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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三十九章 杳然 ...

  •   这天晚上之后,林西子便和许超然断掉了联系。
      当然,这是她一直希望、或者说应该希望的。
      然而他竟然真的好像从这世界上消失了一样。

      他的头像永远在Skype上静悄悄地到点就亮,下班就灭,令她相信假如不是因为上班需要的话,她根本不会看见他亮起来。
      而她手机上的最近来电记录里,也慢慢地没有了他的号码。

      也没再有什么正好把他们俩拉到一块儿的聚会契机。毕竟他们俩如果不直接联络的话,那么唯一的联系就是Ashley和Alex,但是经过了那天晚上林西子的仓皇逃离,Ashley夫妇不用问也已看出了端倪。
      好在大家都是成年人,并且美国人格外尊重他人的隐私。第二天上班的时候,Ashley只是在Skype上问了问林西子是不是还好,就没再提起什么。
      她此后,也几乎没再在谈话间说到Ron如何如何。

      其实,林西子一直都特别特别希望Ashley主动说到许超然。她满腔的心事无人分担,好容易有了无关紧要的知情人,她多么希望Ashley能八婆一点,哪怕只是旁敲侧击地试探她也好,无论如何,都是一个能打开僵局让她有地方倾诉的出口。
      然而Ashley毕竟没有。
      既然这样,再退一步,林西子也希望她能像过去那样,有意无意地闲聊起和Ron有关的任何话题,让她知道他最近怎么样,过得好不好。
      可是Ashley也没有。她的修养令她时刻注意着,从此以后在林西子面前小心翼翼地避开这个人,这个名字。

      冬天来了。
      纽约不似林西子上学的地方那么多雪,然而风极大。并且这一片是美国的最东端,又在北方,在开始冬令时之后,每天的下午三四点,天就已经开始黑下来。
      缺乏日照原本就被认为是使人抑郁的重要原因,而林西子觉得自己已经快要窒息。

      在失去了许超然一切消息的这些仿佛被拉得又长又黏的时间里,林西子开始胡思乱想。
      她在想,也许他已经放弃了吧?
      也许他已经终于看透,明白了这一切根本就没有意义?
      又或者,他遇到了别的人,有了旁的寄托,有了新的领悟……

      最后的这个想法让她发疯。她开始害怕下班从写字楼出来到地铁上的这一段路程,虽然知道一切可能性都只不过是她凭空想象出来的,但是他上班的地方的确离这里不远啊,万一呢?
      万一他真有了女朋友呢?
      万一他和他女朋友正好在这一片出现呢?而我们又太巧、抑或太不巧地,迎面撞上了,我该怎么办?

      这个想象总是让她在心里反反复复地唱起戴佩妮的那首《街角的祝福》。而就连真正能唱好这首歌的人,也应该是在沧海桑田时过境迁之后,才能有那样——哪怕是伪装出来的也好——坚强的心境吧?
      而她还离得太远,一切都还正鲜血淋漓,连伤痕累累都尚且谈不上。

      ——我只好假装我看不到,看不到你和她在对街拥抱,你的快乐,我可以感受得到,这样的见面方式对谁都好……

      在失恋的结局里,对谁都好的,往往是最残忍的。

      于是林西子开始低着头走路,最最不敢望过去的方向,便是街道的另一面。
      好在下班回家的方向,正好是要从她的写字楼这一侧进地铁站,不需要过街。
      她坐在地铁上,在走过50街之前,都还会紧张得不敢抬头看人。这一片毕竟是最繁华的地带,如果他带着女朋友,难道不会经常在这一带活动吗?

      每天的每天,都是在这样的提心吊胆中度过的。林西子又消瘦了一圈。有一天晚上在□□上和凌醒视频,凌醒说:“姑奶奶,你是不是在美国呀?怎么变非洲难民了?”
      林西子只好搪塞:“女孩子在结婚前,都要减减肥的。”
      凌醒说:“那是别人,你是应该增肥,新娘子要有胸有屁股才性感。”

      一年就这样走到了末端。其实回头看看,从第一次见到许超然到现在,也不过才半年的时间,为什么压在心上就如同经年累月那么沉重,竟似已历尽了一生一世的苦乐悲欢?
      就好像那天,在从波士顿开回纽约的大巴上,他所说的那句话——
      我觉得好像已经过了一辈子一样。

      这时再想起来,过去的回忆,每个一点一滴,都是那么那么的好,只因那时,他还在随时能让她看得见的地方,好像他就是她的家,她随时都可以离开,然而无论再怎么倔强,如果真的真的支持不下去了,转身就能回去。
      但现在,已经不是那样了。

      圣诞和元旦的假期,林西子的NGO是连着放足一个星期的,陶睿知的公司则只各放两天,他便用上了年假,和林西子一起去南方旅行。
      他们选择的城市是新奥尔良。

      极具讽刺意味的是,离开天寒地冻的纽约来到暖风轻拂的路易斯安那州,林西子居然一下飞机就病倒了,而且是害冷,重感冒。
      或许是潜伏在暗处太久的积累,到了人一放松下来,便忽然哗啦啦倾泻爆发。

      她头痛欲裂,精神萎靡,喉咙肿痛,咳嗽喷嚏一起来,以至于总是不得不捻一片纸巾捂住鼻子,挡住滴滴答答的鼻水。
      然而感冒是此时最让林西子感到舒服的事情,舒服到令她对上苍感恩。因为感冒的人本来就好像很伤心一样,鼻音浓重眼袋囊肿,鼻头红红脸色苍白,好像刚刚哭过,而下一场痛哭又要马上来临。
      但是因为是病人,又不必担心有人真的起了疑心,多嘴多舌地跑来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是多么切合情境心有灵犀的一组病毒!

      每天晚上回到宾馆之后,陶睿知总是让林西子马上洗一个很热的热水澡,然后躺到暖暖的床上去。美国的宾馆,很多都并不配有被子,他就用好几层毛毯把她裹严,让她发汗。
      昏昏沉沉开始睡过去的林西子总是很想念纽约,想要趁自己还病着,赶快回到纽约去。
      回到纽约去,才有机会让许超然知道,我病了。他会心疼的吧?他会因为心疼而什么都不管了,从沉默里走回来,就算天翻地覆世界末日,就算是逼迫我,也要我和他在一起……
      这样,我就能见到他了!

      可是,他会知道吗?要怎样才能让他知道呢?

      在这个时候,林西子又开始痛恨感冒病毒——你们干嘛那么无能呢?你们为什么不是癌细胞呢?如果你们能让我再没有多于两年的时间可活——或者,甚至不需要两年,就算只能再活一天也行啊,毕竟,我已经没有讨价还价的立场,只要能有再见到他一面的时间就好!
      那样,我就可以告诉陶睿知了:对不起,对不起,我爱的人不是你,我爱的人叫许超然……我已经快要不能活,能不能求求你,让我在最后的日子里,和他在一起?

      而超然,我已经明明觉得,再不能见到你,我就不能活,这样算不算就是绝症了呢?
      如果见不到一个人就不能活,这为什么就不能算是绝症呢?

      他们在新奥尔良下榻的宾馆就在这座城市最为著名的French Quarter,这个地方以弥漫着糜烂气息的繁华而著称。
      他俩最晚曾在凌晨1点多外出活动,都还能看到行人熙攘,穿着吊带裙袒胸露背丰-乳-肥-臀的女人被搂在男人的臂弯里招摇过市。
      事实上,从他们的宾馆出来再走一条街,就会到达新奥尔良大名鼎鼎的色-情街。

      然而,就是在这样一个奢侈淫逸的地方,也并非没有纯情感人的事情发生。

      一天傍晚,林西子和陶睿知散步到密西西比河畔的杰克逊广场,就目睹了一个男孩向女朋友跪下求婚、而女孩子惊喜得珠泪抛洒、抱住他连连热吻的场景。在他们旁边立着一对中年夫妇,应该是他们俩其中一位的父母,正捂着胸口激动万分地笑,那情形和美国影视剧里所常常演绎的那些场景,一模一样。
      再走几步到了河堤,他们又遇见一对中年夫妇在举行婚礼,各自牵着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大概因为是再婚,新娘并没有穿婚纱,而是着一件华贵的银白色吊带连衣裙,手捧火红玫瑰,在冰冷的风里被祝福的亲友们暖暖地簇拥着。
      而在附近散步的人群中,有一家三口正在给空中盘旋的海鸥抛掷食物,路过的人都情不自禁抬头去看那些鸟儿矫健地飞来衔住,人和鸟都有着仿佛永远不会厌烦的欣喜。

      这个城市,真的很适合情侣同游吧?那些不经意的角落里帧帧流动的镜头,到底是不是天意呢,为何都如此强烈地充满了结婚的意象?
      林西子靠在陶睿知怀里,忽而悠悠然作如是想。
      她在南方冬天温暖的晚照里轻轻闭上了眼睛,觉得自己是大病一场之后,正在这个远离某个故事和某个人的天涯海角,慢慢地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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