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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9、第 27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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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送来金盘,赖三随着司礼衙门的官员转自西面站立,拿起黄金制成的钺,双手递给景迟,大声道:“此次北上,上至於天,将军制之!”景迟双手接过,高高举起给下面的士兵看。
他又拿起黄金制成斧头柄,双手递过,大声道:“从此以往,下至于泉,将军制之!”
临行之前授予斧钺,那边是将兵权授予的意思,上至天上下到黄泉,都由这位将军统治管辖,那是一种带有点巫术的说法,表示了天地诸神都会庇佑帮助他的意思。
这个仪式颇为神圣,上下所有观礼的人都大气不出,静静的看着。那一刻所有的目光都凝结在景迟身上,景廷的眼睛迅速就湿润了,他的孙子成了一军统领!他曾经日夜盼望的事情被长孙做到了!
景迟站在点将台上,神情肃穆,他按照仪式的步骤跪地回答:“臣闻,国不可从外治,军不可从内御。二心不可以事君,疑志不可以应敌。臣既受命,专斧钺之威,臣不愿生还,请主上亦垂一言之命於臣。若不许臣,臣不敢将;若许臣,乃辞而行。三军之事,不闻君命,皆由於将出,临敌决战无有二心。若此无天於上,无地於下,中无君命,傍无敌人。”
这样长的一段话其实意思就是我们最常听到的一句,他希望能‘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将军接过斧钺之后,请主上许下临阵自主的权力。并且给所有的士兵和文官知道,他在出征期间会合法的拥有自主权力不受干扰。
这是定例,也是这个仪式必须要说的话,从古到今出征的将领都这么说,并不是景迟要说给赖三听的,但是赖三听到景迟说出‘臣不愿生还……’突然之间,眼泪就流下来了,这只是套话他也知道,这不是景迟要和他说的话他也知道,可是这气氛太凝重庄严,人人的表情都太肃穆认真,城下士兵的士气太低落,太紧张、太安静,甚至还颇为悲壮!他突然就控制不住,好似真的看到景迟不能生还一般。
他按照步骤此刻应该说出‘一切听凭将军’的话来,应该说出‘马革裹尸也是荣耀,将军威名必然怎么怎么样’的话来。他已经背熟了,可是却无法说出口,特别怕一语成真!
“郡公?郡公?”景迟见他看着自己泪流不止,这个时候动了感情,真是无奈又有点感动,“只是说说而已,不是真的。”他小声劝道,“郡公快些说话!”
“我说……我说……”赖三此刻已经控制不住,抽噎起来,点将台下面的将士们靠的近的已经有点发现不对,悲壮的气氛改成了疑惑,不知道郡公搞什么鬼,纪律严明的泾州营还忍着,一向松松垮垮的通杀营已经开始交头接耳。
“喂,老大,郡公好像哭了?”锤子靠近廖天明,小声说。
“不能吧?这时候哭?”廖天明诧异的望上去,只见赖三被景迟劝的止住了眼泪,只是还有点肩头抽动。基于对赖三的熟悉,这个样子确实是哭了。
“真哭了!哭什么?”他奇怪的问。
“觉得我们是去送死?”锤子不确定的回答。
“那也不能这时候哭啊?我们无所谓,那边泾州营还看着呢!”
点将台上景迟急了,催道:“快说话!”
“我说什么?说什么来着?”赖三道:“糟了我忘了!”
“生,人尊之。死,鬼享之,宗庙永记!”景迟提醒他。
“不!”赖三跳了起来,高声喝道:“不会!”他涨红了脸冲着台下大喊:“我知道我该说什么,不用别人教也会说!你们所有人都听着!你们心里没底,你们都有点害怕,我清楚!我也有点害怕!你们对上过那缺心眼一次,我对上过他好几次!那缺心眼是挺吓人的,可是我活着呢,我对上他好几次现在还好端端的站着!景大哥……就是你们的将军,站在台子上这个人,他制定了计划,两次差一点儿就能把缺心眼给逮了!就差一点儿那是他侥幸!可是这缺心眼两次都上当了!他就真的是缺心眼!这次他还是得上当!还是得危险,我看他还能侥幸多少次?我他奶奶的就不信了,他不是人吗?他就不会死了吗?你们都听景将军的!听着,都给我听景将军的话!谁也不能起外心思,这样咱们才能再让缺心眼上当!才能干倒他个乌龟王八蛋!”
“郡公!”景迟扯扯他的袖子,一幅惨不忍睹的表情,这是他出征的誓师大会啊,郡公这个时候发疯了!“郡公,我不是将军,刚才是念的古制,这个场合,你不能称我为将军!”
“对了!”赖三大喝道:“我们定西百多年没有将军了!凭什么?我宣布,就在这里,就在眼下,任命你们的统帅为定西百年来第一位将军!”此言一出,人人震惊,全军大哗!
定西的军人没有升迁的途径已好长时间了,这也是直接导致军队战斗力每况愈下的重要原因,无论如何出色也不能升官,还有几个人愿意拼命?可是眼下,郡公说封景迟为将军?真的吗?景迟做了将军,那么岂不是说,从现在开始,努力便会有结果,敢拼就会有前程?
景迟大吃一惊,旁边的司礼衙门官员脚都软了,脸色惨白的上前道:“郡公,不可胡言!致果、勇毅两位将军是朝廷钦封世袭的!”他的声音大了,底下士兵不少听见,顿时鸦雀无声的等着听军郡公的回答,这一刻若是赖□□悔,军心将立即崩溃。
“那朝廷说了除了他封的两位,我们自己不能再封了吗?”赖三大声喝问。
“没说,说了定西自治,官吏可自行任免,可是……可是……”
“那不就成了?官吏自行任免!军官不是官吗?”赖三喝道。
下面士兵听了,人人脸上露出惊喜、怀疑、期望种种神情,再也不复刚刚的沉闷压抑,
“可是郡公……”那司礼衙门官员哭丧着脸道:“这不行啊!两位将军是朝廷钦封的!他们的后人才是朝廷钦封的领军之人,你自行任命的官员,身份怎么能高过朝廷钦封的呢?不行啊郡公,郡公不行啊!郡公真的不行啊!”
“你奶奶的,啊你个大鸭蛋啊!你才不行!郡公我年轻力壮,怎么就不行了?”赖三一声大喝。底下士兵刚刚被司礼官说的满心沮丧,被赖三这一句话立即好些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当我胡说吗?”赖三喝道:“勇毅都尉叛变了,他的后人还能继续统军?这说得过去吗?朝廷也不会这么不讲理吧?”
“那勇毅都尉这边就算了,可是还有致果都尉呢?”
“你瞎了?致果都尉在你眼前站着呢!”
“臣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致果都尉没有叛变,没有过错,没了勇毅都尉,就应该以致果都尉为尊!郡公你怎么能任命一个将军来,比致果都尉还大,那可实在说不过去啊。”
“哈哈哈哈……”赖三放声长笑,“我就知道你搁这儿等着我呢!兄弟们!你们来说说。咱们定西的致果都尉比不比将军大?”
地下士兵们先是齐齐一愣,看着台子上那个致果都尉,忽然间就全都笑了,对啊,他们定西的致果都尉就是比将军还大的,就是比太傅太史还大的!别说封了个将军,就是封了个元帅,那也还是致果都尉为尊啊!
那司礼衙门的官员已经被绕昏头了,只觉得不对,却说不清哪里不对,不停道:“这……可致果都尉是朝廷钦封的!是朝廷钦封的!”
“我这个郡公也是朝廷钦封的!钦封钦封的!非常的亲!”
“可都尉还有一代的世袭呢,还有校尉官职……郡公即便您可以,等您的后代是个校尉,上面还有个将军,那可怎么是好?”
“你傻了吗?我的后代,要继承校尉的那个是定西王!他更加是钦封的!你敢不以他为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