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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 28 章 ...

  •   “这是云南今年的新茶,当天摘下,八百里加急快马供来,如今还不超过三天,你试试味道如何?”穆延陵拿着手上一个青瓷做成的小杯子品了一口茶水,又将另一杯茶水递给赖三。
      那小杯子一点装饰也没有,就是简简单单的青色瓷杯,然而那瓷却如同青色水滴凝成的一般,薄如纸,色如玉,光如月。乃是青瓷中的极品,这一套杯子乃是烧了整整十七窑才精心挑出来的、每一只被子都要周正匀净,半点瑕疵也不能有,价值远超同样重量的黄金,可惜赖三完全不懂行,拿着只觉得太小太薄,比家里粗瓷大碗差的远了,很别扭,用这玩意喝水什么时候才能解渴?
      好在他也不渴,就一点点抿着玩。茶是上好的白茶,香味浓郁,一滴入口便是满口生香。
      其实穆延陵并非很节俭,只是他奢华的内敛,明面上的东西很简单,日常使用却丝毫也不马虎的,墙上挂的字画都是名家真迹,赖三看着觉得旧旧的家具香炉花瓶等物全是保存的极好的古董。在别人家珍藏摆着看的古物,在太史府却正常使用,并不格外珍惜。
      “听说你今天执意要去见天意,有什么事吗?”穆延陵似是漫不经心的问。
      “没什么事。”赖三明显精神萎靡,蔫蔫巴巴的说道。
      “如果有事,我可以帮你安排。”
      “真没什么事!我这种人能有什么事?就算我有,人家也不稀罕理我啊。”
      穆延陵眉头微微一皱,道:“既然如此,那以后别去看她了,惹人闲话。你若想看,成亲后尽可看个够。”
      “我现在就看够了!”赖三低声嘟囔。
      “你说什么?”穆延陵问。
      赖三道:“大人,有件事我想和你说,对不住啊,我改主意了,我不想和她成亲了。
      “你说什么?”穆延陵双目一瞪。
      “小郡主一定是命头太硬,一般人压不住,老子娘成串的死,我回去越想心里越发毛,大人,还是算了吧!小人还是觉得性命要紧。”
      “你说什么!”穆延陵勃然大怒。
      “怎么我说啥你也听不清啊,我声音很小吗?”赖三叫道:“直说了,这事你找别人吧。我不入地狱,谁爱下谁下!”他倒看着比穆延陵还怒气冲冲。
      “好端端的好事,说什么下地狱?”穆延陵喝道。
      “好事你怎么不让你自己儿子去?”赖三叫道:“老子才明白过来,肯定不是好事!原来是有猫腻在里面呢!反正我不干了!”
      “混账!”穆延陵闻言眉毛一跳:“此事已经宣扬出去,哪里还容你反悔!”
      这可和他想的大不相同,如果这中间有什么勾结,赖三应该只有更想和越天意靠近,以便争取更多的机会,而不是突然说什么不想成亲了,还这般大叫大闹。所以赖三一句话,虽然让他烦躁,但疑心却是去了大半。
      “宣扬不宣扬算啥?悔婚再嫁的有的是,你再去找别人吧,总之我不想娶她。这人命硬,我肯定压不住!真的,大人别不信,从定下亲事之后我真是霉的不能再霉了!把把牌九都抓蹩十!”赖三只管摇头。
      “混账!天意之事你一早就知道!如果没有这件事,你以为会轮到你做仪宾?现在才拿来说她命硬命软,不嫌太迟了吗?”
      “不迟,等成了亲被她克死,那才叫迟了呢!”赖三摇头:“搭进去人也就算了,搭进去命那可不划算。”
      “你别听无知蠢人胡说八道。”穆延陵吸了一口气才平息自己的情绪:“纳吉第一步就是合八字,你的八字和天意的八字乃是上上大吉,天作之合,对你只有好处,没有一点坏处。这是司礼衙门……请弘光大师亲自算出来的,你相信弘光大师还是相信那些无知村人?”
      赖三说自己信命,这个穆延陵虽然没料到,却也没有怀疑,其实当时不信命的人倒是寥寥无几,弘光大师乃是当代高僧,在整个定西乃至整个大兴都赫赫有名,被人当成活菩萨一般的存在,所以穆延陵抬出了这尊大佛,既然赖三信命,就不可能不相信他,穆延陵这也算对症下药了,若不是还需要他配合做出一副和郡主多么情投意合的样子,他才懒得管此人情绪问题。
      “是慈恩寺的大菩萨?他老人家亲自和的八字?”赖三果然被震撼了,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是,这下你放心了吧?”穆延陵微笑。
      “和尚还管做媒拉纤?”赖三继续震惊,连连追问:“那拿什么谢媒?猪蹄他吃吗?四个够吗?”。
      穆延陵笑容僵在脸上,赖三说的谢媒是指民间给做成了姻缘的媒婆包的四个猪蹄,意思是媒人为了他家的事跑伤了脚,给她补补。老和尚当然不吃猪蹄!穆延陵在心里狂骂了他一句,却也不得不给他解释:“弘光大师乃是老王爷旧交,郡主是王爷唯一的后裔,她成婚弘光大师才出面,你以为随便什么人都能找他合八字吗?”
      被他东一句西一句,连博闻强记心思缜密的太史大人也有些思维混乱了。关键是以前没有人这么和他说话过,有点没经验。
      “你这么说四个是肯定不够了,那你送了多少?我不成亲了,你能要回来不?太史大人,这可是你自己去找大和尚的,和我没关系,你要不回来也别让我赔啊!”赖三惊叫起来。
      “放你的……”穆延陵好半天才把最后那个字吃回去。
      “赖三,到底出了什么事?你见了天意之后,为何东拉西扯,执意要悔婚?不要告诉我你只是顾忌八字!你说的是不是实话,我还能分辨的出。如果你老实告诉我,自有我来做主。”穆延陵耐着性子问:“怎么?今天见到天意,她对你不好?”
      “她……哈……她能有什么不好?简直好的不能再好了!买一送一,还带着个小的!我还当大家子里的小姐有多规矩呢,谁知孩子都怀上了!都好几个月了,怪不得那么急着成亲,别人不好惹,你便弄了顶新鲜热辣的绿帽子,准备扣在我头上,我就是个背黑锅的不成?”
      赖三心里一阵阵难受,却知道自己私下去找越天意,已经让穆延陵疑心,如果不打消他的疑心,恐怕自己过不了今天这一关,东拉西扯只是为了让他情绪失控,也知道他不能答应,借口是去之前就想好了的,只是原本准备说去看自个的孩子,可被越天意着实刺激了一下,索性说出心里话,不想和她成亲。
      原本从想都不敢想到想得不得了的事,现在是真的不想了。让他留着自己仅剩的一点尊严吧,他无法想象要经常对着那女人,他不敢保证自己一直对着她,会始终不露破绽,他没有像她那么会演戏。
      所以,算了吧,缘尽于此!只当做了个香艳美梦,反正越天意只是要求他留在身边就行,他此刻其实钱也不想要了,官也不想要了,一切都像一个笑话,只要七叔平安,他宁愿回去当他的混子帮闲。
      赖三这么一说,穆延陵倒是不疑心了,此人非得见郡主,大概是听了周围人说起郡主有孕之事,想得到证实。郡主有孕本就是他故意传播出去的,虽说只限于王府官吏之间传播,但是下面的人偶尔听了几句,怕是传的更离奇,指不定还嘲讽了他两句,他听了一时气不过也是有的。
      “你别听人胡说!”穆延陵皱起眉头:“没有的事!”
      “我问她有没有孩子?她嘻嘻笑说好啊!她自己都承认了!你还说没有!”赖三假装很悲愤的道。
      “天意并不知道你说的什么意思,何必放在心上,再者,今天你不是看到天意了吗?有孕几个月的妇人可是她那样子?”
      “或许没有几个月,这我不知道,我管不了那么多,无论她有没有都差不多,只要成了亲,黄泥巴掉进□□里,不是屎也是屎了!除非大人你亲口和人说去,小郡主清清白白的,不是二手货!不然我太没面子!”
      “放肆!”穆延陵喝道:“你是什么身份,容的了你挑三拣四!”
      “我不管!我现在要钱有钱,要官有官,凭什么要被人指指点点?”
      穆延陵气的笑了,他的钱,他的官,都是哪里来的?如果不是为了他这般凑巧机缘时间都对,可以对外说明,这钱这官位能轮到他吗?这人倒是有趣,忘本忘的这般快也算少见,倒也没看出此人这么糊涂。不过原本自己想用他也就最多两年时光,倒也犯不上和他生气。
      “赖少兄,人生苦短,要是什么都在意了,那恐怕连现有的也保不住。有得就有失,你还是想开一些吧。”穆延陵淡淡的说。
      好了,赖三心中松了一口气,听得他说出威胁的话,注意力已经集中在自己胡搅蛮缠上,知道这一关基本就过去了。但是收尾工作也不能不做。
      “你的意思……这些东西你还能要回去?”赖三假装惊怒非常。
      “官吏任免是本官的本职。”穆延陵给他默认了:“钱财更是过眼云烟,得失都很平常。”
      “那……那好吧。”赖三过了许久,才做出委屈无比的样子,道:“这个就算了,那你得保证以后不会出这种事,我的孩子就是我的,这绿帽子戴上一顶已经够了,可不能再多。”
      你还有什么以后?穆延陵心中暗想,却当然不会说出口,只道:“此事尽管放心。”
      “还有一件事……对我,也非常要紧。”
      “什么事?”
      “还是关于孩子的。别人都笑话我。”
      “这件事你可以放心,以后不会有人笑话你,只会羡慕你!”穆延陵道:“只要你听话,今后只管享受你的荣华富贵,有麻烦事和我说就好,我帮你解决。”
      “真的?你都帮我解决?”赖三问。
      “自然!”
      “那就好。”赖三道:“他们说,娶郡主那是入赘,将来孩子要跟她姓越的,那怎么行?好歹我赖三也是个爷们,我们家还等着我传宗接代呢!穆大人,这件事你一定要帮我解决了!我爷爷姓赖,我爹姓赖,我将来的孩子也得姓赖!”
      “此事不行!”穆延陵立即道。开玩笑,主要就是为了这个孩子,不然要你何用?姓赖?就算他自己的儿子娶了郡主,他也没指望孩子会姓穆。
      赖三一听不乐意了:“穆大人,你这可就不对了,刚刚还说有什么事都帮我解决呢,转眼你就不认账了!你看你看,原本就人人怀疑,现在连孩子都不能跟我的姓了,那还不笑掉别人的大牙去?”
      “此事和流言无关!”穆延陵道:“定西王仙去无后,这个孩子是要承爵继业的!不管有没有这件事,都要姓越!”
      赖三叫了起来:“你和我可没说将来孩子要姓越,你早说我早就不干了,现在又说什么宣扬出去的话,你不厚道啊,这不是赶鸭子上架吗?”
      穆延陵怒道:“这是自然的事!还用说?难不成你以为郡主生下的孩子,会跟你姓吗?”
      “我不姓妈!我姓赖。”赖三翻着白眼,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滚刀肉摸样。
      “我管你姓什么!”穆延陵喝道:“此事已定,报备朝廷方面的文书都在途中了,岂容你出尔反尔?”
      赖三拼命摇头:“我不管我不管!总之我就是不干了,我说什么也不干了!又克夫又傻又不守妇道,甚至连孩子都不能跟我的姓!你去问问谁能愿意?黄金也好,水果也好 ,你爱要就拿回去吧!你们这些人太过分了!欺负人都欺负到祖宗头上了!这次说什么我也不干了!我这就回家!”
      “做梦!”穆延陵耐心耗尽,喝道:“此事已定,不容反悔!最多三两个月,封爵的旨意就能下来,现在你要反悔,那是杀头的罪名!连本官都要受到牵连!我告诉你,你愿意与否毫无紧要,你便是死了,尸体也得给我拜堂!”
      赖三立刻将手里价值五两黄金的杯子往地上一摔,自己也往地上一躺,撒泼打滚的叫起来:“杀人啦!逼婚啦!王爷家的女儿嫁不出去啦,太史大人帮着逼婚啦,不答应就要杀人啊!哪里有这种事啊,没天理啦!”
      他这一闹,门口的侍卫立刻进来,看着穆延陵,不知如何是好。
      穆延陵被他气得青筋直跳,早将问问他为何去找小郡主的事忘在脑后,喝道:“给我抓起来,明天一早送去司礼衙门,写婚书!走正街!”
      “放开我啊!老子不干了!老子要回家!”整个晚上,太史府都能听见这样的嚎叫声。

      第二天一早,新任的致果都尉在十几个侍卫的挟持下,被人拖进司礼衙门,写求聘婚书。
      司礼衙门掌印是个五十来岁的老头,未老先衰,已经有些双眼昏花。然而郡主成婚乃是头等大事,他闻言立即出来,亲自写这婚书来了。
      他先偷眼打量了一下最近在同僚中传的沸沸扬扬的神奇人物——倒也不像别人私下猜测的那般,或许是穆延陵的私生子。至少长得一点也不像。而且好像也没有别人说的那样貌比潘安,也就是个普通长相罢了。
      好在精神头十足,还带着点生机勃勃的摸样,就是这表情略有不好,倒像要找人打架,奉上茶水也不喝,坐在椅子上还要几个人按着才坐得住,难道是太紧张了?
      想起这小子的身份经历,司礼官觉得他紧张也有情可原,这可是真正的一步登天,从今以后,他在这定西三省,乃是大兴王朝,就是最顶尖的人上之人了!出身高官世家,又熬了大半生资历才当上这个司礼衙门掌印的老头深感嫉妒,却也只能冲他讨好的笑,然后提笔认真仔细的写起了通婚书。
      通婚书皆两纸真书,往来并以函封。互相交换婚书,那就是走了律法程序,相当于今天的领了结婚证。当然也有不讲究的,请上个媒人拜个堂就算了,但那多半是穷人,郡主的婚事自然要层层程序都走完才行,这婚书也就一定要有了。
      婚书抬头上,先写今天是某月某日,然后应该是求聘人的姓名。
      写到这里,司礼官抬头赔笑问赖三:“都尉,您的名讳是……”
      “赖三!”
      “哦……想必都尉大人行三,请问大名是……”
      “□□。”赖三略想想,冷着脸回答。他名字就是赖三,哪里来的大名?
      “□□?”司礼官愣了愣,不免再问一遍求证。
      “对!□□!”
      “赖……□□?”
      赖三将眼睛一翻:“可不就是癞蛤蟆,不然能吃上天鹅肉?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就叫癞蛤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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