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求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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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离年关越来越近，顾府上下暂时抛开了大爷病重的愁云，开始张罗着过年的事情。顾老夫人因溪哥儿发病，自己又病倒了，痊愈之后也一直是恹恹的。外头的事自然由孙媳妇安氏带着管家娘子们张罗，承欢膝下的重担则交给了几个孙子孙女儿。
二姑娘顾泠春与四姑娘顾沄秋两个一向活泼伶俐，带着老五和老六两个小丫头日日围着老夫人打转，变着法儿的逗引老夫人说话。三姑娘涴秋在人前素来娴静，拿着针线活计陪着自家两个嫂嫂坐在一旁听着，偶尔讨一句巧，引得众人笑一回。
二爷顾淮秋和三爷顾润春仍在学里跟着老先生读书。两人业已通过院试考取了秀才。按着大老爷的意思，来年的“春闱”想让他们下场一试。毕竟顾家是经商出身，若是能出一两个举人，也是给顾氏宗族光耀门楣的事。因此两人课业繁重不得闲，倒让老夫人时常惦记着。
因上回林暖颜奉梁氏的命伺候了溪春一整夜，锦绣又得了安氏的敲打，难再将这位新姨娘拒之门外，如今便与她一起在溪春房里侍奉着。只是顾溪春贴身的活儿，锦绣仍以“不敢劳累姨娘”为由全部包揽不假人手。林暖颜倒也不强求，只笑一笑便丢开了手。两人暂且相安无事。
腊月二十三这天，顾府众丫鬟婆子将各房各院洒扫掸尘，内外整理一新。辞灶所需用糯米粉煎煮的糖糕，并果品、香烛、纸锭等一应供品早已准备妥当，除大厨房外，老夫人和梁、姜两位夫人院里的小灶也全都置办了一份。
厨娘们在管事娘子的带领下，按祖宗规矩祭拜灶王神像毕，将像纸恭恭敬敬揭下折好，用红纸封包，与纸锭等一并点火焚烧，才算正式将灶王送上了天。
管大灶的刘嫂子一面吩咐小丫头给各房主子们送去撤下来的糖糕供品，一面又安排厨娘们着手准备晚饭。厨房里正忙得不可开交，老夫人身边管传饭的惜茶姑娘带着两个小丫头进来了，笑道：“刘大嫂子好忙。”
刘嫂子回身见是她，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计迎出来，陪笑道：“这大冷的天儿，有什么话姑娘不拘哪个指派个小丫头来说一声就行了，还大老远儿地自己过来，仔细地上湿滑摔了跤。”
惜茶掩口道：“瞧刘嫂子说的，我原本就是个跑腿儿使的，再指派别人过来，没的让人说我骨头轻，仗着是老夫人身边儿的人，就拿大起来。”
“别的地儿不说，咱们这里谁不知道姑娘在老夫人跟前是得脸的人，敢说这种着三不着两的话，就该赏她几个嘴巴子。”刘嫂子塞了块儿点心给两个小丫头，打发她们到外面去，一边嘴里说笑着，一边从其中一个灶上揭开一盏笼屉，里面是一小碗炖得刚刚好的牛乳，“姑娘外面受冻了，快喝点暖暖身子。”
惜茶推辞道：“这我可不敢用，大嫂子又不是不知道，牛乳是精贵东西，咱们府里也只有老夫人和两位夫人能每日用些，就连姑娘们都不能常得的，哪里就轮到了我？既然刘嫂子疼我，随便盛一碗热汤就行了，说完话我好去回老夫人。”
刘嫂子眨眨眼：“规矩我自然不敢违，可这个原就是中午老夫人剩下赏了我们的，我们这粗手粗脸的哪一个配享用？正想着姑娘，可巧姑娘就来了。姑娘就放心用罢，谁也不敢说什么的。”说完往惜茶手里一放。
惜茶见推不得，只得道了生受。吹了吹气，尝了一口，笑道：“真是好东西，多谢刘嫂子想着我。”
“这不拘什么。”刘嫂子见她喜欢，心里安定许多，“老夫人可是要吃药粥？还差一刻就得了，姑娘坐着慢慢用，不急的。”
惜茶闻言摇了摇头：“不是。云雀姐姐说老夫人心情不大好，恐没什么胃口，让我来告诉刘嫂子一声，晚饭清淡些，多做几个开胃的小菜，像上次做的那道鸡油菜心就很好，老夫人用了不少。再糯糯地熬点儿补气的山药粥也就行了。”
刘嫂子一边答应着吩咐厨娘们照办，一边拉着惜茶好奇问道：“老夫人中午不还好好儿的，撤下来的饭食可用了不少呢。”
惜茶想想，反正早晚府里都得知道，也就不再掖着，低声道：“今儿后晌咱们府里住着的那位王大夫跟着夫人来瞧老夫人，也不知说了些什么，让老夫人又笑又哭的。云雀姐姐陪着夫人劝了好半晌，老夫人才好些。”
刘嫂子惊讶道：“这又是为了什么？姑娘是老夫人身边儿的，别人不知姑娘定然知道，快说与我听听。”
惜茶被她捧得忍不住有几分笑意：“这却是一件喜事——我也是才听云雀姐姐说起，说咱们大爷怕是有救了！”
“啊，这可是好事儿啊！”刘嫂子心里一动，面上半分不显，“可是……真有这么大把握？不是我乌鸦嘴，我也是替老夫人担心。”
惜茶点头道：“虽没十分把握，六七分是不难的。听说全凭那位王大夫带来口信，说有个什么‘神医’还是‘圣手’的人是他的同门，本事可大了，曾经治好过别人的痨病，现下正在淮安府等着呢。说起来，也是大爷命里该着有救。”
刘嫂子附和道：“谁说不是呢。那这么说来，那神医是要让大爷前去淮安府医治？这山长路远的，大爷又病着，舟车劳顿可怎么受得了。”
惜茶叹道：“正是如此，要不老夫人正郁闷呢。”说到这儿，她猛然一拍手，“哎呀，瞧我。云雀姐姐还有话呢，说晚饭千万不要做海味，因为大爷应该要走水路去，免得勾起老夫人的伤心。”
刘嫂子笑道：“放心，我省得。这是老夫人的药粥，索性偏劳姑娘，替我带去罢。”
“还没谢刘嫂子惦着我呢，不过是顺手的事儿，说什么偏劳。那我就先走了，刘嫂子忙罢。”惜茶唤过小丫头端着食盒走了。
刘嫂子站在门槛上亲眼看着惜茶走远了，这才招手叫过一个小丫头来低声说了几句话。小丫头笑道：“大娘让我传话不难，只是我见刚才那两位姐姐手里的点心吃得香甜，不知大娘能不能也赏我一块尝尝？”
刘嫂子举手弹了她脑门一个栗子，嗔道：“你平时吃的还少了？还眼馋那个。快去快回，晚上我给你留点好吃的。”
小丫头欢喜地答应着跑了。
惜茶带着小丫头们回到福禧堂时，老夫人刚刚才在云雀的安抚下止住了伤感，仍不住地叹气。云雀巧言开解，又有二姑娘和四姑娘在一旁承欢，老夫人心里方才略微好过了些。
服侍着老夫人用过了药粥，在榻上歪着，云雀知道夫人还有事和老夫人商量，便命人将碗碟撤下去，又换了新茶来，方才蹲在一边给老夫人捶着腿。
梁氏见老夫人气色略有好转，这才斟酌着开口道：“因溪哥儿身子不大好，受不住车马劳顿，所以老爷的意思是包一条船，走水路上淮安。一来路途平稳，二来脚程也快些。多带些人好生服侍着，想来也不会太遭罪，老夫人尽可放心。”
顾老夫人把眼一瞪：“你这是什么话？什么叫‘不会太遭罪’？俗话说‘儿行千里母担忧’，哪个当娘的像你这样，一点也不把儿子放在心上！你一辈子深宅大院的，哪里知道坐船的苦？万一溪哥儿要是晕船呕吐，折腾得身子更弱了怎么办？或者遇上点风浪……再者碰上劫匪……你、你让我这老婆子可怎么活哟……”
老夫人越说心里越害怕，又忍不住落了泪下来。慌得众人又连忙解劝一番。
“是哪个又惹老夫人生气了？”门帘子一掀，二夫人姜氏带着丫头走了进来。泠春和沄秋两位姑娘连忙见礼，姜氏见自己闺女跟泠春很要好的样子，皱了皱眉，倒也没多说什么，挥挥手让她们起身。来之前，她已经听人说过了，老夫人这是为了大孙子外出求医的事不高兴。及至见了众人，又少不得听人将事情从头说了一遍。
姜氏笑道：“姑母莫要生气，以侄女儿愚见，溪哥儿这回是遇到贵人了！”她只有在跟老夫人说体己话儿的时候，才用这种亲切的称呼。
方才姜氏在房里听了丫头金凤的回话，也的确吃了一惊。她原以为大房嫡子这回定然是无救的了，正端着看热闹的心思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可不是吗，两房统共三个嫡子，自己就出了两个。虽说清秋命薄早逝，可淮哥儿却是好端端的，若是明年科考再取个功名，这顾宅家业将来还不都是他们这一房的？
因此她这个婶娘竟是一心只等着他咽气了。没想到，那庸医竟然有了法子治好这“痨病”，这下她的计划岂不是全落空了？不行，绝对不行！
金凤一见姜氏神色便知主子心思，她打发了小丫头出去，重新给姜氏上了一杯热茶，望了望窗外天色道：“今儿个还真是冷得很。听小丫头们说，咱们院子里的井都结冰了呢。”
姜氏心中一动，看了金凤一眼，见她一副随意平常的神情，笑道：“走罢，我们今儿个就早点儿去立规矩。”腊月里数九寒天，河面都结了厚厚的冰，要想行船怎么也要开了春。距河开还有两三个月的时间，就算顾溪春命硬撑得过去，也难保在外头不会遇上个风浪山贼什么的。
因此，姜氏不但不劝阻，反而细细给老夫人分说起来。她的话老夫人还是听得进去几分的，听姜氏说得有理，也便不再阻拦，只是一再嘱咐要派妥当的人跟着才成。
梁氏回道：“老夫人放心，已经安排妥当了。让管家顾安两口子跟着，另外再指派两个小厮、两个长随、还有些粗使的丫头婆子。只是贴身伺候的还没定下来，虽说锦绣一向在溪哥儿身边，到底是姑娘家，山长水远的怕受不得罪。媳妇儿也正为难，还是烦请老夫人给挑个妥当人罢。”
老夫人看了她一眼，想了想道：“一个丫头罢了，就是在主子跟前再有体面，也该知道本分，别说吃这么点子苦，就是受再大的罪也推不得。你倒替她们想。就让她去罢，到底是溪哥儿使惯了的人。丫头婆子都要挑伶俐的，出门在外的不比家里，没的让哥儿不便宜。”
梁氏连忙应下，这件事就这样定了下来。梁、姜二人服侍着老夫人用过了晚饭，方才各自回家不提。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求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