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痞子大人》媚媚猫（青函）

29、第 29 章

　　司礼官张大了嘴：“这……都尉大人，成亲之日，婚书是要贴在巡街牌上，四处行走的！”
　　“那又怎么样？”赖三问。
　　怎么样？司礼官懦懦道：“人人都能看见婚书上的名讳。这个……叫□□，未免……不如换一个文雅些的。”
　　没等他说完，赖三从凳子上跳起来几尺高，叫道：“岂有此理！名字是爹娘起的，我光听说女人出嫁之后改名字，却没听说娶媳妇就要改名字的，你们也欺人太甚了！你管天管地，还管人拉屎放屁？我就叫癞蛤蟆，这名字风水忒好！老子今后平步青云全靠它了！你给我写上，今天你敢不写，老子就不成亲了！游街就游街，正好让人人都看见，娶了郡主的是癞蛤蟆！”
　　按着他的侍卫向司礼官使了个眼色，意思他不用和赖三说了，自己想个名字上去就是。
　　司礼官也发现气氛不对，这位都尉怎么看都不像是个高兴的样子，倒像找茬的架势。这真是奇也怪哉！明明是人人称羡的好事，不过多年的人生经验告诉他，这件事不能搀和！
　　让怎么办就怎么办好了，于是他想了想，写下‘光祖’二字。意思是光宗耀祖，赖光祖，听着颇为响亮，应该过得去了。
　　“写完了吗？给我看看！”赖三突然道：“眼珠子叽里咕噜的乱转，我得看看你给我改名了没有？我告诉你，我的名字只有我老子才能改，要是被你改了，我定然不能算完，你给我小心些！”
　　“啊？”司礼官一惊，没想到这人倒是认真：“这个……都尉，就不用看了吧……”
　　“少废话！拿来吧！”赖三一把夺过，颠倒了一下，找到几个自己认识的字，才分清楚正反。
　　他突然一瞪眼：“这不对吧？”
　　他在找的时候，司礼官已经很紧张了，这样一声大喝，直接将他吓了一跳：“都尉，我这也是为您着想……”
　　谁知赖三接着道：“后面这个倒是没错，是□□的蟆字。可中间这个字笔划太少，你是不是写错了？我记得□□两个字笔划都挺多的来着。”
　　司礼官一头冷汗这才下来，敢情这位根本不认字啊！偷偷瞄向后面几个侍卫，也全是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连忙承认：“是，是。下官一时笔误！写错了。我重写！这就重写。”
　　重新铺开一张纸，落笔之前偷偷看了一眼赖三，心道我给你起个什么名字好呢？看这小子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个子不算高，眉目也就是勉勉强强算个中上的长相，人也如此粗鄙不文，居然连字都不认识，家世更加在官宦群体中可称传奇。怎么偏生有这样的好命？娶郡主，做仪宾，封郡公。这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了，虽然大家都知道郡主有点问题，但也正因为郡主出了问题，这才和你交好啊！太史大人不过是为了郡主自己喜欢，便将这样天大的好事交到你头上，让对他有非议、怀疑他将郡主接回自己家中乃是另有用心的官员全部哑口无言。这真是天时地利人和，样样凑巧、差一点也不成的。谁说天上不会掉馅饼？如此人人称羡的好事……
　　咦？人人称羡，那就称羡吧！这两个字笔划够多！
　　想到这，用端正的簪花小楷写下求聘人‘赖称羡’三字。
　　赖三这次始终在盯着他，见了称羡二字，反复打量。道：“这就对了！这才是□□！大人你字写得不错，到时候记得喝我的喜酒啊！”
　　司礼官松了一口气，剩下的都是套路话，运笔如飞，很快写完，吹干了墨迹。按照惯例，写完之后应大声朗读一遍，他先施了一礼，才读道——
　　“辛未年十一月二十六日，黄道吉日，诸事皆宜！赖公……□□，顿首顿首。阔叙既久，倾属良深。孟春犹寒，体履如何？愿馆舍清休。名诸疹少理，言展未即，惟增翘轸。愿敬德厚，谨遣白书不具。赖……□□顿首顿首。
　　名白：名第越氏，令淑，愿托高媛，敢以礼请。
　　意思就是说对方家各种好，那女子各种贤良淑德，天下少有，地上难寻，所以想要求娶。
　　女方回复的婚书内容略有不同，却也大致相似。不过增添了‘自家女子四德无闻，未闲礼则，承男方顾存姻好，不敢敬违’之类的客气话，意思就是我家丫头其实无才无德，没你说的那么好，承蒙你厚爱，十分愿意并感谢。
　　这样一交换，姻缘便是定下来了。
　　“都尉，婚书写完了，你看看满意吗？”司礼官小心翼翼的问。
　　“不错！”赖三审视半晌，给予了肯定的评价。
　　司礼官大大松了一口气，站起来躬身一礼，几乎弯到地上，道：“恭喜郡公！”
　　赖三奇道：“穆大人不是说封爵的文书要三两个月才能下达吗？”
　　司礼官直起身，笑眯眯道：“此事断无差错，提前恭喜也是应当！”
　　赖三身后侍卫也整齐的躬身施礼，齐声道：“恭喜郡公！”
　　这一刻，他本应感觉很是踌躇满志或者心情激扬才是！娶媳妇了，人生第一大事！赖三曾无数次和七叔在天气暖和、衣食不缺的时候幻想过娶媳妇的场景。王七那种从心里洋溢欢乐的样子记得请清楚楚，那时候他们是多么高兴，是多么期待这种美好！
　　自然，他们可没幻想过能娶一个郡主做老婆，更没幻想过有一群官人围着他，恭敬施礼的场面。
　　这不是赖三想要的，他只想要一个能看得上他，能和他和七叔一起过日子的女人，直接拜堂，生娃就好。而不是这种成个亲需要涉及好几个衙门，几百人忙上三个月还说太急、写个婚书念出来听也听不懂，完全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谁都很忙，偏生他和七叔一点也帮不上，这是给他娶媳妇吗？赖三从未想过，自己娶媳妇的时候，七叔会不在场。
　　他想要一个平凡的女人，一个真正属于他的女人，只要有这么个人，他一定对她像仙女一样好！一定看待她如珠如宝。
　　可是老天节省了中间环节，直接送给他一个仙女……赖三明确的知道，这婚书上的女人，名义上即将成为他媳妇的人，省却了他呵护珍爱的过程直接就绽放光彩的女人，并不是他的。
　　“恭喜郡公！”司礼官觉得自己有点脑充血了，低头幅度太大，时间太长，赖公□□还是没有反应，只好再次提醒。
　　“好好好！多谢多谢！同喜同喜！本俊公有赏！”赖三已经恢复他嬉皮笑脸的表情，说着从怀里摸出两枚铜钱放在司礼官手中。
　　司礼官拿着两文钱，惊愕莫名。
　　这赏也未免太重了！
　　“看你乐的，都傻了！今天是本俊公大喜的日子，你也不用客气，我问你，俊公官大不大？”
　　郡公并不是官职，只是爵位，要问官大不大，那一点也不大，大兴朝国公都有二十来个，郡公更是几百，谁都知道这只是没有实权的衔头而已，但论起品轶却是超品，还在一品之上。司礼官定了定神，心想和他也解释不清，就奉承两句算了，于是赔笑道：“自然是大的！那是目前我定西最大的官了！”
　　“他说真的？”赖三问侍卫。
　　“当然当然！”侍卫一起说，写完婚书就是办完差事了，他们总不会在外面给赖三难看，落下口实。
　　“那你们都听我的不？”
　　“自然要听！”
　　“那好，本俊公今儿高兴！”赖三招呼众人：“这么好的事情怎么没有鼓乐？去街上给我叫了杂耍班子来！”
　　“杂耍班子？”众人面面相觑。
　　“嗯，就东街那个班子就成，技术特好！不是连这点事情也不行吧？你刚刚还说要听我的。司礼大人你说，不听大官的，该怎么样？”
　　“去叫吧！”侍卫推推他的属下，犯不上违逆这个二货。
　　“这才对嘛！有赏！”赖三也给了他两个铜钱，那侍卫只得谢赏，他又指着一个侍卫：“你，找个大牌子，把婚书贴上去，给我扛着，咱们回府！”
　　这会子侍卫也学乖了，他说啥就是啥吧。人生得意须尽欢，想必他也是高兴的，就是高兴的表现有些太张扬。
　　“来，翻跟头跟上！敲锣打鼓的，都给我使点劲，今儿是老子的好日子！谁要偷懒，我打断他的腿！”赖三带着杂耍班子，一路买东西，队伍越来越长，在泾州城每一条主街道都转了一圈，直奔太史府邸。
　　这一天街上很热闹，不管谁都忍不住出来看看。

　　“抬过来抬过来，放这儿！”赖三招呼伙计将一个很大的鎏金财神摆在门前：“这可是太史府，怎么能光秃秃的？来来来，你看这金灿灿的好吧？”
　　“动作快着点，老子可是要成亲了，书房输房，弄这么个倒霉地方，真是晦气，把这些书都给我扔了，换这个——玉石的骰子，描金的牌九！怎么样。气派吧！”
　　“还有这些字画，什么玩意？黑乎乎白惨惨，太肃静了，不吉利！来来来，都给我扯了！我买了这么些年画，娃娃抱鲤鱼！福寿禄三星！还有这个，张生会莺莺，怎么样？张张都喜庆，快贴上！”
　　今天穆延陵坐着轿子回府，在门口就好生揉了揉眼睛，只见一个金光闪耀的大财神立在当中，回家一看更是差点晕倒，书房里的珍本书籍，墙上挂的名家书画，尽皆不见，换做了一片花里胡哨的喜气洋洋。古董家具都被刷了红漆，统统变成红色，夺目生辉。
　　“这是何故？”太史大人几乎要发疯了！指着大变样的房子，手指忍不住微微颤抖。
　　“老爷回来了！”外宅管事喜气洋洋迎了上来：“都尉大人写了婚书回来，说咱们家即将有大喜事，老爷让他马上准备起来！要下人一起帮忙！”
　　“胡说！我几时说过让他准备？”
　　“不是老爷说的？”那管事瞪大了眼睛：“可是今早出门的时候，侍卫总管顾大人亲自将都尉送出门来，说让都尉快些去，顾大人说老爷您吩咐他尽快准备喜事，不要拖延！”
　　这都哪跟哪儿？我让他去写婚书，没让他给我抄家！
　　正说着，赖三由照壁后钻出来，只见他一身簇新的衣裳，脖子上一挂多宝串，多是红绿颜色之物，当中一个白玉的狮子滚绣球，本是司礼官放在案子上赏玩的东西，偏生叫他顺了来挂在脖子上。头上又有一朵碗口大的金花，随着走动上下乱颤。
　　“太史大人！你回来的正好，帮我看看少了什么？我可完全按照您吩咐的，下力气准备了，半点没拖延！”
　　“你……你就这样走回来的？”穆延陵指着他，嘴唇有些哆嗦。
　　“当然不是啦！”赖三笑道：“我还请了一个杂耍班子，一路敲锣打鼓翻跟头舞狮子回来的！保准咱泾州人人都知道，太史府出了大喜事！”
　　不知是不是今天日头大了，穆延陵一阵头晕。
　　“太史大人，我知道你日理万机什么的，肯定没空，所以我就自己找人做了。你甭担心，我都安排的妥妥当当的，就是你家太大了，折腾一天也才弄了这么点地方，油漆匠我都请了，大人写个手令吧，明儿让他们来把内园子里的亭子全刷上红漆，大人你要相信我的眼光！保准好看！”
　　“谁告诉你在我家成亲？王府正在修缮中，很快就好！你自然是要在王府成亲！”穆延陵大吼：“你给我滚出去！滚！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