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程》大红袍

9、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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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家的老房子空了一年，院子里杂草飞长，请专门的家政公司，也用了两天才收拾出来。第三天，左春告别酒店，带着左识远搬回老宅。按照左春的意思，想让左知遥也回来住，左知遥推说老宅离公司太远，于是左春就沉默了。

　　左知遥低头找烟。

　　“遥遥……”左春声音苦涩。

　　左知遥叼根烟，没正行地歪在沙发上，孩子一样用头顶顶左春的肩膀，问：“有火吗老爸？”

　　左春掏出打火机递给左知遥：“爸没用。可爸好歹也活了这些年，还有两个交心的朋友。他们都是圈子外头的，是私人关系，因为平时联系的少，我也没和你说过，别人就更不知道了。爸想过了，你要是就愿意做生意的话，出国念商科也行，直接找地方实习练手也行，爸立刻就打安排。”

　　左知遥接过打火机，这火机材质没得说，是真正的军品，沉甸甸的，火机表面略显斑驳，几条刀痕横贯而过，带着些厚重的硝烟味道。他手指拂过狼头，揭开机头，又啪地合上，问：“这哪儿来的？”他以前不太注意他爸身边的小零碎，比如这火机，打从他记事儿家里就有，小时候他还用它玩儿过火烧连营，差点把后院点了，为这他爸这惯孩子家长还着实揍过他一顿，没想到这么些年，他爸还用着。

　　“朋友从战场带下来的，送了我。你别打岔。”左春轻踹了左知遥小腿一下，左知遥更没正型了，直接躺到他爸腿上。左春向来拿孩子没辙，叹口气，摸摸他的头，“他们既然能让我保外，就说明我的事儿算过去了——我也想明白了，爸一辈子也就这样，本来也不像你爷爷，没那么大心气儿——就是不放心小远。你先出去，一年半载的，安顿好了，就把小远也接过去。国外教育松泛，小远的性子，还是在外边更合适点儿。爸不在家这一年……难为你了，以后家里不用你操心，爸别的都不在乎，只要你和小远好好的……爸就知足了。”

　　左知遥静静地听着，咬着的烟一直也没点，听左春说完了，就含糊地笑了：“爸，你别把我当小孩儿了，咱们家刨除去小远不算，有一个算一个，你觉得姓陆的能放心谁？再说，你儿子也没你猜的那么难堪。韩韬再不要脸，总也要顾着表面，我呢，再没底线，也不至于把自个儿扔到泥地里任人踩。”

　　左春抬手就是一巴掌，又习惯性地揉揉：“胡说什么？韩家能伸手帮我，是因为……早年的交情，你跟他们一点儿关系没有——这事儿你必须听我的，把你手里乱七八糟的事情收收，公司什么的都不用管，明……下周你就给我走！”他想说明天，但终究舍不得。

　　“爸，你急什么？”成王败寇，左家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哪还和谁有什么早年的交情？早年他爷爷可能和韩家认识，但绝对跟“交情”俩字也挨不上边。现在谈这些已经不重要，他明白左春的意思，无非是想自己扛下来，让他学他二叔，带着傻弟弟跑路，但这不是左知遥想要的。所以他说，“这一年，我和小远在外面，没死没残，往后你也不用担心，我们能自保。咱家就这几口人，少一个都不成——我还是那句话，走，是肯定要走，但咱们得商量个章程出来。”

　　当天夜里，左知遥就睡在老宅，在确定左识远睡着后，左春来到左知遥的房间，爷两个聊了一夜。于是左知遥也知道了为什么上辈子陆家一定要对左春父子赶尽杀绝。当初的情形左春必须死，为什么呢？因为左春不死陆正秦就不能真正放心。

　　左春早年负责过信言方工作，当时陆正秦是招商引资局局长。因为“业务对口”，左春着实接到过不少陆正秦以权谋私的举报，有些还附带证据。当时陆左两家的竞争还没那么大，左春权衡一下就把证据压了下来。

　　时隔多年，左知遥爷爷和陆正秦叔父争夺某席位，左知遥爷爷急病身故，左春被人举报受贝有锒铛入狱，左知遥二叔左夏连夜举家出逃。

　　当年陆家行动的太快，左老爷子身故后立刻发难，左春措手不及下根本没有反手的机会，直到入狱后才辗转放出风去，他手里有要陆正秦命的东西。陆正秦果然投鼠忌器，没敢对左知遥和左识远动手，要不然左知遥领着弟弟带着五万块钱四处碰壁那几天，早被人给拿下了。上辈子陆家等了两年，最后实在找不到左春的“底牌”，只好釜底抽薪，假作绑架了左知遥左识远两兄弟，逼迫左春自杀——估计当初陆家如果能找到左知遥他们，这个绑架就不会是假的了。奈何那时左知遥自己还被韩韬圈禁着，韩韬圈起来个人，哪里就人尽皆知了？所以在陆家那头，一直以为左家兄弟也和他二叔一样，远走高飞了。

　　而这辈子，估计陆家还没想好怎么动手，左知遥就被韩韬收到身边养了起来，这事儿韩韬没张扬可也没刻意隐瞒，该知道的就都知道了。陆正秦就想动手也要顾及韩韬的面子，弄得一时进退两难。但左春手里的东西就是他的噩梦，虽然他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奈何做鬼的时候太多，他心虚的很。

　　幸好后来韩家陆正秦的姻亲祁江吴家结成了联盟，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陆正秦就透过吴家跟韩韬表达了想和左家和解的意思。和解要有诚意，陆家在海城公检法经营多年，给左春弄个保外就医是手到擒来；但相对的，你左春手里有什么，也要拿出来了吧？

　　问题是左春拿不出来。

　　左春虽然是个不靠谱的老爸，但在官场却是老油条。他深知编瞎话的诀窍，刚入狱的时候为了牵制陆正秦那是怎么严重怎么编，七分真混着三分假，把当年做□□时扑风捉影的举报都弄得证据确凿似的。陆正秦原本也是不信的，但在搜检左春家的时候，的的确确在书柜里翻出了一个暗格，里面都是左春当□□办主任的时候私下里扣的举报信。举报信都能留，再转移点儿别的什么那也完全可能，于是陆正秦信了。

　　正是因为编的太有鼻子有眼了，所以就算左春现在说实话，也不会有人信了。陆正秦已经确认了他有的东西，绝不可能因为他一句“编的”就轻轻放过去。

　　如果陆正秦拿不到想要的东西，暂时当然不会怎么样，但以后怎么办？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如果陆家暗地里使坏，左春父子三个人六只眼睛，怎么防得过来？

　　天快亮的时候，左春回了自己的房间。左知遥躺在床上了无睡意。
　　走，怎么走？
　　跑路也是个技术活，左知遥在韩韬身边看似没有危险，但一举一动都被韩韬掌控着；左春就更别想了，陆正秦借公检法之力对他的监视更彻底，连手机都可以随便监听。

　　好在左家在海城这些年也有点儿小根基，要不当年左夏跑路也不会那么痛快。左春把手头的资源都跟左知遥盘算一遍，毕竟左春还在“保外就医”，剩下的事儿就要靠左知遥操作的了。

　　天大亮的时候，左知遥听见左识远叮叮咣咣地起床声、左春低声提醒声，悉悉索索的满屋子声音，吵得他脑子里嗡嗡的，而他竟意外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