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灯火阑珊尽（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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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靖蕊不知道顾北初什么时候弄来的马车，她只记得他们出门的时候，为了方便并没带随从。只是她真的没有心思再多想，便匆匆上了马车。
她抱着膝靠在马车角落，脸上隐隐有些疲态。
顾北初转过头笑眯眯的对她道：“困了么？”
“是啊。”她附和着说完，就缓缓闭上了眼睛。她其实并不困，她只是怕他会问她，今天为何那样反常。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面对无从解释的问题，她能做的也只有逃避。
马蹄声在空旷的街道上嘀嗒作响，打破了静谧的夜。慕靖蕊掀开车帘，路已被黑暗吞噬，只有悬挂在门前的灯笼，昭示着他们已经到了相府。
管家梁叔正一脸焦急的守在门前，他紧盯着停在府门前的马车，眼里仿若可以射出精光来。心里默念着，这里面可一定要是小姐啊。
直到慕靖蕊从马车上走出，梁叔才急着收回目光，一路小跑蹭到慕靖蕊跟前，眼巴巴望着她道：“我的好小姐，你怎生此时方才回来，再迟些回来，这相府上下怕是要闹翻天了。”
慕靖蕊强笑道：“我这不是完好的回来了，爹爹他……”她顿了好一会儿，她才道，“让爹爹担心了。”
梁叔还欲说些什么，见慕靖蕊露出倦意，便也缄口不语了。他望向顾北初，沉吟了一会儿道：“少将军留步，烦请少将军随我一道去见老爷。”
月上中天，顾北初点头微笑：“好，烦请梁叔领路。”
慕靖蕊突然转身，一脸疑惑的望向梁叔：“爹爹找他作甚？”
梁叔不动声色的道：“我也不得而知。”
慕靖蕊心里明白梁叔忠于她爹，她强问也问不出结果，只是此事怕是与她关系甚大。今日晚归，本是她擅作主张，其实怨不得顾北初。她虽不甚喜欢她，却也不乐意让他替她担了罪名。
她轻拉顾北初袖口：“可要我随你同往。”
顾北初低头一笑：“相爷找我，怕是有事相商，你去了怕还碍事。你今日也乏了，便早些回去歇息吧，我这边不碍事的。”
慕靖蕊见他这般说，也不多做坚持，便先一步回了房。转弯的时候，她突然顿住了步子，回首望去，直至顾北初挺直的腰板，逐渐消失在黑暗里。
轻风怡人，夹杂着几分暧昧不明的情绪，顾北初虽未回头，嘴角却不自觉往上勾了勾。风吹过发梢，微不可察。
慕思才静坐在书桌前，沉着脸一言不发，半晌才挥退了梁叔。
书房里，便只剩下他和顾北初一坐一站的两个人。
书房不大，东西却摆的错落整齐，慕思才没说话，却有股不威自怒的气势。顾北初负手而立，嘴角不自然的下压，难得的一脸严肃。
慕思才对上顾北初的眸子：“我告诉过你的话，你都忘了么？”声音不大不小，说给顾北初听却刚刚好，慕思才双眼一眯，“你叫我如何安心把靖蕊交托给你。”
顾北初薄唇一抿，却并不急着解释。
慕思才见他这样，也没了火气，毕竟慕靖蕊的个性，他这个做爹的也还算了解。北初做事严谨，不像是会犯这种错误的人。
他抿了口凉茶，抬眸不语，只紧盯着顾北初。
顾北初嘴角一扯：“是北初忘了时辰，害得小姐晚归。”顾北初沉吟片刻道，“丞相大人若要责罚，北初绝无二言，只求莫要连累到小姐。”
慕思才放下杯盅，叹了口气：“靖蕊的个性我也了解，今日可发生了什么事？”
顾北的脸色在烛火的掩映下忽明忽暗，听到慕思才问话，他原本平静如水的眼底，微微泛起一丝波澜。只一瞬，他感受到慕思才异样的眼光，便低下头去，盯着地上的影子道：“不曾。”
慕思才哦了一声，目光却未从顾北初脸上收回，紧盯了一会儿，他才若有所思道：“果真如此？”
顾北初听闻此言，笑着扬起头来：“依北初看来，确无什么事发生。”
屋外树欲静而风不止，天气突然变得燥热起来，噼里啪啦的一声，终于打破夜的沉闷，大雨落了下来。
顾北初不知是何时回出的府，只是听梁叔说，他在慕思才的房里待了很久。
夏日的暴雨本是来得快去的也快，偏偏今日如此缠绵，已到了晌午，雨还未有停下的迹象。雨不停歇，雷声轰鸣。慕靖蕊便坐在房檐下，看着那随风摇晃的风铃，心亦随之荡漾。
风铃发出出清脆的声响，顾北初不由得放下手中的书，盯着窗外的风铃出神。
雨居然还在下，风依旧还在刮，他忍不住扬起嘴角，摊开纸笔……
昨晚慕思才和顾北初一番对话后，慕思才便告诉了顾北初一个故事，故事不长，却以慕靖蕊为中心展开。
故事开始于三年前那个花灯节的晚上，那时候的慕靖蕊，不过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那天慕靖蕊拉着慕靖蓉偷溜出府，外面热闹极了，花灯满目，照亮了整个夜空，两个小姑娘游走在行人群中，却一点也不担心害怕。
她们在一个摊子前顿了步伐，那里什么卖的都是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搁在平时慕靖蕊她们也许并不稀罕，可是偏偏今晚她们对此异常好奇。
慕靖蕊正看得出神，不知被谁猛地撞了一下腰，她转身看去，眼光一瞥，便见那人顺势偷走了她的荷包。她还未来得及反应，那小贼便跑向人群，慕靖蕊想也没想，便向他追去。
慕靖蕊追着那人没跑多久便跟丢了，她往前又跑了几步，突然就顿了足。四周静的骇人，仿佛天地间，便只剩下只剩她的呼吸声和心跳声。她回头望去才发现，她离嬉闹着的人群，已经太远了。
她下意识后退了两步，脚下似乎踩到什么硬邦邦的东西，她不禁低头一看，原来是她的荷包，她犹豫着要不要捡起，心里几番斗争，她最终还是弯下腰，将它拾了起来。
她打开荷包，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钱全没了。她便想也没想，转身就跑，她飞也似的离开，生怕有人在后面穷追不舍。可等她跑回原来的摊子前，已不见了慕靖蓉的身影。
她在人群中几番寻找，却依旧找寻不到，花灯明晃晃的，刺得她眼睛生疼。她六神无主的站在人潮涌动的街道，看着人来人往，却找不见慕靖蓉的一丝踪迹。
慕靖蕊从没有这么害怕过，她唯一想到的便是立即回府求助。她想，哪怕是被爹爹责罚，也一定要找到姐姐。她刚要拔腿离开，却听得一声靖蕊，后面好像还有什么话，她听不真切，她刚一回头，就不知被谁捂住了嘴。
她四肢被困，动弹不得。
慕靖蕊和慕靖蓉被带到一辆极大的马车上，车上绑着许多和她们差不多大的姑娘，慕靖蕊不知道那些人为什么要绑架她们，也不知道她的命运将会如何。
马车上的女子无一例外的都一脸悲戚，唯有一个红衣女子，目光坦然无畏无惧，甚至有些不以为意。后来，她干脆闭上眼睛，假寐了起来。
马车不知何时开始剧烈摇动，嘀嘀嗒嗒是四马并驱跑起来的声音，渐渐地有人开始啜泣，悲伤情绪感染了众人，很多人都低头呜咽。
然而不一会儿，马车突然猛地停住，马声嘶鸣。那个假寐的女子，突然猛地睁开眼睛，眼里藏不住四射的精光。不知何时，捆着她的绳索已经脱落，她一掌便劈开车门，提起短刀向外冲去。
不知何时打斗声终是停了，慕靖蕊想，她们是不是得救了？正在此时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突然掀开车帘，将她们一一解救。
慕靖蓉就是那时候被看上的，那个不过二十出头的男子，便是如今的皇帝旌阳帝。
他们把慕靖蓉送回府，却没有进门，直到第二天圣旨突来的时候，她们才明白了他是谁。慕靖蓉被封为皇后，绝冠后宫。
可慕靖蕊知道，慕靖蓉是有心上人的。因着这件事，她和那个男子渐渐断了联系，后来那个男子终日神情恍惚，终有一天掉进湖里死了。
这件事，慕靖蓉一直并不知情。
慕靖蕊却因此事，倍感自责，她觉着若不是她贪玩，结局就不会变成这样。她姐姐也可以跟喜欢的人在一起，而她也不会终日活在痛苦和自责里。
她觉着对不起慕靖蓉，对不起深爱着她的那个男子，她越想越自责，越想越觉得都是她的错。她把所有问题，所有过错，都揽到她自己一个人身上。
她因此变得胆小，变得懦弱，她不敢去爱一个人，她害怕会落得和她姐姐一样的下场。她害怕嫁不了她爱的人，爱她的的却因此而难过伤神。如果爱也是一种错，那么倒不如不曾拥有，那样可以少付出，少心痛一些。
慕靖蕊因这件事之后，没了从前的闹腾劲，一到晚上便乖乖回府，从不在外逗留。一开始，慕思才只当她懂事了，后来才知道，她是因为害怕晚上那晃眼的灯光，和那车水马龙的大街。
慕思才说，慕靖蕊明显是得了心病，可是却没人能治好她,。他唯一能做的，只是保护她，尽量不受伤害。
顾北初推门离开的时候，一道闪电正划破天际，电光火石之间在夜空绽放出绚烂的光芒。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灯火阑珊尽（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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