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发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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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跪着的婢妇们迅速闪向两旁，露出一条夹道来。恩桃看见队伍末尾一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瑟缩着跪在那里，脑袋垂得很低。
这丫头的话像是把众人都吓住了，院子里死一般的寂静。堂屋里的几个大丫头尤其震惊，因为她们想起现在大爷房里伺候的，只有这林姨娘一人，万一……思苓心中忐忑，不敢耽搁，立时就要上前请示，却被安氏抬手挡了：“且带那丫头上来细问。”
思苓面上焦急，还想说些什么，安氏看了她一眼：“怎么，如今连你也不听我的了？”身后惠梅赶紧拽了拽思苓，她方才回过神来。是了，大爷是奶奶的夫君，岂有不担心的？既然奶奶如此吩咐，自然有她的道理。遂定下心来不再多言。
小丫头在众人的注视下畏畏缩缩地跟着恩桃进了穿堂，跪在地当间儿不敢多动多看：“给大奶奶请安。”声音细得跟蚊子一般。
安氏扫了她一眼，命她抬起头来。只见这丫头长了一双圆圆的杏仁眼，鼻翼处还有几粒雀斑，十分眼生。安氏只得道：“你且将你所见细细禀来，一处都不许遗漏！”
许是语气有些凌厉，小丫头明显哆嗦了一下，吞吞吐吐道：“是……奴婢今日在……茶房当值。晚饭的时候，因为奴婢胃口不舒服，就没去吃。奴婢正在炉子旁边……嗯……守着火，忽然听见外面有人说话。奴婢一时好奇就从茶房的竹帘子缝里往外看，却是三姑娘和林姨娘。因……三姑娘是常来的，奴婢就没多留心。后来锦绣姐姐从房里出来，三姑娘就跟锦绣姐姐回房了。再……再后来三姑娘走的时候，锦绣姐姐送她出门……过了好一阵子才回来。奴婢怕闲人误闯了大爷的屋子，就躲在茶房里看着，就看见……林、林姨娘踮着脚悄悄进了正房，然后……然后在锦绣姐姐回来之前又出来了。奴婢……就看见这些。”
屋子里静得连一根针掉落下来都能听到。安氏只看着地上的小丫头不说话。那小丫头似乎感受到了背上的目光，身子抖得愈发厉害。安氏身边的大丫头们见主子不发话，也不敢造次，纷纷闭紧了嘴巴。如此一来，周围的气氛便更是压抑。
“让锦绣进来。”许久，安氏终于开口。
丫头们连忙去传话。很快，锦绣从穿堂外迈进门槛，规规矩矩地走到安氏面前跪下，额头贴着地面，露出一片雪白的后颈：“奴婢向奶奶请罪。”
安氏瞥见地上那小丫头自打锦绣进门，一双眼就不时地往她身上瞟，心中明白几分。她身子向后仰，稳稳地靠在了椅背上，声音听不出喜怒：“这倒奇了，你且说说你所犯何罪？”
锦绣连磕两个响头，这才直起身子回话道：“奴婢有罪。奴婢傍晚送三姑娘出门的时候，不该耽搁太久。正是奴婢疏忽大意，才给了奸人可乘之机。求奶奶责罚。”
“哦——”安氏点点头，“我将大爷交给你服侍，你却疏忽大意。这样说来，确实该罚。不过，有一点很让我奇怪。方才你并没在这里，却好像什么都知道……你很清楚她跟我们说了些什么，是不是？”安氏轻抬下巴，指了指下面跪着的那个小丫头。那丫头又哆嗦了一下，身子蜷得更紧了。
锦绣的脸色刷地一下白了，急忙磕头道：“求奶奶明鉴！原是这丫头因看见这桩奇事，怕担干系，故而回了奴婢知道。奴婢万万不敢欺瞒奶奶。”
“罢了，我只是随口一说，你不用紧张。”安氏微微一笑，“只是这三姑娘怎么好端端地跑到大爷院子里来了？听说，你还迎到了正房里头说话。虽说她与大爷是兄妹，可到底也要防着些。若是坏了人家姑娘的名声，别说是你，就是我都赔不起。”
锦绣忙道：“奶奶教训得是。三姑娘只是来和奴婢寻个花样子，奴婢不好让主子姑娘在外面干等，这才迎进屋里。奴婢只陪着三姑娘在堂屋里说了会儿话，就送走了，并没见着大爷的面儿。”
“这也罢了。方才这丫头说，因你出门送客，便见林姨娘进了正房。这原也平常，做人妾室的可不就得侍奉相公。我既然不在杏园，那她自然就是你们的主子。只是这丫头既然这么说了，又言辞凿凿地说林姨娘行迹可疑，便少不得叫你来对证。”安氏慢慢抚摸着手里的暖炉，无名指上的琉璃护甲一下一下地轻碰着手炉，发出叮叮的声音。
“既是奶奶相问，奴婢无敢不从。这丫头一向老实，不曾撒过谎。既然她说看见了，那必然是真的。而且奴婢送三姑娘出去的时候，还在门口遇到了刚回来的绿屏，显然当时那人身边并无人跟随。此事奶奶叫绿屏来一问便知。那人才进门，什么脾气秉性都不知，难保不趁这个机会……”锦绣咬着唇，偷眼瞟着安氏，一颗心跳得七上八下。
“嘭”地一声，却是安氏狠狠敲了一下台面，打断了锦绣的话：“原以为你这丫头是个懂礼数的，如何便这样放肆起来？什么叫‘那人’？莫说现在还没定她的罪，就是定了，在没送官衙之前也还是这家里的姨娘！如此不分尊卑上下，可见我在你口里定也不是什么好的。”
锦绣登时一张脸烧得通红，急急俯下/身道：“奴婢万万不敢！是奴婢一时失言，求奶奶宽恕。”
安氏久久地看着她，叹了口气，摆摆手道：“算了，你们都下去吧。”
“是。”锦绣不敢再多话，带着那个小丫头慢慢退了出去。
“让外头的那些人都到廊下等着，一个都不许走。”
“是。”
安氏闭上眼，眉头皱作一团。新人才入府第一天，便接连发生了这么多事。她从早忙到夜深，头风似乎又发作了。思苓很有眼色地立在后头给安氏轻轻按着额头，惠梅又将手炉换了一回碳，重新放在主子手里。
安氏始终没有言语，思苓几番欲言又止，终于还是憋不住问道：“奶奶，要不要把绿屏叫进来……”
安氏不禁失笑着睁开眼，回头看着她：“莫非你也认为是她做的？”
思苓一愣道：“难道不是么？”
安氏无奈摇头：“亏得你跟着我理了这么久的家务，竟连这些都看不明白。我头疼，没这精神，你给她分说分说。”她一指惠梅。
惠梅便笑着对思苓道：“你今儿个可是让什么给蒙了眼不成？这分明就是锦绣因这林家二姑娘抢了自己的姨娘之位而心怀怨恨，蓄意陷害罢了。你听她方才那番话，也忒直白了！这么不分尊卑，让外人听见可不笑掉大牙去！”
思苓惊异道：“不可能吧？锦绣虽说与我们不大亲近，可素日里看着还好，不会起那心思。”
惠梅翻了个白眼道：“她这心思可不是一两天了，恐怕这府里头也就你这个老实疙瘩不知道。今儿个老夫人让林姨娘住在杏园，咱们奶奶就担心锦绣会出幺蛾子，便命我找了个小丫头跟在后头看着。若是好了便罢，若不好了就回来告诉。结果，不出咱们奶奶所料，那锦绣果然给了新姨娘一个‘下马威’，两下里闹了起来。不过据那小丫头说，锦绣后来被林姨娘几句话给压下去了。这么里外一合计，你想这仇怨能小得了吗？”
“……就算她有挟私报复之意，可那小丫头说的话总不能造假吧？奴婢觉得，还是应该叫林姨娘来问一问才好。”
惠梅一副‘你怎么就不明白’的无奈神情，叹口气：“我的思苓姐姐，你今儿个当真去神游了不成？那丫头话里的破绽你竟没听出来？”
思苓纳闷地摇了摇头。惠梅也不解释，干脆将她带至门边，伸手一指东南角：“你仔细瞧瞧。”
“瞧什么？外头黑乎乎的，什么也没有啊。”思苓一头雾水。
惠梅就差一指头戳到她脑门上了，咬牙道：“那么大的茶房你瞧不见？你好好看看——那门帘子！”
借着茶房门口两盏风灯微弱的光，思苓终于看清了，“啊”地一声叫出来：“她果然是在撒谎！”
惠梅与安氏脸上均现出一副‘你总算明白了’的神情，长出一口气。
原来，今年天冷得早，安氏怕老夫人受冻，加上大爷又病情加重，便早早地就给府里更换了一应冬季用品，各院的茶房、马厩等也顺带统一换了棉布帘子，这事儿还是思苓亲自督促的，谁想她自己却一时没想起来。而那小丫头却说她从竹帘缝里头看见林姨娘进了大爷的房，可见是谎话无疑。
惠梅又道：“想必那丫头这些天出了府，竟连这件事都不知道。她究竟应在何时何地当值，一查便知。”
思苓咬牙道：“果然龌龊！没想到锦绣竟是这样的人！往日我竟一点都没看出来。这岂不是贼喊捉贼？这种人岂能留在大爷身边！奶奶，还是早早将她打发了的好！”
安氏却摇摇头：“毕竟是老夫人赏的人，若是随便打发了，不说大爷，就是老夫人那里我也不好搪塞。而且我冷眼看着，老夫人心里也未必没有那个想头，因此才会提出冲喜，只是可巧让淮二奶奶给横了枝节。眼下是碍着大爷的身子，若往后果真好了，难保不会让我收了她。所以我才先把西厢这一位提拔了贵妾……好了，先不管她，还是想想我们要怎样找出那个人罢。唉，总不能找稳婆来挨个儿验身罢……”
思苓与惠梅毕竟还是姑娘家，一听这话均收了口，脸色泛红。安氏也明白过来自己说差了，正想着说些什么混过去，就见惠梅上前蹲了个万福。
“夫人，奴婢倒有个法子。”
“你且说来。”
“既然那人能……接近大爷，必然不会是外人。她若是做过那些腌臜事，自然她的东西里也少不了那些个下作的玩意儿。今日趁着大老爷不在府里，奶奶不如派人搜查一番，是非黑白一看便知。”
安氏与思苓对视一眼，都重重地点了头。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发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