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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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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知遥回到别墅的时候在院子里看到几辆车,心里一动,几步上台阶推开房门,果然见是韩韬回来了。

      韩韬还没换衣服,身姿笔挺地站在客厅里打电话。周秘书和助理站在一边儿,看到左知遥对他摆摆手。

      左知遥在门口停了两秒,绕过客厅上楼。家里主人回来了就是不一样,佣人似乎都多了起来,上个楼碰见两拨,各个手脚轻捷行动如风。

      两个月没见着韩韬,说是血气方刚也好,怎么样好,左知遥着实有些想他。洗澡的时候满脑子里都是在客厅看到的侧影,洗着洗着就更想了。匆匆洗好澡,套上衣服下楼,周秘书他们已经不在了,韩韬正坐在阳台的藤椅上喝茶,看他看不完的文件。

      夕阳的余晖恰到好处地铺陈在他身上,左知遥看了一会儿,走过去,从椅子背后抱住他摇一摇,弯腰亲吻他的额角。

      韩韬没回头,笑问:“你对陆筱璐感兴趣?喜欢人家?她也没比你大几岁。”

      左知遥伸头看了看,报告上果然写的是他和易飞的事儿,懒洋洋地说:“怎么不感兴趣?我对弄死任何陆家人都十分感兴趣。”

      韩韬不置可否:“有那么大的仇吗?”站错队就要认,愿赌就要服输。

      “你说呢?”左知遥斜眼。

      “我说,没什么大不了的,冤家宜解不宜结。陆筱璐母族那边风头正盛,你何必去招惹他们?你二叔在外国,这辈子都未必回来了。你爸呢?虽然是进去了,但也没受委屈;就算他不进去过几年也该退了。你弟弟就不说了,心思单纯。你呢?连书都不爱念,估计也没心思子承父业。既然要做富贵闲人,这么四处树敌的,有什么意思?”韩韬说话一向声调不高,语速和缓,却没有人敢把他的话不当回事儿。长时间发号施令和站在巅峰所沉淀下来的威严让他说什么都带着种“就这么定了”的气势。这种自信和从容,在男人身上是非常有魅力的。

      “管的倒宽!”左知遥把他手里的文件抽出来翻看。韩韬手底下的人做事一向严谨,既然他敢带着保镖去会易飞,就不怕韩韬知道这事儿,正好借着韩韬的人查查易飞的底子——而他也没失望,果然在报告后面,就附有易飞的生平。

      那样简单的写不满一张纸的生平。孤儿、小偷儿、少年/犯。顶着这些头衔,易飞还能长成现在这样,聪明、张扬、胆大、心细——真招人喜欢。哪怕他是装的,都招人喜欢。

      “易飞挺好看的。”左知遥忽然说。

      “嗯?”

      “还挺野。”左知遥一片腿坐到韩韬腿上,放低声音,“随身的东西也有意思——”

      韩韬似笑非笑地抬起手,捻着他的下巴朝向夕阳的方向,评估般地审视一会儿,评价:“混蛋。”

      第二天左知遥比韩韬醒的早,估计韩韬是时差还没倒过来。于是他也难得懒了次,并不急着起身,而是调整了下遮光帘,闭目养神想自己的事情。为什么韩韬不让他招惹陆家?在海城,韩家需要忌讳的人家很少,陆家根本数不上。那么,韩韬是怕他得罪人,完全是为他着想了?——左知遥心里莫名的心烦。

      为他着想,就像个普通朋友一样。

      更重要的是按现在这个走势,他到什么时候才能有自己的班底呢?收拾个陆家还要瞻前顾后——他爸还在监狱里呢,不说上辈子他爸那是一条命,就说这辈子,他爸受的那些苦,他怎么能算完?!

      “醒了?”韩韬嗓音早起有点儿低哑,把左知遥搂到怀里在脑袋上揉了一把。

      左知遥脸贴着韩韬的胸膛,把想了一早晨的事儿直接捅了出来:“虎哥,我爸和我弟要想好好地活在阳光底下,陆家是非倒不可的。我不管你和吴家搞什么,你也别管我怎么弄陆家,行不行?”

      韩韬的小名叫嘟虎,是胖老虎的意思,等他上学以后,除了长辈里特别亲厚的,已经没人这么叫了。有一次韩韬二婶给他打电话的时候左知遥正窝在他怀里,听过这小名之后乐坏了,一个劲儿问为什么叫“独虎”?是不是因为他是独生子的意思。

      韩韬失笑,解释是嘟虎不是独虎,后来又说,也许真是小名没起好,他出生后,父母居然再没有别的小孩儿,而且,在他刚二十的时候就不在了。也许他命里是有些“独”的。

      左知遥当即呲之以鼻:命这个东西都是过完才知道好坏,就算他是独虎,那也是好大一个山头的山大王。

      这话过去就完了,但从那以后,有时候私下里左知遥会叫他虎哥。

      “遥遥,别跟着他们较劲。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在官在商都一样,等你长大就明白了。”

      “嗯,国/共都能合作,我懂。”左知遥讥讽,翻身干脆利落地起床。

      第二天下午,左知遥正在公司里玩儿网络游戏,忽然接到周秘书的电话,让他去接他爸。左知遥吓了一跳,以为他爸在监狱出了意外,多问一句才知道,是经过斡旋,已经给他爸办好了保外就医的手续。

      周秘书打电话也没忘了买人情,说左知遥家的老房子也一起被还回来了,那房子是左知遥爷爷留下的,算遗产,不在受贿之列。

      左知遥听明白了就挂了电话,没用人跟着,自己打车去北郊监狱接人。他还没有驾照,出行处处掣肘。他的保镖打电话跟韩韬那边请示,周秘书想了想,觉得左知遥除了陆家在海城也没什么仇人,现在既然两家讲和也就没什么危险了,孩子总管着该有逆反心理了,于是告诉保镖远点儿跟着,别靠近他就行。

      这天下午风和日丽,左知遥到的时候,左春正在监狱长办公室里喝茶。他们出来走的也不是监狱的大铁门,而是狱警们上下班的通道。

      一年的监狱生活,左春竟然还胖了点儿,看来韩韬说他爸在监狱过得不错,并不是完全敷衍他。左知遥神色复杂地看着他爸,不知道他爸这场风波到底算幸运还是算不幸。竞争和斗争是残酷的,今天就算没有陆家,明天也会有张家李家赵家。蛋糕就那么大,权力架构的支撑向来都是血雨腥风。他爸出事儿的时候位置还不高,只是个小厅长,如果再往上一步呢?爬得越高摔的越重。

      那天韩韬玩笑似的问他是不是想子承父业?左知遥没回答。其实他的答案从来都是否。这些年他早看清楚了,陆家是半路起家,上面没有强硬的背景,亲戚中没有利益与共的联盟,被大鱼吃小鱼是早晚的事情。如果他爷爷早年能明白这个,在一个平稳的位置上保一家太平还是可能的,可惜他爷爷偏偏一心往上走,争那个多少双眼睛在盯着的显要位置,一招失利树倒猢狲散,左家倒台也是咎由自取。

      可是咎由自取又怎么样?韩韬总说要愿赌服输,那是因为他没输过。输了的全都不甘心。

      “儿子,咱们去哪儿?”左春身上还是入狱时那套西装,因为现在天气和入狱时差不多,倒也不显得突兀。

      “洗澡。然后去接识远。”左知遥把他爸的小包塞到车里,让他爸上车后,自己也坐进车里,告诉司机,“去龙海。”

      北郊监狱离市区有点儿远,路上也很僻静,此时除了一辆出租车,就是后面遥遥跟着的车子。

      车子开出一段,司机忽然说:“哎,你们看着没?那辆车,我说,你们认识吗?咱们来的时候我就注意了,一直跟着来着。”

      左知遥其实早看见了,车是他平时用惯的,辉腾系列,外表并不出奇。

      “走你的吧,不是找麻烦的。”左春看看儿子,对司机说。

      司机一路小心翼翼,进了市区才放松下来。把他们拉到龙海门口,左知遥掏出钱包却发现没有现金。他平时并没有花钱的地方,钱包里只有几张卡。再说身边总是有一个司机一个保镖,一旦有个花费哪个都能给付账。

      “找个银行,取钱给你。”左知遥对司机说。

      “我有。”左春出人意表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沓红票票,抽出一张给司机。

      左知遥有点儿疑惑,左春解释:“在监狱做公分挣的,这一年也小两千呢。”

      左知遥没出声,拉过他爸的手,看的很仔细。

      左家父子洗过澡又换了新衣裳,理发修面,然后才去春腾接左识远。一路上左春很自责,很怕自己的傻蛋儿子在学校里受什么苦。

      “爸,识远早该上学。”左知遥不认为父亲溺爱他们有什么错,但总不能再溺爱下去。

      “哦……嗯。”左春确实是有过再把左识远接回家去的想法的,就算别人再跟他说两个儿子很好很好,他还是觉得儿子吃苦了。二儿子怎么样还没见着,眼见着大儿子已经变得……变得不太活泼了。心里觉得对不起儿子,儿子说的话一时也没有反驳。

      出租车进不去春腾,左知遥在门卫登了记,给老师打电话,让左识远自己出来。

      左识远这两个月一直在严格地执行他哥的教导,有人骂他扑上去就打。傻子有傻子的好处,一根筋,听话,做什么都一丝不苟。这么一来他几乎天天挂彩,但这么样折腾一个月后,竟真的没人当面骂他了。虽然有些人看到他还是各种不屑,但又没出声,所以不算骂。

      一连串“高强度的运动”让小胖墩有点儿缩水的架势,他先看到了左知遥,跑过来的时候又看到了左春。小胖墩刹住脚步,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紧接着嗷一声扑过来,火箭炮似的撞到左春怀里,爷两个没说话先哇哇大哭。

      左知遥默默地摸出烟,给旁边的保安散烟。以后左识远还要在学校混,这些保安都通着气儿呢,最好处理好关系。

      “你们家这是?”

      “我爸,一直没在家,刚回来。这不一年多没见了吗。”

      保安一拍大腿:“哎,我说呢,要是家里有人管,哪个舍得把孩子扔到这里住校噢——你说是吧?”没说完就觉得不对,拿眼溜着看左知遥。

      左知遥当没听见,心里却泛起一个冷笑。人家大哥说的是实话,他有什么好生气的?春腾中学部就不说了,小学部的,还真就全是些身份背景乱七八糟的孩子。简直是集私生子和问题儿童之大成。

      因为左春第一天出来,所以左知遥特意跟老师给左识远请了两天假,老房子久不住人了,一时也回不去,于是父子三人直接去了宾馆。

      左识远在爸爸面前完全退化到幼儿时期,一晚上说了无数次我想你想死你了之类的话,并得到了他爸无数次的再也不离开他的保证之后,窝在他爸的怀里睡着了。

      左春把小儿子轻轻放到床上,起身出来寻大儿子,发现大儿子正坐在阳台的地板上喝酒。看到他,直接递给他罐。

      左春坐到儿子身边和儿子一起看夜景,酒是酒店冰箱里的,不算什么好酒,一口一口地喝着,每一口都是苦的。

      “小远说,你告诉他有人骂他就打回去,打到别人不敢骂为止?”

      “嗯。”

      “哎……那,你以后……”

      “反正饿不死,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左知遥伸长腿,靠在他爸肩膀上,不再开口。

      左春动了动,让儿子靠的更舒服,抬手摸摸儿子的头。

      ——爸,你手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能挟制陆家?

      左春看着腿上的字,愣了一下,貌似回头找靠枕,不动生死地把房间打量了一圈儿,嘴上说:“多大人了,还这么没成算。遥遥,你还是去上学吧,不念书可不行。”手指在左知遥腿上画了个问号。

      “书我是不念了,没意思。以后我会做生意,多赚钱。你要有什么好路子可要给我留着,就算我现在干不了,以后也能用上。”(东西别动,以后再说。)

      “……嗯,行。”短短一年,这种长大里催生了太多的无奈,让左春又心疼又愧疚,他有太多疑问,比如左知遥怎么搭上了韩家的线,把他捞出来的?比如,曾经阳光正直得近乎天真的大儿子,骨子里隐隐透出来的狠戾是怎么激发出来的?他统统想问,可是,不敢。他怕一问出口,就会被鞭得鲜血淋漓。

      这些他总会知道。但至少,不是今天。

      酒店的窗景正对着海口,夜晚船火点点,最后一班客轮正在起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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