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反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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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惠梅，去扶林姨娘起来。”安氏放下手里的茶盏，对着正襟跪在地上的林暖颜抬了抬手，“都是自家姐妹，你原不必这般客气，坐罢。”
“哪敢劳动姐姐。”林暖颜笑着谢辞，自己站起来告了罪，走到右首第二张椅子前浅浅坐了。方带着感激之色道：“奶奶贤德，婢妾却不能失了礼数。婢妾心知，若无奶奶尽心成全，哪能有婢妾的今日。婢妾对奶奶心里只有感激。”
安氏看了她一眼，慨然道：“若是‘梨香阁’那一位能有你一半懂礼，昨儿晚上就不会做出那种事来了。毕竟是你的好日子。”
林暖颜的脸色暗了下来，眼里划过一丝忿恨。安氏看在眼里，微微一笑，随即又换上一副安慰口气：“你放心，你进门在先，身份又比她高，性子又温顺，咱们爷以后定然会多疼你一些的。如今不过是看着她的身子罢了。”
林暖颜勉强换上笑容，欠身道：“婢妾并不敢介怀，只叹自己没那个福气。如今她头一个给爷开枝散叶，算得上是长房重孙，就连老夫人都喜欢的不得了。婢妾也只有替爷高兴的。”
安氏端起茶来轻抿了一口，淡淡道：“你能这么想，很好。你也不必羡慕，既已圆了房，想必也很快有这一天。”
林暖颜连忙离座，躬身道：“婢妾一时失言，求奶奶莫怪。”
安氏停了一会儿，才道：“罢了，好好坐着说话。”她目光在林暖颜身上转了几转，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话锋一转，“你今儿这身衣服倒鲜亮，往常没见你穿过。”
林暖颜微微翘起嘴角：“上月夫人给三爷和五姑娘做衣裳，婢妾正好赶上，夫人就赏了婢妾一块衣料。婢妾也曾给奶奶看过，奶奶还说婢妾往日太素净，正好裁了做衣裳。婢妾自知福薄，怕糟蹋了，直到今日才上身。”神色间更添了一分恭敬。
安氏笑道：“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原是夫人疼你，你若不穿，反倒伤了夫人的心意。”
林暖颜露出孺慕之色道：“正是。夫人宽和心慈，宅心仁厚，对三爷和五姑娘都那般疼爱，视如己出。婢妾无福，若是能得这样的嫡母，哪怕减寿都心甘情愿。”
安氏听了心里一动，细细打量了她几眼，见她面上一片诚色，便随意答了几句。两人又说了小半会儿闲话，林暖颜便说要去给夫人和老夫人请安，告辞离去。
林暖颜走后，安氏仍旧坐着没动。几个丫头见主子似在思索什么，也不敢出声，连走路都尽量把脚步放得轻到不能再轻。
片刻之后，安氏的脸上露出笑意，语气都轻快了几分，叫来思苓：“去跟厨房吩咐一声，就说我的话——锦姨娘有身子的人，口里难免会挑剔些，让她们都尽着点儿心，那边院子不管要什么都照做，若是银钱不够只管来我这里取。”
思苓瞪大了眼睛，前些天奶奶还因那边儿锦绣的诸多要求烦心，虽说不曾明着露出来，可她们几个看得清楚，尽管奶奶样样都允了，这心里却着实是不痛快。怎么今儿个倒像换了个人似的？
安氏见她愣在那里，不禁深深看了她一眼：“还有，告诉这院子里伺候的仆妇丫头，如今除了爷和我，便是锦绣最大。都给我用心服侍着，若是她生了一点闲气，我便拿你们是问。快去。”
“……是。”思苓半是懵懂半是畏惧，连忙出去了。
安氏又叫来念菊，让她去请老夫人留在府里暂住的王大夫过来。婆婆说得对，自个儿的身子总要自个儿打算，若是调理得当，能顺利得子最好。若是命运不济，果真得不了——
安氏轻轻放下茶盏，眼里光芒一闪。
那顾府头一个长房重孙，还是纳到嫡母名下得好。
从怡香园出来，林暖颜轻轻舒了口气。
她知道安氏故意提起昨夜那件事，不过是为了想挑起两房妾室互相嫉恨，自己好从中制衡的手段罢了。
她既然看穿，便不会在意，却借机反过来利用了安氏的心理，成功将对方的思绪引到了“求子”上面去。
难易受孕的女人若想有子傍身，不外乎这么几种方法：求佛，求医，或者……干脆豪夺。
前两种都得看天命，唯有最后一种相对容易。
大奶奶如此聪慧，不会想不到。
林暖颜微微一笑，吩咐绿屏：“一会儿你出府一趟，找一家信得过的医馆求一副‘避子汤’的药方来。记得要掩人耳目。”
绿屏惊道：“姑娘这是要做什么？这种东西怎么能胡乱饮得？”
林暖颜低声道：“只怕万一锦绣生出来的不是男孩儿，我若此刻有孕，便是自己挖坑跳下去了。横竖不过几个月，到时再议。”林暖颜停了停，藏在袖中的手捏紧了一个小瓶，犹豫了半晌，终是道，“这个东西你也带出去找人验明，看里面究竟是何物。”
绿屏见主子慎重，忙一一答应了。
此后，一连三日，顾溪春都没出“梨香阁”的院门。锦绣虽知自己身子不能同房，却也不放溪春去其他院子，每日软语央求，曲意奉承。顾溪春心软，便也随她了。
眼看这日又到了应该去安氏房里的日子，锦绣从清晨起便露出委屈神色，却也不直述于口，只用一副惹人生怜的眼神就那么看着顾溪春。
顾溪春柔声道：“怎么越发小孩儿性子了，连我去你奶奶房里都要这般。听说她这几日身上不痛快，我便去瞧瞧。”
锦绣委屈道：“奴家一介孤女，哪里敢跟爷使性子。只求爷身虽离了这里，好歹心里挂念着奴家些，莫要让别人给勾了去……”
顾溪春闻言皱眉，沉声道：“如何能这样说大奶奶，你一向守礼，怎么如今这样放肆起来？”
锦绣慌忙道：“爷莫要误会，奴家怎么敢这样说奶奶？奴家指的是……指的是……”
顾溪春敛容道：“无论是谁也好，这样的话都不该出自你的口。你好好养着罢，我去瞧瞧母亲。”
锦绣无法，只得送他出了门。背地里，却对林暖颜更添了一分嫉恨。
顾溪春出门没多久，梨香阁里便又来了一位客人。
“锦姨娘可在房里？”
丫头红莲听到声音，连忙迎出来：“奴婢见过三姑娘。姨娘请姑娘进去说话。”
顾涴秋莞尔一笑，经过红莲的时候停下了脚步，塞给她一个荷包：“姨娘这里就你一个人服侍，难免辛苦，这点小东西留着玩罢，别嫌粗糙。”
红莲以前在大奶奶房里只是个三等丫头，鲜有跟主子谋面的机会，一年到头也得不了几次赏，此时有些受宠若惊，连忙笑道：“奴婢多谢三姑娘。”
顾涴秋微微弯起嘴角：“不值什么。我方才在沈大奶奶房里的时候，让丫头回去取了件东西，现下我来了这里，怕她找不着我。劳烦你跑一趟，接应一下。我就在这里等你们回来。”
红莲有点迟疑，向内室看了一眼。
顾涴秋看着她：“你放心，有我在这里看着你姨娘，不会让人冲撞了的。怎么，你还信不过我？”
“奴婢不敢。那……奴婢去去就来，有劳三姑娘多看顾着些姨娘。”红莲行了一礼，掀帘子出去了。
“有什么话你还非要支开她。”锦绣扶着腰从内室走出来，看着三姑娘笑，“如今我搬了屋子，你倒是头一遭来。我还道姑娘忘了我呢。”
房里头，只有锦绣与顾涴秋二人，锦绣竟用如此熟稔的语气与她说话，连“奴婢”的自称都不用了。
顾涴秋却显然听惯了，并未因此恼火，反倒冷笑一声，抱怨道：“我倒是想来，你隔壁那一位竟三番五次拦着我不让进门，管了几个月的事罢了，还真把自己当主子了！如今见你一面比登天还难！”
锦绣讶然，随即心头窝起怒火：“她竟敢拦你？好大的胆子！”
顾涴秋哼了一声，摆了摆手：“时辰不多，先不说她。我今天来是有件事想问问你——大哥哥的痨病究竟是怎么治好的？你跟着一路北上求医，想必你一定知道。”
锦绣见问，却忽然泄了气，径自坐下，脸色不大好看起来：“正是这件事我一直放在心里。说来你可能不信，他……对我只字未提。在淮安府的时候，那个什么劳什子医圣天天让我们爷走出一身汗来，末了只给了一个药方。药材都是管家出去抓的，虽是我煎，我却不甚懂药，也尝不出来。”说到这里，她狐疑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顾涴秋并未立刻作答，思索片刻后，才摇了摇头道：“我不过是怕你们说的那个‘医圣’查将出来罢了——她进门的那天夜里，我偷偷换了药——你别这样看着我，若是真被查出来，你也得不了好。”
锦绣一把抓住顾涴秋的手臂，厉声道：“你怎么敢换了他的药！你——你给他吃的什么？怪道那天你过来的时候将我支开，你……”
顾涴秋却不屑地看着她，将她的手从身上拿开：“放心，我怎么会害他？正相反，我却救了他。”
锦绣一怔：“你说什么？”
顾涴秋嫣然一笑：“那碗被我换下来的药，你猜里面混了什么进去？算了，你也不懂药，不如我告诉你。”她渐渐敛了笑容，一字一句道，“里面有一味大戟，药性甚毒，却发作缓慢。常人若服了，就好像得了痨病一样。”
锦绣惊得忽地捂住了口，瞪大了眼睛像不认识顾涴秋似的看着她，半晌，才回过一口气来，颤抖着问道：“……是谁做的？”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反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