地问道，看样子不是因为有什么事情才打电话来。
　　“啊，我在你的老巢里呢！”林西子心情大好地卖了个关子。
　　“我的老巢？”许超然被她说愣了。
　　“嗯，我在哈佛呢。”林西子赶紧解释。
　　“哈，你怎么跑到波士顿来了？你说怎么会这么巧，我这周末也在这儿！”他开心地嚷嚷起来，像个大孩子。
　　“啊？真的？你来看朋友吗？”林西子惊喜得眼睛都直了。
　　“是啊，你呢？也是吗？”许超然反问。
　　“对的对的！”林西子的语气里全是欣喜，为了这又一个的共同点，虽然比起两个人竟不约而同地都于此时在这里出现来，这个共同点并非那么难以达成。
　　“那你都逛了哪些地方了？”许超然接着问。
　　“今天我同学带着我逛了哈佛，明天我再去城里逛逛就差不多得回去了。”林西子一五一十地和盘托出。
　　许超然马上敏锐地抓住了她话里的玄机：“你明天是打算一个人逛吗？”
　　“嗯，我同学今天因为带我逛校园，被她老板抓住了，明天要很悲惨地去干活儿。”
　　“那太不幸了！”许超然同情地附和了一句，“那你明天想去什么地方，告诉我，我来替你安排，给你导游。”
　　“啊？那怎么行？”林西子顿时局促起来，“你不是来看朋友的吗？你有你的事，而且你对这儿应该早就逛腻了吧，不用为了我费神吃力的。”
　　许超然铁板钉钉地说：“不会！我其实今天是来参加朋友的婚礼，已经举行过了，明天就没安排了，我只不过是不想坐太晚的车回纽约才多住一晚而已。再说，我没有对波士顿觉得腻，你明天出去看看就知道了，这是一个很有味道的城市。”
　　“啊，这样啊……”林西子已经想不出拒绝的理由，却仍是没有办法爽快接受。
　　“就这么说定了啊。你如果不告诉我你自己的想法，我就要自作主张给你安排啦，到时候可别说我封建大家长。”许超然已经替他俩决定了下来。
　　“哦……那好吧，谢谢你！”林西子万分感激，很礼貌地向他道谢。
　　“不是吧，对我还这么客气！”许超然语气里宠爱满满、却又有些责怪地说了她一句。

　　这个变故的到来让Stefanie也很是高兴，总算不用让她邀请来的客人自己孤孤单单一个人在偌大一座陌生的城市里流浪了。
　　她只是调侃了林西子一句：“是男的朋友哦？这下睿知要糟啦！”

　　周日这天，温度仍在华氏70度左右，对于着夏装的人来说，会嫌太过凉爽。但晚一些时候，微薄的阳光就出来了，洒在步行的人们身上，又让他们觉得温暖爽适，光线如此阴柔，让人心里软软的舒展而慵懒。
　　九点钟的时候，许超然来哈佛接上林西子，因为有他做壮劳力，就让林西子把行李也都带着，这样下午就可以直接去车站而不必再回来。

　　他们俩在Stefanie的宿舍楼下相见，彼此都有一些焕然惊艳的羞涩。许超然站在一片树荫底下，穿着灰蓝色有着活泼图画的T恤，配一条牛仔长裤，因为青春勃发而英气逼人。
　　既是出来旅行，林西子也是穿着粉玫色紧身运动衫配粉棕相间的细格短裙，裙下衬有短裤可以打网球的那种。她像上大学前那样，把平日里披肩的头发高高地扎成马尾，清晨的露珠一般，一身一脸略显稚嫩的可爱。许超然看着她小巧的脚蹬着白色运动鞋一跳一跳地走到跟前，一时竟回不过神来，直到林西子有些尴尬地多招呼了他一声。

　　“噢，对不起，我看呆了！”他倒没掩饰，大大方方地自己说了出来，“……第一次见你这样打扮，像是一起长大的邻家女孩。”
　　林西子既是欢喜，又有些涩涩的醋味儿：“你有一个一起长大的邻家女孩吗？”
　　“现在有了。”他歪歪脑袋看她，巧妙地封堵了这个话题。

　　林西子不便再说什么，只好邀他一起上路。这也是她第一次见他这样动感的装束，感觉多么好，生活都变得风情万种起来。

　　他们俩乘地铁进了波士顿城里，然后一路沿着Commonwealth大道散步，并顺着查尔斯河把波士顿大学一节一节地逛下去。
　　波士顿是这样一个精致的城市，就连高高的大楼都能透出一种莫名的晶莹小巧的感觉来。四处都洋溢着一种闲适淡雅的生活气息，即便是在地铁里遇到急急赶时间的人，你也不会认为他是个疲于奔命的上班族，而只是哈佛或者麻省理工学院里一个用功自勉的好学生。
　　然而这是一种有些矛盾的感觉，因为波士顿绝非不繁华——就连哈佛附近的小街上，都有着精巧的名品店和彻夜不眠人头攒动的小酒吧。这令林西子觉得，生活在波士顿，仿佛什么都可以拥有，就连正反两方面的东西，都尽可以和谐融洽。

　　查尔斯河上有许多帆船在练习，看起来像是什么俱乐部，许超然告诉林西子，有时候还能看见他们比赛。正说着，忽听得远远的“扑通”一声，俩人循声望去，见是一艘船翻了，船员正从水里冒出上半身，挣扎着要把船翻过来。因为这显然是他们的训练内容之一，旁人不需为他担忧，其他帆船也只是慢慢驶来，围绕在旁边出语指导。
　　林西子看到这里，不禁望向许超然，却见他也已低头望着自己了，目光在浅浅白色的阳光里柔和如星子。
　　林西子心里一甜，没有说话，只与他相视而笑。

　　因为一早就打算这天能逛多少是多少，他们也不着急，轻轻松松地走走停停，在特别喜欢的地方多耽一会儿，甚至干脆就地坐下。许超然问林西子：“觉得波士顿怎么样？”

　　林西子沉下心来静静体会了一会儿，答道：“我觉得波士顿是一个被小心呵护的城市。它有一种特别的平静，好像是因为被视若珍宝而束之高阁。但是波士顿虽然受到偏爱，却又无法令人嫉妒，因为它这么地……贞淑文静，沉默低调，永远谦和，有一种真水无香的味道。”

　　她很投入地说完，才蓦地醒悟过来，有些羞赧地瞥了许超然一眼。而许超然像是也听得很投入的样子，丝毫没有要取笑她的意思。
　　但无论如何，林西子没有说出自己心里最后的那句，她最想说出来的话——
　　这是一个让我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如此强烈而真心真意地，感到想要长久居住的地方！
　　她说不出来。因为她忽然拿不准自己，想要在这里长久居住，到底是因为这座城市本身，还是因为曾经在这里逗留过三年的、身边的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