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绊橙》这碗粥

2、02

　　最近的生意很冷清。
　　餐厅竞争激烈，新店一家一家接着开，这里的客流大不如前，空了大半层。
　　上个月，对面又来了一家新餐厅，装修富丽堂皇，又有开业大酬宾的优惠，可以说是门庭若市。
　　反观这里，冷冷清清。
　　前两天，餐厅经理容姐大发雷霆，说这里的服务员都比客人多。
　　这天，容姐盯着后台的营业数据：“你们一个一个，别顾着磕瓜子，出去派传单，还有，在各大网站上做些宣传，打打广告。”
　　许惠橙拿了一叠宣传单出去。
　　这几天温度很低，她都是进来才换职业，装出去的话一定从头裹到脚，虽说她这年纪该是爱美的时候，但是她怕冷，曾经尝试过裙装，可惜走不出五十米就已经冷得打颤，只好放弃。
　　她在更衣室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望着镜子中的粽子，苦笑一下。
　　许惠橙拎着包包准备出去，正好康昕进来了。
　　康昕见到许惠橙的打扮，笑着说：“你出去啊？”
　　许惠橙点点头，没说话，她不太会攀谈闲聊。
　　康昕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说：“容姐说再不搞促销，店就要黄了。”
　　许惠橙还是点头：“我这就出去派传单。”
　　康昕沉着嗓子“嗯”了一声，进了专属的小房间。
　　许惠橙出了大更衣室，低着头匆匆走去后门。
　　一出去，她就被冻得哆嗦了一下。
　　距离不远有一条小路，过往人员很多，许惠橙打算去碰碰运气。
　　一路走过去，她的脚趾都冻得麻掉了，速度越来越慢。
　　突然，一只手从后面拽住了她：“陈舒芹，为什么不接电话？”
　　许惠橙被那股力道扯得往后倒，她的身体冷得僵了，所以反应不过来，顺势跌到了一个温暖的怀里。
　　太暖和了，她都不想离开了。
　　然后她的羽绒服帽子被掀开，一阵冷风吹过，她的头发被吹到了脸上，她仰起头，透过头发的间隙去望对方的眼睛。
　　那双眼睛很温暖，像是朝阳。
　　他扶正她，客气地解释：“抱歉，认错人了，你俩的衣服一样。”
　　她点头，拨了拨头发，重新盖上帽子，拉紧围巾，继续向目的地走去。
　　许惠橙在寒风中站了半个小时，想堆笑脸，可是冰冷的脸颊根本扯不动。
　　她试图把帽子摘掉，把羽绒服的拉链解开，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土鳖，结果却是，她还是选择了土鳖。
　　她张望着四周，这边聚集的全都是出来派传单的，她想着离远点，也许能早点把传单派完。
　　她沿着原路走回去，遇到落单的路人就上前派发，却遇到一个醉鬼，甩开她的传单，对她粗口咒骂。
　　她无动于衷。
　　许惠橙倚着街边的路灯柱，望了眼昏暗的夜空。
　　有时候真想上天堂呢。
　　她突然没了派传单的心情，更有种万念俱灰的辛酸，她想回家了。
　　她把帽子扯得更低，几乎要挡住视线，就这么低着头朝公寓楼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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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栋公寓楼都是复式户型，一室到三室不等，她有一个老乡就住这里。
　　许惠橙开门，关门，然后在客厅的矮床上坐下。
　　这套复式是个一室一厅的户型，首层是客厅、餐厅和厨房，二层是卧室和卫生间。
　　许惠橙在客厅放了张床。
　　久而久之，二楼就成了她的小天地。
　　她发了一会呆，才慢慢起身，去开暖气。
　　她最近有肥胖的趋势，不敢多吃，经常空腹一晚上，她今天下午吃了些糕点，一直饿到现在，这会实在撑不住了。
　　等身子暖和了后，她去厨房下了碗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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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姐有些生意头脑，听北区有个餐厅打造了饮食和KTV合流的规模，特地去光顾一番。
　　之后上报给老板，经过多方意见，这家餐厅有意向这方面发展。
　　改造包厢倒不是太难，不过审批方面花了些时间。
　　等手续下来，餐厅焕然一新了。
　　有服务员好奇，这种新形式能否让餐厅起死回生？
　　许惠橙也不知道，她拿着更换了的一叠新传单又上路去。
　　开业大酬宾的时候，还真就来了一批新的客流。
　　容姐在大厅喜笑颜开，一个劲地招呼客人。
　　许惠橙以前进包厢常听食客们吹牛，这是还要听他们唱歌了。
　　不知是不是厨师手艺独特，或者，这家KTV击中了某些客人的心。
　　有些食客常常过来，许惠橙听得多了，认得其中一两个。
　　其中有一个他的朋友们喊他叫乔凌，她进包厢点菜、送菜、收拾，她无一例外都是在唱苦情歌。
　　他长相不错，常来消费，点的菜色要么贵，要么稀，衣着打扮也是有钱人。
　　有服务员聊起他，说他隔三岔五就失恋。
　　为何失恋？大家不知，说：“长得人模人样，又不是穷人，要么太深情，要么太绝情。”
　　不管他个性，或者经历，容姐是特别喜欢他，一个来了就点高档酒的食客，餐厅经理哪有不喜欢的？
　　不过他酒量不太好，尤其醉了的时候，有时会拉上服务员对唱“好心分手”。
　　他是从国外回来的，留了些西方习惯，人很大方，会额外给服务员一笔小费。
　　算下来有三四个服务员，都对乔凌恭贺过“好心分手”。
　　这天许惠橙去包厢送饭后果盘，就见这位乔凌先生挽着长长的线，把麦克风抱在怀里，鬼哭狼嚎。
　　她不知道，他失恋的对象是同一个，或者隔三岔五就换了一个？但他的模样很心酸，确实像是一个失恋的人。
　　乔凌唱两个字，转头拎起酒杯，“咕噜咕噜”干了一杯，又探出手拿起果盘上的小西瓜，也不管面前站着的人是谁，他对她大吐苦水：“爱情就不是一个东西。”
　　许惠橙只点头。
　　乔凌打了一个酒嗝：“来来来，我们来唱《分手快乐》。”
　　他的脸被放大在眼前，熏天恶臭扑面而来，这天中午，许惠橙吃得比较少，本就不舒服，忍不住想要反胃，可顾客是上帝，她唯有忍，忍着不让自己呼吸。
　　乔凌生怕自己的情伤无人懂，更是凑近了：“你说她过分不过分？”
　　许惠橙连连点头，光是看他红彤彤的脸一下，她都觉得自己要被熏死。
　　她使劲憋气，把自己的脸都给憋红了。
　　乔凌甩了甩麦克风，正要开唱，却突然发现什么似的，眼睛在她脸上扫一下。
　　不是什么出色的女人，但是她鼻子皱的紧，脸颊都要鼓成球了，这小鼻子……
　　他“啧”一下，察觉到什么：“哇？你是在憋气？”
　　他这一问，倒是让许惠橙立即泄了气。
　　乔凌发现新大陆，“哈哈”一笑，竟然鼓起掌了，拍几下，再抹一抹笑出的眼泪，回头问：“钟定，你知不知道她坚持了多久？”
　　许惠橙压根没注意角落里的那人，只听名叫钟定的人带着些笑：“一分半钟。”
　　乔凌继续拍手，拍到了麦克风上，麦克风发出尖锐的一声，他停下来，声音透过话筒传遍包厢：“兄弟，我觉得你要服输了。”
　　“也许是平局，何来输赢？”
　　乔凌挑起眉：“是不是？要不要再试一试她？”
　　“随便。”钟定坐在食桌最里的一个位子，他没有关注背对着他的那个服务员，执起酒杯，自己浅酌一口。
　　许惠橙听着两人的话，不敢回头去望了那个叫钟定的客人，她不吭声，也不知道两人说的输赢是什么，只觉得乔凌所有酒都借着刚刚的呼吸朝她灌过来。
　　她收起桌上的狼藉，退出了包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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