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菊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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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氏与暖颜随意说了几句闲话，便有丫鬟掀帘入内说老夫人就要过来了。房中众人连忙行至门口迎接。
顾老夫人在云雀、玉桂的搀扶下，稳步向暖阁走来，见沈氏也在，笑道：“你今儿倒早，你婆婆还未过来呢。”
沈氏笑道：“今日重阳，母亲原要早些过来，不巧昨夜里贪凉，多吃了两片瓜果闹了一宿肚子，这才有些晚了。不过片刻就来的。”
顾老夫人皱眉道：“这么大年纪了，也不知道自己将养，还跟幼时一般贪凉。”随即吩咐玉桂，“去库里头寻些止泻的药材送过去。”
自打上回姜氏因顾溪春失踪一事冷语顶撞了顾老夫人，姑侄之间的感情便不如从前那般温厚了。姜氏除了初一十五，甚少再到上房请安。
人年纪大了，总难免爱计较，既然姜氏不服软，顾老夫人身为长辈，哪还主动向她低头？不过是看在沈氏的面上罢了。
这厢，林暖颜向惜茶使了个眼色，两人便低头盛粥布菜，服侍顾老夫人用饭。老夫人看了看菜色，表情甚是平淡，一指沈氏道：“你大老远跑过来，想是也未曾用饭，坐下一道用罢。”
沈氏笑辞道：“孙媳妇哪能与老夫人一桌用饭，还是让孙媳来服侍罢。”说着便从林暖颜手里接过一碗酒酿圆子亲奉与顾老夫人。
顾老夫人低头一看，一盏碧玉碗里躺着五六只若龙眼般大小的糯米圆子，汤色醇厚，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菊叶清香。不由问道：“这是什么做的？倒也罢了。”
林暖颜笑着福了福身，取过一只青瓷浅勺舀了一只圆子放在老夫人面前的小碟中，解释道：“婢妾听刘嫂子说，去年淮二奶奶大婚时，曾请了一位前朝御厨，做了几坛子菊花酿埋在后园花树底下。婢妾想，今日重阳，正好应景。便带人起了一坛子出来。除却今日赏菊所用，婢妾突发奇想，取了一些请刘嫂子做了这碗酒酿圆子。不知合不合老夫人的口。”
顾老夫人尝了一口，点头道：“难为你花了这番心思，味道不错。午宴时可多做一些备着，让他们都尝尝。”
“是。”林暖颜笑着应了。
“煜哥儿给曾祖母请安。”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响起，却是大夫人梁氏抱着煜哥儿走了进来，后头跟着安氏。
顾老夫人停了箸，笑眯眯地招手：“快下来，看累着你大祖母。”
沈氏赶忙上前接过儿子，对梁氏笑道：“夫人快别抱他，这小子看着瘦，着实重的很，平日里我抱不了一刻钟便吃不消了。”
梁氏笑道：“不过是在门口碰到他奶娘带着他，便抱过来走了两步，无妨的。”
煜哥儿两三岁的小人儿，刚会学没几句话，手里拿着个拨浪鼓挥来挥去，小脚丫子一挨着地，就再闲不下来，满屋子乱跑。顾老夫人赶忙让几个丫头好生跟着。
众人逗了一会儿，顾老夫人不由叹道：“这娃儿长得确实有几分像清秋，若是他还在，这家里就更热闹了。”
沈氏不禁微微红了眼圈，又悄悄隐去。这一幕被林暖颜看在眼里，心里更添了几分同情。
梁氏见气氛有些低沉，怕顾老夫人生悲，便笑问道：“今儿个重阳节，母亲可赏我们什么好节目乐一乐？”
顾老夫人思绪被她拉了回来，搂过煜哥儿呵呵一笑：“我老婆子如今四世同堂，有孙万事足。你们谁要乐自管去乐，可碍不着我什么事。”
说得众人均是一乐。
热热闹闹用完了早饭，林暖颜自带人收拾了碗筷，便告退了。
大厨房里，刘嫂子正带着一众厨娘们准备主子们用以赏菊的午宴。宴席并未如往常一般摆在顾老夫人院子，而是依了二姑娘的提议，摆在了府第花园中的亭子里。
安氏一早已派了人手去园子里沿路打扫布置，那摆宴的亭台名为“醉晚”，临水而建，甚为宽阔，专为顾府主子们安坐赏花之用。
因是节宴，安氏从老夫人处辞出来，也顾不上用饭，随意吃了两个花糕，便带着几个丫头们到各处巡视检点。众人先去了园子里，一进门，抬首便见一石嶂立在眼前，山石上刻着“畅意”二字，便是园名。
顺着碎石小道绕过石嶂从左侧进园，眼前便骤然开阔起来。夹道两旁种了软密的柳树，两侧绿漆红瓦的抄手游廊随着树木蜿蜒向前。百步开外，却是一片澄澈的湖水，泛着粼粼波光。湖水东边四散着各式花圃，南侧则是一片桃林。到了冬季，西北面的绿梅便会次第盛开，四季之花应接不暇。
现下已然入秋，正是翠叶泛黄的时节。碎石小道上两旁，也命花匠整整齐齐地摆放了金菊盆栽。安氏一路走来，只觉微风扑面，带着幽幽清香，不由暗暗点头。众人来到设宴的醉晚亭，四五个丫头小厮正在摆放桌椅、铺设果品，见安氏近前，都躬身行礼。
安氏一一细看那些果品，有应节的花糕米果、各色蜜饯，还有才从府外采买回来的新鲜酥梨、脆枣等物。一旁几上，还准备了水方、风炉等茶具。安氏不由笑道：“今日饮茶，也不要旁的，只将那菊瓣挑细嫩的取几朵泡水岂不应景？”
惠梅等人也道：“奶奶说得正是。”
安氏又叮嘱了几句，方带着人离开园子，往大厨房去了。
厨房里，林暖颜正与刘嫂子核对菜单，其余厨娘各司其职，忙中有序。安氏进来只略微过了过眼，吩咐大家用心，宴后少不得会犒赏众人。一众厨娘面色欣喜，齐声谢恩。
送走了安氏，林暖颜指着单上的一品清蒸海蟹问道：“刘嫂子，这些蟹子可是昨日采办送来的那几篓？养在哪里？”
刘嫂子答道：“正是。现下在这后院用井水泡着，专人值守，每半个时辰换一次井水，因此都还活着。姨娘放心，上用的东西，咱们不敢不经心。”
林暖颜笑道：“不是我不放心，有刘嫂子指教，这些日子也学到不少东西。这鱼虾蟹类最怕死物入口，眼下又是节庆，万一出了岔子，扫兴不说，伤了谁的身子都是罪过。因此多问一句。”
刘嫂子也笑道：“奴婢自然知道姨娘谨慎。姨娘看可还有什么要嘱咐的？”
林暖颜见众厨娘切菜的切菜，淘米的淘米，几个大灶已然炖上了汤品，不时有人拿事来回刘嫂子，便笑着摆摆手说开席时再过来，先和绿屏离开了。
午时初刻，顾老夫人便在一众儿孙和丫头仆妇们的簇拥下，向畅意园行来。今日天色尚好，碧空无云。晌午还有些凉风，到此刻已然停了。众人一路行一路赞着秋景，几位年纪大些的姑娘们早已三三两两散在园子里去顽。
女孩儿们被园子里的各色花朵映衬着，香衣鬓影煞是好看。顾老夫人越看越喜欢，便不让人去打扰，自带了女儿何夫人与梁、姜两个媳妇往醉晚亭坐了。
沈氏抱着煜哥儿坐在下首，逗五姑娘、六姑娘玩儿，教煜哥儿叫“姑姑”。两个小姑娘见有“小侄儿”在，一举一动更学了三分大人样儿，招得几位夫人笑个不停。
众人笑顽了一阵，梁氏便让人去招呼姑娘们来吃点心。顾泠春正追着四姑娘在花丛里跑，见惠梅来请，便拉了沄秋笑嘻嘻地回到亭子里。紧接着，何黛云、何黛月两个双胞姐妹也回来了，独不见三姑娘顾涴秋。
顾老夫人问，几位姑娘都说未曾见过。似乎才一进园子，三姑娘就不知去向了。众人都道她不过是走得远了些，便也未再深究，只让丫头们再去寻。不一会儿，便见顾涴秋跟着云雀回来了，笑说湖心那边的菊花更为美艳。
正在这时，锦绣也跟着安氏进了亭子。如今她的身孕也有六七个月了，早已显怀。顾老夫人笑道：“你有身子，本就该多出来散散，将来也便宜生养。今儿个不用你立规矩，去姑娘们那席罢，只是不可贪凉久坐，也不可多食寒凉之物。”一面命云雀将自己的坐垫取一个来给锦绣。
锦绣见老夫人如此疼惜，脸上深觉有光，拜谢后便坐在了二姑娘身旁。顾泠春却将身子向另一边挪了挪，自顾与四姑娘说话，并不理睬她。
安氏微微一笑，向顾老夫人道：“老夫人且安心，有孙媳照料着呢。她的馔食都是单独做的。”
既然人已齐了，顾老夫人便吩咐开席。两位老爷并几位爷们自在外院单开两席，不做赘述。
且说林暖颜带着厨娘们候在园子廊下，听老夫人传话开席，便亲自捧了一个最大的食盒走在最后。待其余众人将菜上齐，才小心翼翼地走到桌前，笑着掀开食盒：“这最后一道，便是最应时令的清蒸海蟹。”
众人看去，一个个硕大通红的螃蟹被细细的棉线绑了，颜色鲜亮，极为肥美，不禁都赞道今日有口福。顾老夫人见几样菜色都新鲜应景，很是满意，便命云雀给众厨娘放赏。
“你也累了这半日，坐下喝杯酒罢。眼下也不用你了。”安氏笑着让林暖颜坐在身边，自己起身执壶，从顾老夫人席上起，各人斟了一回。
林暖颜才坐下，身边就响起一个娇软的声音：“我的丫头去帮我取衣裳了，能不能劳烦姐姐帮我盛碗汤？”
暖颜扭头，锦绣正浅笑着看着自己，眼里却是明明白白的挑衅之意。
两人同为顾溪春的妾侍，论身份，林暖颜是贵妾，又有着掌事之权，如今锦绣却要她在大庭广众之下为自己盛汤，显然是为了落她的脸面。
这汤，她是盛还是不盛呢？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菊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