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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8、第 27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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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子几乎片刻也没耽搁,大半夜的就从家里出发了,当晚赖三是住在太傅衙门没有走的,第二天一早他起床推门直接吓了一跳,却见一个须发皆白的精瘦老头就粘在门外,头发胡子上全是露水,显然站了不短的时间了。在那老头身后一左一右站着两个年轻男子,左边的就是景迟,右边的稚气尚存但身材高大,相貌也景迟有五六分相像。
“景大哥,这是……是不是景廷老将军?”赖三迟疑的问。
景迟刚点了两下头,那老头已经屈膝要跪下去,大声道:“前勇毅都尉衙门行军执事景廷拜见都尉!”
赖三手疾眼快,一把拉住他自己抢先屈膝将他托住,成了一个尴尬的姿势,叫道:“景大哥快帮忙拉住你爷爷,我支持不住了!”
景迟上前搀扶住爷爷,无奈道:“我说了郡公不喜这一套,爷爷就是不听。”
“没规矩!”景廷瞪着眼睛道:“他若是郡公,我年过八十,按规矩可以不下拜,但他还是致果都尉,我定西军中最高将领,我当了一辈子的军人,见到长官怎可不行礼?至少这第一次是不能免的!”
定西是有年过八十的人见了王爷也不用大礼的习俗,基本上所有的地方对年纪大的长者都会免礼,大兴也一样,年过八十的人见了皇帝通常都会免礼赐座,所以即便这不是景迟的爷爷,赖三也真的受不起这么大年纪人的大礼。但是只有他死劲拦,景迟和另外一个小伙子不大敢对老爷子用力,而赖三很悲惨的发现他没有一个八十岁的老爷子力气大,马上就要给他跪在地上了。
“爷爷!我叫你亲爷爷!”赖三叫了起来:“不管你怎么说,我若让你跪了以后我和景大哥就没法相处了。你再使劲我就只能先跪下了。老爷子,咱打个商量,你就别管我是什么人,就当我是你孙子的兄弟,若是能帮帮我,比这虚礼强得多了!”
景廷脸色一板,道:“礼节归礼节,我可没有答应要帮你!”
“啊?”赖三脸都绿了,“我说爷爷,你这不玩我吗?难不成你连夜赶来就是要给致果都尉行个礼的?你还不如行礼就算了,直接帮我来的实惠!”
景迟也吃了一惊,道:“祖父?你不是说……”
“我说什么了?”景廷打断他的话,板着脸瞪着景迟。“我什么时候说过答应跟着行军了?”
景迟头皮发麻,但为了兄弟还是将自己爷爷出卖了,“祖父你昨晚听了高兴的大笑三声,全家都被你吵醒了,你还连连说这把年纪还有机会上战场,便是牵马坠蹬都乐意。”
景廷怒瞪着自己的长孙,怒道:“你这混小子,我是你爷爷还是他是你爷爷?岂有向着外人出卖你自家爷爷的道理?”
“嘿嘿,老爷子,这说明我不是外人!”赖三嘻嘻一笑,道:“你也甭为难景大哥了,我也明白您老的意思了,您老其实是想去的,不过有条件,先小人后君子是吧?有什么您就直说!其实这样没劲,你就当我是你孙子,什么条件也不提,您看我听不听您的吩咐?”
“不行!行军岂能儿戏?这关系到十万人的性命!你这人迟儿是拍着胸口向我保证过,你们是过命的交情,我也不是信不过。但是迟儿说的你那些事让我感觉你这个人好冲动,容易感情用事!还有些无赖脾气!若有需要,你不会介意食言反悔!”
“嘿嘿……”赖三无言以对,只能尴尬的笑笑。暗道这老爷子可以,脑筋清楚的很,而且刚刚试过,力气也很不错!
“口头上说说我可信不过!都尉你答应我三个条件,我便跟你走!粉身碎骨也无二话。你若不答应,老头子调头回家,这把年纪了,作孽的事儿就离得远点!”
“行!您说!”赖三爽快的答应了,不怕他提条件,就怕他不提!
“第一,什么时候行军什么时候扎营全听我的,急死了你也不能催!”
“……好吧。”赖三咬着牙,脸上的肌肉直拧劲儿。
“第二,你虽然是都尉,又是郡公,但要和将士们吃一样的饭,住一样的营房!打仗的时候,士兵要对百姓秋毫无犯,绝对不能有杀良冒功或者洗劫民宅的行为!”
“这点没问题!”景迟插嘴道:“郡公一向和我们同吃同住……”
“问你了吗?”景廷一瞪眼睛,景迟立即住嘴不答。
“成。”赖三简单的回答了一个字,就闭着嘴等他的下文。
“第三,若是遇到需要主帅出兵的情况,你不能亲身涉险,我找了个人选,你让他代你,你若冲动了,我老头子掉头就走,随你自己折腾!”说罢一拉身边那个与景迟有五六分相像的人,“去见过都尉!”
“这是我家小弟。”景迟在一旁介绍。
“是你小堂弟!景蠢!”赖三惊喜道,这个就是景迟说的也比较有出息的那个!要知道景家要求可非常严格,他嘴里的有点出息,那可是非常厉害的意思,看景迟就知道了!这可是一员能策划能上阵的虎将啊,景迟的爷爷来已经是惊喜,还带了他来,简直一万个欢迎!
“不是蠢,是钝!迟愚鲁钝!”景迟愤怒的瞪了他一眼,心道这个不争气的东西,这会儿给我出丑,枉费我在家里把你夸的一朵花一样!
赖三心虚的一缩头,道:“怪我读书少,人笨!景大哥和我说过的,我光记得是不聪明的意思,结果记差了,对不住对不住!”
景钝却咧嘴一笑,堂兄与郡公之间的默契让他有些羡慕,从两个人相处的小动作来看,他就立即对赖三感到亲切了。只是爷爷给四个孙子起的名字只有他起对了,景迟不迟,他却真有些钝,轻易也不说话,这样也只是笑笑。
事情既然决定下来,赖三放下一大半的心,请老爷子休息用饭,也不等吃完饭,席间就把情况详细说给他听了。景廷也给了个名单出来,都是他以前的同僚或者他在军中做事的时候发现的后辈可用之才,约莫几十个人,推荐可以酌情使用,这份名单赖三还没什么感觉,只觉得挺好啊,景廷信得过自己也信得过,多几个自己人很好。但陈定雷却知道这份名单的宝贵之处,他们要招募十万新兵,总不可能十万人都由主帅一个人直接统辖,从上到下需要各级小军官,但泾州营得力的小军官基本都被郭平潮带走了,即便没有带走,三万人的编制中下级军官的人数也不足以应付十万新军,而小军官的训练不是一时半刻能完成的,可以说用好了的话,眼下这几十个人的作用不啻于十万新军。
事情定下来之后,景迟便带着一万八千人的泾州营和自己所属的三千通杀营,共计两万一千人,七个方队,整军出发了。他要先行出动,等战局胶着,泾州这边再出动十万新军支援才是顺理成章的,正好也给了这边募兵编制所需的时间。
通杀营便是赖三和景迟训练出来的那支军队,因成军之日赖三辕门射彩时大喝了一声,至尊宝,通杀!全军上下跟着一起大喝‘通杀!’因而得名。
景迟带兵出发的日子是个大晴天,开春回寒,小风能让河面冰层开裂,吹在脸上也颇有点刺刺的感觉。泾州营的士兵对此去心中是非常忐忑的,虽然他们不知道蛮族现在已经有了五万人,但他们是对上过贺兰缺的士兵,只要一想到那个人,就不由有些心惊胆战。正常出兵,两万人站在城楼之下,个个气势如虹,让人看了就有此战必胜的信心,但眼下两万泾州营的士兵虽然也站的笔直,可就是有一股子前途未卜的迷茫之气扑面而来,照例出兵前阅兵场周围会有好多百姓观看出兵的仪式,这种气氛扩散开来,使得百姓也面色凝重,只能窃窃私语,全不见以往应该见到的响彻云霄的欢呼之声。
景廷担忧的看着自己的长孙,这真不是好预兆,士气在一军之中乃是魂魄,眼下这支军队没有魂魄,只带着身体去岂能打仗?
出兵的仪式应当是由定西王亲自授予带兵将领斧钺,眼下的定西王刚满两个月大,还在王府后苑睡得满嘴吐泡泡,当然不能指望他了。这个人选只能先由郡公顶上。
赖三被司礼衙门的人教了许久还是有点紧张,站在点将台上往下一看,两万人好大一片,颇为眼花。他按照仪式步骤,将景迟招上点将台,大声道:“余有不德,致寇敌侵扰,攻掠边陲,日旰忘食,忧在寤寐,劳将军之神武,帅师以应之。”
景迟见他这几个字说的面容扭曲、咬牙切齿,便知道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完全是硬背下来的。见他说完似有不确定的神态,不知道是不是忘了点什么没说,便上前拜倒,高声道:“敢不从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