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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第 8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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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越天意动作越来越大,穆延陵的处境越来越微妙,已经有穆太史嚣张跋扈对上不敬的传言在官员间私下流传了。听说有人已经在在收集穆延陵的十大罪状,准备一举将他告倒!甚至还有一些官员和消息灵通人士私下说与要好的人,说太史这个官职是凶煞,所以坐上太史职位的人没有几个有好下场。而太傅则是吉星,于是历任太傅都能荣耀终老。定西王称王百余年,太史换了二三十个,太傅到陈定雷这里才是第六个,可见两个官职的吉凶。穆延陵身居太史职位已经十几年,远超平均水平,如今凶煞星动,该他倒霉了,此乃天意,不信你就看着云云。
当然,这都只是据说,像太史这样的高官,没有十恶不赦的大罪哪里能动得了分毫?尤其是穆延陵这个大权在握十几年的太史,比历任太史都更难对付,光靠什么罪名是没什么用处的了,除非有能让他无法翻身的能力,否则没有人敢去试着动一动他。至于天道吉凶的说法更是无稽之谈,其实哪里有什么吉凶?太史和太傅的区别只有太史是大权在握、管的都是实权衙门,太傅管是兵、财、刑都不能沾的清水衙门。后一个职位的吸引力自然大大小于前者,想对付太傅的人远少于想对付太史的人,没人惦记,自然少了好些凶的机会了。凭这就说穆延陵死定了,那他才是死定了。
但是官场之上,一点风吹草动都意味着即将酝酿的大风暴,穆延陵的势力若是固若金汤、则根本不会有这些对他不利的流言私下流传。既然有了流言,便说明他有了破绽。哪怕只是一点微小的破绽、哪怕是目前还看不出来的破绽,都代表了有染指他那巨大利益体的可能!
利益的刺激比一切刺激都有效,权力对于在官场上混迹的人,如同巨额利润对于商人,有无与伦比的吸引力,大量的人愿意为此甘冒奇险。
越天意说的对,她并不需要想出什么具体的办法,只要让别人看到扳倒穆延陵的一丝可能性,就会有无数人开始动脑筋,脑筋动的多了,总会有人想出办法,想出办法了,总会有人忍不住行动。她不需要去拼命砸毁穆延陵搭建了多年的华丽城堡,实际上凭她的能力,也根本无法砸毁这个城堡。她只需要指着一个地方说这里是个小孔,就会有人去抠那个地方,抠的人多了,孔就真的有了。
如今就是有了小孔的时候,穆延陵一党的一个重要官员被数宗大罪拉下马,被罢官为民,软禁在家等候发落。有人敢动他的手下,就代表着这些人想要动他。穆延陵称病在家,已经有几天不去衙门了。
若是往常穆延陵在家,来拜会他的官员络绎不绝,多少人送礼都找不到门路,想见他府上的管家都有困难,如今穆延陵已经在家休息几日了,却无人拜访,门前冷冷清清,干干净净。阖府上下都能感受到风雨欲来的气氛,下人们走路都蹑手蹑脚,连大气也不敢出。整个太史府,越发庄严肃穆起来。
穆延陵知道,这一切都是越天意正在指挥别人越来越卖力的抠他的城堡,但出于她特殊的身份,穆延陵只能看着她站在城堡外面暗示,却没有办法明面出来阻止她!
太史府内书房中,穆延陵正在和那位神秘的人物低声交谈。穆延陵神色平和,看着气色不错,没什么告病应该有的样子。
“那小子还在认真练习吗?”穆延陵问那人。
对面那人的语气却有些低沉:“十分拼命,不似作假。”
“郡主每晚都陪着他?”
“是,郡主二更前后会到校场,陪着他快到天亮才回去。两人整夜都在一起,片刻不分。”
“这个郡主!那么多大事要做,倒有时间儿女情长起来了,早知道越家多出情种,此言确实不虚啊!”穆延陵说起这个的时候嘴边含着一丝淡淡的笑容,最近朝堂之上能看出他处境不妙的人越来越多,他的处境越来越微妙,谁知他竟然还有闲心了解越天意的八卦。
对面那人可没他这么轻松,皱眉道:“某无能,仍然不能确定郡主依仗的到底是什么。但是和我们对立的官员,胆子可是越来越大了。”
“富贵险中求。”穆延陵淡淡一笑:“这些人想着搏一点从龙之功呢。”
从龙之功,那指的是跟着新君主推翻旧皇帝的功劳,穆延陵说依附越天意的那些官员是要搏从龙之功,意思是将他自己比喻成当权皇帝了。这可是极大的逾越,若是拉到明面上,光这句话就够杀头灭族的大罪了。
他对面的人却好似没听见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一般,沉声道:“本以为就算让她鼓动起来,响应的多半也是些清流小吏,起不了什么作用,没想到好些握着些实权的也动摇了,当真出乎意料。”
“形势的发展也有些出乎我的意料,原想便是她就是绝顶聪明,又能想出什么有用的法子?谁知她自己没想什么法子,只是想出了鼓动别人依附她的办法,那么多人一起想办法对付我,倒真比一个小姑娘难办。当真是有多大的好处,就能生出多大的胆子!真没想到,我有被一个小姑娘逼得告病在家,不能办公的一天。”
“大人,既然如此,何不消除这个后患?”
“嗯?”穆延陵看了他一眼:“怎么讲?”
那人低声道:“郡主每晚去校场都只带一人赶车,并没有其他人陪同,机会众多,大人,如果郡主出了点什么意外,半夜三更,一定来不及救援!”
“荒唐!谁都知道郡主如今身孕刚过四个月,如果她现在出事,你听过只怀了四个月的孩子落地能活下来的吗?”穆延陵皱起眉头轻声呵斥。
“大人,撤藩之事只是估计,即便要撤也不在一时,若让小郡主再折腾下去,大人可眼下就有危机!”
穆延陵淡淡看了他一眼:“本官都不急,你急什么?有个培养自己势力的机会,不好吗?”
“大人何出此言,我与你如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们一起做了多少大事,难道到了今天,你还不相信我吗?”
穆延陵也不太过逼迫,只淡淡一笑:“本官说笑了,你别介意。”
那人吁了一口气,道:“大人言重了,你我合作多年,彼此深知,无需对我这般客气。”
“嗯,知道了,你回去吧!这段时间我需韬光养晦,很多事不便出面,要多辛苦你了。”
“辛苦倒是无妨,只是郡主那边,始终让我难以放心。”
提起这个,穆延陵也微微皱了皱眉头,此事同样让他心中难安许多时日了。
那人叹了口气:“郡主现在每个晚上都去校场找那小子,下人禀告是练习射箭,但不好靠近,也不知道他们说些什么。郡主再心思细密,也只是个年轻的姑娘,这样的大事不找个人商量商量岂能安心?我看她现在和那小子如此好,她真正依仗的物事多半告诉那小子了,校场守卫现在还是勇毅都尉负责,何不让张沐春多留意一二?”
“谁都知道张沐春是我的人,他岂能不防?张沐春是都尉,那小子也是都尉,何况他还占了郡公的身份。一切摆在明面上,倒是不好下手了。”穆延陵摇摇头:“那小子不住我这儿了,盯着我的人也多,现在我必须稳住,还是等你的消息吧。”他的语气还是很轻松,和对面人沉重对比鲜明。
“大人,郡主有依仗,你也有。你若将实底亮出来,当有一大部分人不敢心生二意,何必让越家一个小姑娘打压了大人的威信?”
“不到时候。”穆延陵挥了挥手:“是疖子总要出头,我现在压住了他们,留下的便是隐患。等走出这一步以后遇到的事就多了,迟早会有人拿着什么正统的说法祸乱人心,不若趁着越家遗孤登高一呼的机会,该铲除的彻底铲除,还哪里有这么好的机会?本官心慈久了,让人觉得我可欺,那便换个做法,让以后想和我作对的人,都好好掂量掂量吧!”
他眼中闪过一丝阴冷的光芒,和那个在朝堂上说对属下有失管教、大义凛然的太史大人迥异。对面的人似乎也感到有些不适,半晌之后才开口。
“大人既是这样决定了,我自当配合,只是大人对郡主切莫掉以轻心!即便没有依仗,只要她活着,她的身份仍旧是不可逾越!对她,始终要小心。”
“我知道,越家正统的名分,在一干愚人心中比天还大,小郡主一句话,比我许给他们天大的富贵都管用。”
穆延陵眼中现出嘲讽之色:“他们就不去想想,倒推回去两百年,越家在定西又是什么了不起的家族了?比之如今的富家尚且不如,还不是叫越家抓住了机会,只凭一代家主的努力便一飞冲天了?什么大义正统?这个天下哪里来的正统?强者为王才是天道!一家一姓占尽风骚两百年,也该轮到别人了!”
这句话说得语气淡然,然而话语里却伴随着风雷之气,那人看着他默然无语,目光闪动着颇为复杂的光芒,一时无语。
穆延陵也闭口向远处遥望,还有几天便是年关,马上,便是新的一年了!
可惜了,穆延陵心中对越天意颇为赞赏,没想到那个琴棋书画歌舞行猎无一不好、唯独不好权势的风雅王爷竟然会生出这样的女儿,要是他自己的儿子穆青峰有她一半的本事心智,他还愁什么?如果她不是越家正统,事成之后他有兴趣留她下来解闷,但她的身份意味着会有无数不死心的人准备拿她做借口兴风作浪,所以大事成功之后,她只有死了。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