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连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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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溪春与林暖颜携手回到醉晚亭的时候，却只见到亭中桌椅歪斜，一片狼藉。众人都不知去了何处，只有几个小丫头在清扫地上的碎瓷。
“爷，林姨娘，你们可回来了。奶奶正让人四处寻姨娘呢。”身后，思苓急匆匆地跑了进来，见二人立在亭中，不禁松了一口气，脸上焦急的神色却并未减去半分，反而更加急切地道，“方才老夫人与几位夫人、奶奶、姑娘们都忽然上吐下泻，已请了王大夫过去，几位爷都候在福禧堂呢，大爷也快些过去看看吧。”
顾溪春一听，急忙拉着暖颜就往外走，思苓忙阻拦道：“奶奶有话让奴婢请姨娘过去，大爷还是先行去吧。”顾溪春也顾不得多话，点点头看了暖颜一眼，忙忙地走了。
见他远去了，林暖颜才轻声道：“可是食物出了问题？”
思苓犹豫了一下，微微地点了一下头，用极低的声音飞快道：“刘嫂子居然将死蟹给主子们食用，现下除了锦姨娘与三姑娘，内院的主子们都倒下了。奶奶一怒之下将厨娘们全绑了，扔在了大厨房后头的柴房里。”
林暖颜登时一惊，那螃蟹她今儿早上还曾叮嘱过刘嫂子，对方信誓旦旦地说都还活着，怎么会忽然就死掉了呢？林暖颜不禁有些后悔，怎么就这么大意，未曾亲自去验视一番？
思苓已然率先走出了亭子，回头见她仍在愣怔，忍不住催促道：“姨娘还是快些走吧，奶奶等着问话呢。”
林暖颜匆匆跟着思苓出了园子，心中却还在思索着。忽然，她脚下一个踉跄，抬头却发现两人并不是往大厨房的方向去。
思苓回头看了她一眼，似乎猜到了她的疑惑，开口道：“那螃蟹奶奶用得不多，却也泻了两回，眼下也在床上躺着。”语气有些愤愤。
林暖颜默然。好好的重阳赏菊宴，竟出了这么大的事，不说她自己，就是安氏恐怕都要受到不小的责罚。所以才会即使腿软得下不了床，也要急着逐个审讯罢。
可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呢？
这个答案不仅林暖颜想知道，安氏更想。
阖府女眷都因食用了死蟹而腹泻不止，若说此事没有蹊跷，她这么多年的家也算白当了。因此，安氏强挣着身子将一众厨娘挨个审了一遍。可众人却打死都不认，硬是异口同声地说备午饭之前那些螃蟹都还活得好好的，除了安氏自己与林姨娘，也并没有厨房以外的人来过。
到底是她们中的哪一个在说谎，还是联合起来蒙蔽自己，以期法不责众，安氏都没放在心上。她在意的是此事伤到了老夫人和夫人们的身子，这是顶要命的！这件事情若不查个水落石出，她的掌家之权怕是保不住了。
安氏不由得攥紧了手掌。既然如此，不用重罚这些人是不会吐出真话了。
“来人，去请家法。”
惠梅等人均是一愣，“奶奶……”
安氏一记眼刀飞过，凌厉的神色让几个丫头登时就将劝阻的话语吓了回去，不得不去照办。而堂下跪着的厨娘们更是脸色发白，话都说不出一句。刘嫂子全身颤抖着跪伏在地上不敢抬头，冷汗瞬间浸湿了全身。
“奶奶！救命啊——”
忽然门外传来一声凄惨的叫喊，一个人影连滚带爬地跌了进来，众人一看，却是锦绣身边的红莲苍白着脸色，抖抖索索地喊道：“锦、锦姨娘……小、小产了……”
安氏忽地从榻上坐起身，瞪着她道：“你说什么？！——都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请大夫！”
梨香阁中，锦绣捂着小腹脸色痛苦地缩在床上，豆大的汗珠顺着她的额际滑落在枕边。她的肚子每自发地收缩一次，褥子上便会多出几点猩红，这种痛楚已经让她几乎昏厥过去。
好在王大夫来得很快，他刚刚为老夫人等开了止泻方子，便又马不停蹄地被安氏请到了这里。他原本就是顾老夫人请来为锦绣安胎的，如此倒也不多推拒，进门便坐下请脉。片刻之后，他退出房门，一面开方，一面吩咐众人去请稳婆，并烧大量热水来备着。做完这些，便跟着等在一边的念菊给安氏回话去了。
而众人俱是一愣，锦绣这是要生了……
不得不说安氏对锦绣这一胎照顾得相当精细，不仅饭食单做，还早就请好了稳婆与乳娘等，以备不时之需。否则眼下这紧急关头，若是找不到稳婆，那可就不太妙了。
安氏闻讯，不得不强撑着下了地，让两个婆子用竹椅抬着赶了过来，并将刚踏进院门的林暖颜也一并带过来了。
“通知爷了么？”安氏在厢房坐定，左右一扫，房里除了锦绣身边的红莲和几个粗使丫头，便只有林暖颜规规矩矩地站在一旁。
念菊忙上前一礼：“回奶奶话，奴婢已经遣人过去了。”
“嗯。”
听着隔壁锦绣一浪高过一浪的痛苦呻/吟，安氏不禁有些烦躁。前面的公案还未了结，这里倒又添一桩。
“红莲！你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姨娘怎么好好儿的就小产了？定是你们服侍不周！”
红莲吓得慌忙跪伏，叩头道：“求奶奶饶恕！奴婢自从跟了锦姨娘，诸事一向经心，并不敢有疏漏，奶奶明鉴！”她一跪，那几个杂使丫头也连忙跪下磕头不止。
安氏冷笑：“没有疏漏便已致她小产，若有了疏漏，还能了得？拖下去，各杖十板！”
“奶奶，红莲这丫头婢妾倒知道几分，服侍是十分尽心的。”林暖颜对这个丫头是有几分好感的，见安氏不如往常那般冷静，而惠梅几个大丫头不知什么原因都不开口，便只好自己站了出来。
安氏抬头瞟了林暖颜一眼，没有说话。而后者在看到安氏的眼神之后，才忽然明白为什么她的贴身丫头们都不出头。
安氏此时的眼神实在是让人不寒而栗。
往深想想便不难明白，老夫人等出事在先，身为当家主母，难免使人质疑她的管家之能；锦绣出事在后，作为嫡妻，又有照管不力之责。再加上她自身膝下无子，若有人此刻跳出来指谪，她便是有三头六臂，也顶不住一个“不贤不孝”的罪名去！
这几重压力之下，换做是谁，也镇定不下来吧。
林暖颜也有些后悔，若是方才先细想一番，她也不会让自己冒这个险为红莲求情。幸得安氏并未发作她，仍让人将那几个丫头拖出去打了板子。一时，房里的气氛更加压抑。
“倒是我来得不巧了。”帘子一动，顾涴秋迈进了门槛，往房里一打量，便明白了几分。
姑嫂有别，安氏就是再烦躁，也不得不对三姑娘以礼相待，勉强招呼道：“原来是三妹妹来了。坐罢，惠梅，看茶。”
顾涴秋顺着安氏抬手虚让的方向，坐了下来，面带关切道：“方才我在老夫人床前伺候，听说锦姨娘这里出了事，老夫人便让我过来瞧瞧。她——怎么样了？”恰在这时，又传来锦绣的凄喊声，吓得顾涴秋一哆嗦。
安氏叹了口气，将王大夫方才所回的话说了一遍：“她这是服食了寒凉之物，所以早产了。”
顾涴秋瞪大了眼睛，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她怎么会食用寒凉之物？”一个声音与她异口同声地问道。顾溪春快步入内，听见这话，不由起疑。
顾涴秋眼睛亮了亮，安氏与林暖颜连忙与他见礼。听到女人痛苦的嘶喊，顾溪春脸带忧色地望了望锦绣所在厢房的方向，回过头来盯着安氏：“难道她也吃了死蟹？你竟如此粗心？”
众人见气氛不对，都缄口不言。刚被打了板子拖回来的红莲此时抖抖索索地说：“锦姨娘……并未食用螃蟹……奶奶仔细交代过，螃蟹是寒性之物，不可……给姨娘食用。”
房里静了一静，顾溪春深吸一口气：“是我太着急了，你莫往心里去。”
安氏并不看他，淡淡道：“妾身晓得。王大夫亦说，锦绣并未食用海物，而是误食了马齿苋的缘故。此物性寒祛火，平常人食用并无大碍，有孕之人食用便会有收宫之效。”
顾溪春皱起眉头：“今日宴席，内外席面有无不同？”
安氏的目光扫过林暖颜，暖颜连忙出列答道：“除了老爷因知老夫人喜食海物，将外院席面的清蒸蟹均献了孝心外，别无不同。”
顾溪春瞥了她一眼，再问：“既如此，我并未在席上见到马齿苋的影迹，为何锦绣会误食？”
林暖颜偷偷看了看安氏，见她没有接话的意思，便垂首答道：“锦绣的饮食一向都是专人单做的。”
“那就将她传来问话！”顾溪春一甩手，背转身去。显见是动了真气。
不多时，那名厨娘被从柴房里一路推搡着，跪趴在了红莲等人旁边。“奴婢刘、刘氏见过大爷、大奶奶。”
“你来问。”顾溪春向安氏抬了抬手。
安氏便开口道：“刘嫂子，锦绣的饮食一向可都是你照管的？”
“是奴婢。”刘嫂子将脸埋得很深，不敢抬头。
“王大夫说，她小产是因为服食了马齿苋，你怎么解释？”安氏也懒得迂回，单刀直入。
“奴婢冤枉啊奶奶！”刘嫂子有些惊慌失措，“奴婢从未在锦姨娘的饭食中放过这种东西！自从老夫人吩咐奴婢负责锦姨娘的饮食，奴婢便处处留心，奶奶若不信，问问林姨娘便知！”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放在了林暖颜身上。林暖颜看着刘嫂子的慌张模样，只得再次上前一步道：“刘嫂子说得没错，不止锦姨娘自己的饭食中没有这些，就连厨房里如今也不敢出现这类性寒之物。”
顾溪春与安氏都尚未说话，反倒是三姑娘顾涴秋出了声：“大哥哥与嫂嫂莫要冤了好人。刘嫂子既然是老夫人指定照管锦姨娘的饮食，又怎么会去害她呢。不过——林姨娘就说不定了是不是？”
一双漆黑的瞳，带着不易察觉的笑容定定地罩在了林暖颜身上。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连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