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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第 7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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赖三傻笑,一时竟然全身麻木,根本动不了分毫。
这一刻他觉得活着真好!以往那么多次忍饥挨饿,那么多次在生死线上挣扎到底是为了什么,似乎一下子就找到了答案。一个人是要活下去的,无法形容生命之神会创造出什么奇迹,也许你猜不到想不到的事情,也有可能发生。
可是慢慢的,他感觉有些不对。越天意咬着嘴唇,仔仔细细的给他擦,擦了一遍又一遍仍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她一双眸子是望着自己的脸的,但是那眼神却是茫然空洞,似乎在想着什么事情一般。
赖三觉得自己的嘴唇已经开始火辣辣的疼,恐怕桌子叫她这样擦,也会掉漆了!
“天意,唔……”他躲过手帕,柔声道:“你在想什么呢?有啥难心的事了?说说行不行?你这个样子,三哥看了好心疼!”
越天意眼神恢复焦距,放下手来,轻轻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赖三小心翼翼的问。
“没什么。”越天意转过头去,淡淡道:“想起以前一点事情,我从来没有注意过别人,没关心过我的父母兄弟。还是看到你,才懂得关心别人。我觉得自己比以前好得多,可惜我的亲人,却一个也看不到了。”
赖三也觉得一阵心酸,默然一下道:“天意,你能报了仇,以后就别再想着这些难过的事情好不好?难过的事情总是越想就越难过的,真的!只要你不去想,做点别的,慢慢也就过去了。”
他凑过来道:“如果我有这个机会,我一定让你天天都高高兴兴的!我没别的本事,但是身边的朋友都说过,我总是有能耐让人笑起来。”他故意道:“天意,你不是也说了嘛?我这个人长得滑稽,一看就想笑。以后不管怎么样,你要是需要我,我就天天让你看,天天让你笑,好不好?”
越天意静静的看着他,过了很久,突然道:“赖三,你问我底牌是什么。现在问!”
“啊?”赖三一时没听明白,错愕无比。
“你问,趁我没有改变主意之前,你现在问,我就告诉你!只告诉你一个人!”
“可你不是说……”赖三结结巴巴的道:“你不说不愿意告诉我吗?其实我知不知道都没啥关系的,我也不大想知道,我信你!”他觉得越天意那种目光里,带着摧毁什么的决心,带着点让他说不清为什么感到不安的东西。
“我真的知不知道都没关系的!”他重复。
“没关系吗?”越天意看着他:“你是真傻还是假傻?我虽然没有摆到明面上,但实际已经和穆延陵撕破脸皮了!很快我们之间就会有一次彻底的战斗,别看现在大家仿佛平安无事,那是因为我们俩个都不会轻举妄动,只要一动,那必然是雷霆一击,生死在此一举!多年来勇毅都尉一直就是他的走狗,名义上他虽然不管军队,但定西三省的军队凭他一言就可以调动!你以为凭着你刚当了几个月的致果都尉就可以和他抗衡了吗?他在定西经营二十余年,势力之大根本不是你能理解的。我依仗的只是这个姓氏,越家有能让大兴朝廷也为之忌惮的底牌,这关系到你的性命!你连知道也不想知道?”
“不是不想,但你说了不能说,我……”
“现在我说可以告诉你了!就今晚,就现在!你问!我没有什么能报答你的,只有这一点了。”
赖三觉得越天意眸子里似乎燃烧着一把决绝的烈火,这让他有些别扭,还隐隐有些害怕,于是飞快的摇头:“我不问我不问!”
“赖三,你竟然喜欢我这种人,你多蠢啊!”过了许久,越天意才幽幽一声长叹。
她将手中剩下的半块薯子往地上一扔,冷冷道:“你走吧,出了泾州城,永远别回来。你的七叔我会在你出城后放他走,你放心,他只是闹起来的时候,被我吓了几次,并没有真受到什么伤害。你马上走,离开定西三省,以后永远别提我的名字,我和你完全没有关系,记住了吗?”
“为什么?”赖三只觉心中酸楚难当,以前好几天没吃上饭,觉得自己快饿死的时候也没这么绝望。他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硬憋出来的,“为什么突然让我走?”
“和你有什么关系?滚吧!”越天意眼望远方,淡淡的道。
“你不说清楚,我才不走呢!”赖三叫道:“扯淡,我一辈子的大事,你轻飘飘说一句我就滚了?老子这人天生脾气拧,这辈子就没这么听话过!要是你,关系到你一辈子最想最想的大事,你肯不肯走?”
“嗤!”越天意嗤笑一声,转头看着他,尽是嘲讽之色:“赖三,你在想什么呢?未免太也不自量力了!你在我眼里,便是土狗一般的东西,你有利用价值,我便利用一二,你现在这个样子,一点用也没有,我多少大事要做,哪里有空和你周旋?把你的名字和我放在一起,我想想就恶心!你滚蛋是迟早的事,你还当我真能让你做了郡公?天下间,你听过这等好事吗?”
赖三嘴唇哆嗦成了一片,支离破碎的开口:“天意,我……我只是……”
“滚吧!你不是说了你不讹我也不赖我吗?怎么还纠缠不清?”她冷冷一笑:“赖三,其实你在我面前,是不能自称‘我’的,你都没弄清楚自己算什么东西?”
“越天意!你他妈的闭嘴!”赖三吼道:“少在这里废话,越说我越不信!老子从小到大挨过多少骂?你这几句算个屁!凭这想搪塞老子做梦吧你!差姥姥家去了!你老实跟我说到底什么事?刚才还好好的,为什么让我走?”
越天意胸口急速喘息,喝道:“你照照镜子看你现在的德性!我呸!让你滚还需要找借口?你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你这个人真是恶心,立刻给我滚!”
“好,你不说是吧?不说……”赖三前后乱走几步,说着四下看看,见绑手腕的带子还拴在树上,立马几步窜过去,道:“不说我就死给你看!”
他话音未落便跳起来把带子挽了个活扣,将自己脑袋伸进去,而且毫不犹豫踢翻了脚下的石头,完全没半点回缓余地,也没半点装模作样,实打实是要上吊,转眼间就直翻白眼。
“你有病!”越天意吃一惊,只得上前吃力的将他解下来。赖三喘气还费劲,却已经哈哈大笑起来,笑声粗噶难听,他顺势抱住越天意的手臂,再也不肯放开。
“奶奶的!我死了和滚了对你有啥区别?你舍不得我死!别装了,小傻子!你舍不得三哥死!哈哈哈哈……”
啪,一个耳光摔在他脸上,赖三停都没停一下,继续哈哈大笑。“来啊来啊,这算什么?上吊我都不走,你打我两下我就走了?”
越天意容色渐渐惨淡,半晌才垂下头,道:“赖三,你让我说什么才好?也罢!”她抓住赖三一直抱着她不肯放开的手臂慢慢分开,“我相信我这一生,再也找不到比你对我更好的人了,但是,我答应了薛据,事成之后,我会嫁给他的长子,所以三哥,别等我了,你还是走吧。”
赖三怔住,好久才能开口:“你……你开玩笑吧?你已经嫁人了,我们婚书都换了,这事薛据也知道啊!他怎么会又为自己的儿子求婚……这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越天意淡淡一笑,这次是充满了对自己的嘲讽。
“我在大部分眼中是什么?是个人吗?不是,是权势!我是越家唯一的后裔了,我最大的依仗,不过是我自己。我的底牌对不同的人,说出的说辞都不同。对陈定雷,我可以用大义正统,但对薛据,那些虚名有用吗?对那些有所畏惧的官员,我可以说我有一支精兵!或者有绝对可以调动军队的方法,但对薛据,他那么好骗吗?我需要借用他的力量,只有许给他这个莫大的好处,三哥,我顾不得了!我真的顾不得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