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第 100 章 ...
-
他是预备了见管事的，来了个主管，赶快把大管事的称呼换掉，可是他还没经过大管事的叮咛培训，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直觉叫了一声太监，马上觉得不大妥当，又加了一个大人的称呼，觉得自己这次恐怕没进门得罪人了，遗憾，原本准备进了屋再开始的，不过那也无所谓，得罪了人自然有穆延陵来收拾残局，这样想来，老穆也挺不容易。
他叫完之后，斜眼打量章末的反映，谁知章末并没有一点不高兴的样子，笑的脸上皱纹都连在一起了。口中连称，“不敢，不敢，长安郡公客气了！”
赖三心中大奇，口中称道：“太监大人远道而来，我可是想见很久了。”
章末道：“郡公，咱家官微，当不得太监称呼！郡公别客气了。”
赖三做出很亲密的那种笑，道：“哪里哪里，您不是太监谁是？这里又没有外人，你才别客气，在我心中，你就是个太监！”
章末看上去笑的脸上都开花了，还隐隐有些得意的样子。赖三心中有些沉不住气了，心道这人什么毛病？他气人的功夫都能将穆延陵气一个倒仰。那还是在心里有顾忌的情况下，如今没了顾忌，打定主意要气人，怎地这人竟是不生气？难道自己和太监命里犯克，自己的本事拿不出手了？
赖三根本不知道，章末确实不生气，不但不生气，相反他还觉得十分体面。原来赖三只在评书戏词里听过太监，在戏词里，只要是阉人就会被称为太监，而且那里面的太监基本都不是好人，以致于赖三觉得太监是个很带贬义的词汇，一直只在心里说两声，就算见到门口的小太监，也会叫公公不会叫太监，当着矬子不说矮话的意思。这次他的确是脱口而出，才叫了声太监。又见章末毫不生气，好奇心起，才一口一个太监称呼，想看他脸色的。
可实际上，太监是太府监总管的简称，整个皇宫中，能被称为太监的只有两个人，章末职位已经不低，他是含元殿的少监，八位少监之一。在太监和少监中间，还有四位大监，除了这十六个人，剩余的宦官也各有职位，中宦、宦者、内侍、中涓等等，壁垒森严。
称章末一声太监，实际上是好大的奉承了。就好像对一个偏将一口一个称大帅一般。若不是脸皮厚到一定程度，这样的马屁根本拍不出口。
那章末喜笑颜开，将荷包硬给他塞了回去，埋怨道：“长安郡公，您老人家和我还闹这个？听说是给定西王的议宾封爵，我老章可是特地巴巴的赶来，就为了见一见您老。明人面前也不说暗话，底下的小子们做什么站心里也明镜儿似的，今儿我特地到这儿等你，也是少进几个门子，让你少送点儿门包，规矩咱废不了，但是咱自己可一准儿不能要这个！”
说罢斜眼看了一眼伏在地上的媚眼宦官一眼，用脚尖点了点他，吩咐：“都给我记下了，今后凡是有人来，报长安郡公的名号，一路都不许问人家要门包儿，随到随见，该有地规矩，我掏腰包补给你们！”
那宦官见章末对赖三这么客气，在旁边脸都吓白了。不知自家总管为何突然改了脾气？当真匪夷所思。
客气几句之后，章末微笑给他挑着帘子，伸手做出一个请进的姿势，显得十分谦恭有礼。赖三这个人吃哄不吃横，心里已经在合计怎么闹了，准备的很好，可如今章末这么一客气，他又觉得不好发作。只好嘴里和章末客气着，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屋子。
屋子里地龙烧的火热，用的都是上好的莲花炭，阵阵清香随着热气扑出来，也不知道是烧了多少火，热的和三伏天似的，又在桌上摆着冰山和水莲等物去燥热之气，也不知道又冷又热是折腾个什么劲，直接少烧些火不就行了？赖三身子板是冻惯了的，天气冷他受得了，天气热他却有些受不住。进门被热气一冲，片刻之间小脸儿就变得红扑扑的。
他说了一声对不住，便将外面大氅脱了下来，里面穿着夹衣，仍旧热的不停出汗。但是夹衣里面就只剩内衣了，再脱颇为不像样，只好忍住。
见赖三热的流汗，他笑呵呵道：“到底是年轻人，身子板火气旺，我可是老了，这定西可真是太冷了，不烧足火候，咱家可是一刻也受不住，倒是忘了长安郡公，真是该打！来人呐——”他喊了一声：“将地龙撤掉一半的火头！”又递过冰盘：“郡公吃些凉果降降火气吧。”
他当然不觉得热，这人内衣外面穿的是春秋时分才穿的一件单衣，赖三内衣外面可是件夹棉的夹衣。这人一边说自己老了，烧不足火他一刻也受不住，一边又让人去撤掉火，一边又递过冰水果给你吃，谁还好意思真的让人撤掉火头？赖三脱口道：“不必了！就这么烧着吧。我走的热了些，过一会就好了。”
章末看着他笑容满面，“长安郡公，您体恤！咱家不知怎么一见您就觉得亲切，说句不知高低的话，我心里当您是自己人了，这才松着了点，咱家南边人从小怕冷，可就不知道别人舒适不舒适，您是冷是热，可千万要和咱家说明白了，别热着了您。”
他这般客气，赖三只能道：“不必了，我也挺好。”
章末一直在旁边用眼打量他，此刻心中不由轻蔑的一笑。到底是定西的土包子，被小门子挤兑一下，带着怒气，被他一哄就好了，如今他明明热的冒汗，自己一说他也就算了。这种人最是好欺负，属于涉世不深的土包子，不过倒也不奇怪，定西人嘛。
这次他来宣旨是有特殊任务的，但这任务却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连正使也不知道。但此事不急，他要好生观察这位长安郡公是否能行，若是可以便回去复命，其余的事情自然有交代他任务的人来做。既然有这层目的在里面，和这位长安郡公的关系可就要处好了，所以章末这才降尊纡贵，亲自来偏房给他开门。
在定西人看来，这位官位只相当六品的少监架子大的好生讨厌。但这件事章末真不是故意的，这个状态是他多年来的常态，从他还是个小小内侍开始眼睛里看得就都是这样，一个人若是从来生活的都是这样的环境，那他自然只会这样做。他自己觉得对长安郡公已经客气的不能再客气了，放在京城，等闲的国公王爷他也不用这么客气的。至于底下人的嘴脸，他当然也知道，但是如果吩咐下去上下一体的恭敬，就怕这位偏远地区的蛮子郡公不知天高地厚，之后等三皇子真的要用他，他再拿乔作势可怎么好？
得先让他认清自己的身份，然后再施恩礼下于人，那才是手段。所以他没有特别吩咐小宦官礼遇长安郡公，让他先吃个鳖，然后自己来热情的唱红脸。宫中每一个爬上高位的内侍哪一个不是一身手段？这不过是小小用一下罢了。
乍看这位长安郡公身高不足七尺，形容偏瘦，眼神不正，举止不端，看着不像个郡公的样子，章末不禁暗暗皱了皱眉头，可他明明是受了一路闲气，在朝中很多大臣对他们这些宦官送礼归送礼，看不起归看不起，总能从行为举止感觉出一些，但这位郡公小小年纪，却油滑的滑不留手，完全看不出装模做样的样子来。又让章末给他加了些印象分。
他要判断这人是真的还是装的，心里拿出了很多方案，但是只一进门，稍稍客气两句，章末就觉得心里有底了，这位郡公应是仰慕天家，极力巴结，无论从开开心心给小门子门包，还是一口一个太监的称呼自己，到如今热的汗流浃背还说自己很好，都是在极力巴结。
章末京城人士、天子近侍的优越感顿时就出来了，其实谦卑那是他装出来的，拿架子才是他强项。既然这位长安郡公仰慕天朝，那就要更加震慑震慑他。要一边让他觉得天朝上邦和他亲近无比，一边又觉得天朝高不可攀，这才方便日后让这位郡公卖命！
他心中合计，但脸上那是丝毫也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打下主意，这个人是要边拉边打的，定西王这边不比京城，撤掉封号那是不可能的，但这个爵位，不能让他拿的太顺。
章末在这边打量赖三，却不知赖三也在打量他。以往这种封爵的旨意都是颁旨的人拿乔，拖一拖就能多些好处。等着爵位的人都希望快些走完这一套形式，章末哪里能想到，这位长安郡公憋着坏，正在想主意这人客气成这样，可要怎么闹一闹才能显得不会太无理取闹？这两人倒是不知道他们目标已经一致了。
两人心中都憋着坏，那脸上越发笑的灿烂多彩。
作者有话说
第100章 第 100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