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畸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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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晨，二夫人姜氏从睡梦中醒来发现身边空空如也，一摸，褥子是凉的。
“你们老爷昨儿个什么时辰回府的？又宿在了谁房里？”姜氏皱着眉头问端水进来的金凤等几个大丫头。
“老爷昨日回来已经子时了，身上有些酒气，怕吵了夫人，所以去赵姨娘房里了。”金凤将帕子沾了水拧干递给姜氏，语气尽量平淡。
姜氏接过帕子也不擦脸，紧紧的攥在手里，声音高了八度：“又去那个狐媚子房里了？怎么着，还想让一个丫头出身的贱婢再给他添个儿子不成！让她生个闺女已经是我发了天大的慈悲，若不然，就凭她也想下个蛋？！”
几个丫头见姜氏发了火，连忙噤声，肃立一旁。忽听外头有丫鬟回禀说周姨娘来了。金凤偷眼看了看姜氏，姜氏胡乱抹了把脸，将帕子朝她一扔：“让她进来罢。”
周姨娘同赵姨娘是顾府家生子的出身不一样，她原是二夫人的陪嫁丫头，因某次二老爷酒后失德，有了身孕，才抬成姨娘，后生一女，就是三姑娘涴秋。这周姨娘不像其他人因抬了身份便自视甚高，她仍旧如从前当丫头一般日日小心伺候着姜氏，又常常借口身子不适不招揽二老爷，才让姜氏又重新接纳了她。
周姨娘一进门就感觉气氛不对，发现金凤在给她打眼色，再一瞥二夫人的神情，略一思索便明白了怎么回事。她只作不知，笑着上前道：“婢妾给夫人请安。上回夫人说婢妾做的一碟水晶虾饺尚可入口，婢妾今儿特意早起去大厨房里亲自做了一份，一会儿让婢妾服侍夫人用早饭。”
顿了半晌，姜氏瞟了她一眼，叹口气：“你算是个有心的，不像某些狐媚妖道的，眼里只有老爷，哪把你我放在心上。”
周姨娘赔着小心服侍姜氏更衣，一边道：“这也是夫人贤良宽容，老爷才多宠了那些小的不是？那起子不得脸的小人往夫人身上泼脏水，说夫人善嫉，婢妾却要头一个跳出来替夫人喊冤的。夫人的苦，也怕只有婢妾跟金凤两个才能知了。”
“唉，谁说不是。”姜氏深以为然，坐在妆台前让金凤替她梳头，叹道，“我跟着老爷这些年来，不敢说举案齐眉，也是事事依从的。别的不说，你们几个房里的摆设哪个不是我从娘家带过来的嫁妆？偏有那些恶言中伤，说我犯妒，不许二房出庶子。这真真是让我无从辩解，姨娘们生男生女难道是由着我说的？你说这话可笑不可笑。”
周姨娘闻言垂下眼睑，口里却道：“这可不真成了笑话了？夫人也不是神仙，又不能掐会算的。”
“就是这个话儿。”姜氏似乎心情愉悦起来，回身拉着周姨娘的手，笑道，“还是我从娘家带来的人最知道心疼我，也不枉我抬举你一场。”
“婢妾能有今日，全凭夫人赏赐。婢妾心里、眼里都只有夫人一位主子。”周姨娘连忙表忠心。
姜氏笑道：“瞧你说的，什么主子奴婢的。你我如今都是老爷身边的人，自然是姐妹相待。说这些可外道了。”说着，她对镜整理了一下头上的钗，问道，“你今儿去大厨房，就没有别的什么事儿？”
金凤闻言对众人使了个眼色。见将丫头们都散了出去，周姨娘方才赔笑道：“夫人慧眼。婢妾过去的时候刚巧遇到刘嫂子，她托婢妾请夫人示下，那件事还要不要继续……”
姜氏闻言停下手中动作，蹙眉道：“让她暂时不必了，看看情形再说。”
周姨娘应了，两人便撂开此事，随意说些闲话。这时，门外有人报三姑娘和六姑娘来了。二人停止话头，向门口看去。
三姑娘涴秋在前，六姑娘淳秋被奶娘抱着在后，相继进门给姜氏请安。姜氏一看见六姑娘就想起了赵姨娘，脸色不由沉了下来，点点头随意说了两句话就让奶娘抱走了。倒是涴秋被姜氏拽着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涴儿越来越水灵了，出落得跟大姑娘一样，性子又好，心思又灵巧，我看啊只有那大家里的长子嫡孙才配得上。”姜氏笑眯眯地拉着涴秋的手，对周姨娘道。涴秋心中一动，面上不由透出几分红润。
周姨娘忙道：“这都是夫人教养得好。姑娘的亲事自然是夫人做主，夫人瞧着好的定然错不了。”她这半辈子就得了这么一个闺女，如此巴结姜氏也是为了闺女将来能嫁个好人家，只是此事夫人不提，她哪里能说？现下刚好得了这个巧，有心想多提点几句，可又怕惹夫人着恼反倒坏事，只好含含糊糊地带过。
姜氏一笑：“放心，我自然不会亏待女儿。依我看，涴儿这身气度，就是当真配个嫡子都不为过。我定好好打听打听，瞧谁家孩子般配。到时候也让人知会你一声，你也来帮着看看。若她将来为人主母，你莫说在老爷跟前，就是老夫人那里只怕也能说上几分话了。”
周姨娘脸上满是感激，心里却是一凛。她明白，这是夫人看在自己小心侍奉的份上赏的恩典，却也是握在夫人手上的把柄。自己若是走错一点，三姑娘的终身可就……她暗自咬牙，夫人也太狠了些。
主仆二人各有所思，谁都没留意三姑娘由红转白的脸色——
她才不想嫁什么嫡子当什么主母，那些纨绔子弟哪会把她一个庶女出身的妻子放在眼里？怎么会像大哥哥待自己那般体贴？大哥哥没病倒之前，对她多好啊，从来不因为她是庶女而对她另眼相看。二姑娘和四姑娘有的东西，大哥哥也一定会给自己留一份。那些胭脂水粉、竹编的玩意儿，她都好好地珍藏着舍不得用。有好几次，她偷偷地躲在后面痴痴地看着大哥哥的身影……想到今后可能再也见不到大哥哥，顾涴秋心里一片冰凉——不要，她不要嫁人！
顾涴秋一时情急，猛然挣脱了姜氏的手。倒让那二人登时一惊，都疑惑地看向了她。顾涴秋情知自己失态，连忙请罪：“女儿方才想到母亲还未用早饭，想过去帮金凤姐姐忙，一时忘记母亲还拉着女儿，让母亲受惊是女儿的过错。”
姜氏笑笑：“好孩子，这是你孝顺，我怎么会怪你？你既有心，就去看看罢，也免得她们偷懒。”又对周姨娘道，“你瞧瞧，现在就知道孝顺了，将来到了婆家公婆只有欢喜的！”
顾涴秋低着头施了一礼，挑帘子出去了。周姨娘陪着说笑了几句，服侍着姜氏用过早饭，又恭送她去了上房，才让笑得有些僵硬的脸松快几分。正打算和三姑娘说几句话，不妨转身已见她走远了，只好呆呆地盯着她背影看了半晌，叹口气回去了。
顾涴秋很生气，她憋了一早上的怒火此刻急需发作出来。丫头浅雪匆匆地跟在主子身后，也是一脸心惊胆战。她怕主子一时忍不住拿她作伐，不敢跟得太近，却也不敢离得太远。及至她看见自家姑娘头也不回地奔进了自己院子，冲进房里见东西就砸，才略微舒了一口气——砸东西总好过砸人。
浅雪立在房门外将丫头婆子们赶得远远的，命她们一个字也不许多说。房里每一下瓷器砸在地板上的声音，都让守在外面的浅雪听得一哆嗦。虽说姑娘砸东西不是头一遭，可像今日这般砸法却是第一次。浅雪知道，姑娘这次是真的恼火至极。
直砸了七八下，屋里才停了声息。片刻后，顾涴秋提高声线骂道：“外面的人都死绝了吗？不知道进来收拾？一个一个都这么没眼色，要你们是来吃白饭的？”
浅雪连忙应声入内，看着满地摔得看不出本来面目的瓷片碎末，提了十二个小心叫进两个小丫头来清理，又重新取了杯盏沏了茶捧给姑娘，只字不提方才的事，只拣些无关的话哄主子开心。
顾涴秋也不言语，端着茶吃了一口，瞟了一眼浅雪道：“你去取几钱碎银子，打发个小子出府一趟，将这些东西补齐。要一模一样的，知道么？还有，今日的事……”
浅雪忙道：“姑娘放心，定不会有半个字透露出去的。姑娘乏了就去里面躺躺罢，用不了午饭的时辰奴婢就将差办好了。”
“嗯。”顾涴秋点点头，自去里面歇下了。她要好好想一想，怎么才能让夫人打消了将自己嫁出去的主意。
此时，姜氏在上房陪着老夫人说了一会儿话，服侍着老夫人用过午饭，才回到凝香院。金凤、彩鸾伺候夫人用了饭，宽衣安置了，二人方才轮换着去吃饭。
午睡起来，丫头们才替姜氏收拾停当，忽然有人卷着一股酒气掀帘子入内——正是二老爷顾枫。他喝得酒酣面热，进来一屁股就坐在椅子上，大声要茶来吃。彩鸾才要应声，却被姜氏拦住了，她看着顾枫冷笑：“家中的茶哪有外头的香？老爷还是外面去吃罢。”
顾枫呵呵一笑，倒也不恼，觑着眼看着姜氏道：“娘子可是责怪为夫又去吃酒？”
姜氏瞪了他一眼，不说话。
顾枫便扶着椅子站起来，晃晃悠悠地走到姜氏面前，笑嘻嘻地说：“夫人这次可错怪为夫了。呃——”一个酒嗝涌上，熏得姜氏直欲作呕。她登时火起，一拍桌子就要发作。却被顾枫一把揽在怀里，贴着她的耳朵说了几句话，姜氏当即愣在了原地。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畸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