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发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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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暖颜在屋里听见，连忙跑出去将铜壶从炉子上拎下来，笑道：“是我坐的，一时忘了。”抬头看时，却是二房三姑娘顾涴秋，身后跟着一个低眉顺眼的丫头。
“原来是林姨娘。”顾涴秋像是才发现骂错了人，收起厉容，换了一副歉意神色，笑道，“姨娘莫怪。我以为是哪个小丫头贪玩，忘记了差事……咦？姨娘怎么从西厢出来，今日可是……”涴秋说了一半，掩口不说了，拿眼瞟着暖颜。
林暖颜假作不懂，笑道：“大爷身子不适，我才来，怕服侍不好，自然要继续劳烦锦绣姑娘。三姑娘可是来找大奶奶的？大奶奶并不在这里住。”
顾涴秋表情变了变，道：“我来找锦绣寻个花样子，片刻就走，姨娘不会见怪吧？”
正说着，正屋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人影走出来恭敬立于台阶之上：“三姑娘，您怎么才来？您要的花样子奴婢已经备好了，还多挑了几样，快请进屋罢。”锦绣的声音已恢复平静，似乎什么事也未曾发生过一般。
顾涴秋眼神亮了亮，对林暖颜微微一笑：“如此，妹妹就先过去了。”
暖颜躬了一下/身，笑道：“三姑娘请便。”
看着漆成青色的黄杨木门板在涴秋身后轻轻合上，暖颜心里不由得嘀咕。这么晚了，一个姑娘到爷房里看花样子？就算是兄妹，似乎也不大合适吧。顾家的门风竟然如此开放？算了，反正不关自己的事。林暖颜拎起铜壶，转身回了西厢。
绿屏回来的时候，涴秋已经走了。锦绣一直将人送到杏园外看着离开方才返回，刚好与绿屏撞在一起。
绿屏眼珠一转，抢先一步横在门口，只留一个半肩宽的空隙，挑眉望着锦绣。她原以为锦绣定然会发火，那便索性闹开，好让主子趁机回禀老夫人把她踢走。谁料锦绣望了她一眼，灵巧地侧了一下身便从缝隙中穿过，回头露出一丝轻蔑，径直回了正房。
绿屏气恼不已，只好怏怏地回了西厢。“二姑娘，奴婢回来了。”进了房门，却见暖颜正坐在窗下有一下没一下地喝茶，听到她的声音，连眼皮都没抬。
绿屏呆了呆，带点惶恐道：“奴婢回来晚了……”
林暖颜却将茶杯不轻不重地往小几上一搁，震得绿屏心头一跳。“我累了，你自去歇着罢。”林暖颜起身拍了拍衣裙，径自往西间卧房行去。
绿屏连忙跟上：“二姑娘，奴婢服侍您更衣。”她从袖子里取出一个小巧的银瓶，讨好道，“奴婢从管事的刘妈妈那里讨了一些烫伤药，待会儿替您擦上。”
暖颜头也没回，轻吐一句“不用”，淡漠生疏的语气让绿屏的脚钉在了原地。绿屏眼睁睁看着暖颜自己洗脸铺床，吹灯放帐子，她几次上去接手，都被暖颜给挡了开去。绿屏的脸霎时就涨得通红，泪珠儿在眼眶子里打了几个转，扑簌簌掉落下来。她既不敢进，也不敢退，更不敢哭出声来，就那么呆呆地立在屋子中央。
月光照进来，将她的身影拉长，投映在内室的轻纱帐上。黑暗的帐子里静悄悄的，闭眼听着外头极力压抑的抽泣声，林暖颜心中默叹。觉得火候差不多了，她方才开口道：“你过来罢。”
绿屏见叫，连忙擦干了眼泪，跪在床前：“二姑娘，奴婢知错了。”
“……那你可知自己究竟错在何处？”帐里，暖颜淡淡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绿屏重重地磕了个头：“奴婢知道。奴婢不该意气用事，妄想与人争个高低。”绿屏已经想到，方才她回来时的那一幕，主子定然全部看在了眼里。
“嗯，还有吗？”暖颜语气依旧。
还有？绿屏脑子飞速地旋转着，灵光一闪随即想到了什么，立时不安起来，低低地俯下/身去：“奴婢……奴婢差点给二姑娘惹了大祸……”
是个聪明丫头，就是有点沉不住气。林暖颜叹了一声，坐起身来，掀开床帐看着她道：“去争，没有错。可与人相争，要有争的资本。你是看我今日拿话将她，方才仗势压人的罢？””绿屏脑袋垂得更低了。
“我今日虽然将了她几句，是因为我有理在先，可你却不能落井下石。你这样擅作主张，可是不想在这屋里呆了？若是后悔了，我便替你回了老夫人，送你回去。”
绿屏的脸刷地一下白了，连连叩头，带着哭腔道：“求二姑娘不要送奴婢回去！若是被退了回去，老夫人定然认为奴婢伺候不周，撵出府去……奴婢家里还有老子娘要养……”
暖颜本意也只是唬唬她，见起了效果，方才放缓了语气道：“你从前既是老夫人房里的，府里的规矩自然比我清楚。我在府里，能依仗的也只有大爷。你若是个明白人，自然知道与人余地，便是与己余地。老夫人怎么想是主子的事，原就与她无干，却又与你何干？将她逼急了，于我们又有何好处？你若存心想撵了她出去，倒不如先撵了我。”
一番话说得绿屏红了眼眶，面带愧色道：“奴婢谨记二姑娘教诲。奴婢自知今日犯下大错，恳请姑娘责罚，奴婢绝无怨言。”
绿屏本就身形瘦小，此刻心中忐忑，身子不由微微发抖，显得更为楚楚可怜。暖颜不由想起自己从前在林府的境况，终究没有那副冷硬心肠，便叹道：“既然如此，那就罚你……去灌个汤婆子来罢。”
绿屏惊讶地抬起头，随即浮上喜悦笑容，又磕了个头方才站起身出去了。
此刻已是亥时，帐冷衾寒，林暖颜索性披衣下床。屋里没有点灯，窗纸上模糊的树影随着夜风摇摆，她走上前轻轻将轩窗推开一道缝，清爽而凛冽的空气顿时钻入鼻腔，让她困意顿消。
月亮在云后若隐若现，不似往常清亮。正房也已熄了灯，静得没有一丝声音。绿屏摸黑蹲在外头廊檐下，正一边哈着手，一边用火钳子来回拨着风炉里的碳，发出轻微的响声。想是今日忙乱了一天，众人疲累不堪，连上夜的都趁便躲懒去了。
夜凉如水，不过在窗前站了片刻，手脚便已然冰冷。暖颜不得不合上窗子，重新坐回帐里，用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想起昨夜也是这般起风，却不觉寒冷，只因最亲的人躺在身边。不过一日光景，便物换景移。白日里发生的一切，让她的心弦始终绷得紧紧地，此刻松懈下来，暖颜隐隐有些头痛。她向后靠在床板上合眼养神，一个热乎乎的东西被小心翼翼地塞了进来。耳边有人轻声道：“二姑娘留心烫着。”
暖颜双脚摸索着踩在上面，感觉到汤婆子外面似乎裹了一层麻布，热度刚刚好，不禁舒服得哼哼了一声，困意顿时涌来，朦胧道：“你也累了一天，快去歇着吧。”
绿屏服侍着暖颜躺下，替她掖好被子，一边放下纱帐一边小声道：“奴婢就在这里给您值夜，您有什么需要吩咐一声就好。”
暖颜知她心意，想想有人陪着也好，便让她把铺盖挪进来，就在床前铺了。
风似乎越发大了，簌簌着席卷而来，掠过房檐，扑打得廊檐下的风灯摇来晃去，发出有节奏的吱呀声。暖颜的眼皮愈发沉重，终沉沉睡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声惊呼划破了寂静的夜空，随即传来瓷器掉落在地板上砸碎的声音。暖颜被惊醒，猛然翻身坐起，望着漆黑的帐子失声道：“发生什么事了？”绿屏也听到了这不同寻常的声音，连忙爬起身，在帐外安慰她道：“姑娘莫慌，奴婢去看看。”说着披衣出了门。
外面影影绰绰的光亮起，有脚步声匆匆来去，想是惊动了上夜的婆子。不一会儿，听到院门锁头被打开，似乎有人跑了去报信。又过了一阵，外头的光线更亮了，传来更加密集的脚步声，夹杂着悉悉索索的衣料摩擦声。林暖颜此刻已然清醒，胡乱穿了衣裳，便也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风已经停了，空气中有一丝潮湿的味道。院子里站满了跟随的丫鬟婆子，个个脸带肃容垂手侍立，似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杏园正房处点起了灯，里面隐约传来低泣声。林暖颜心里蓦然一沉，莫不是顾溪春——她连忙步下台阶，却没留神脚下湿滑，险些摔了跟头，这才注意到台阶上那薄薄的一层盐白，居然下雪了。
绿屏从那边匆匆跑回来，扶着暖颜的手，低声道：“……是大爷又犯病了……老夫人和大夫人都在里面。”
果然如此。林暖颜微微皱眉，正在思索自己要不要前去探望，却听见院门处又有动静，一个大夫模样的人在两个管事媳妇的陪同下低头匆匆入内。暖颜不由自主跟上前去，见窗纸上来来去去晃动的人影，心里犹豫着在台阶下止了步。自己新来的什么都不懂，帮不上忙事小，没的给人添乱。
她正打算回转，却听正房门开了，一个有些脸熟的丫头叫住了她：“林姨娘留步，大奶奶请您进去。”林暖颜认出她是安氏身边的思苓，随即颔首，让绿屏先回去，自己跟着思苓迈入正房。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发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