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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Chapter 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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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瑟依对酷拉皮卡没有话说,便也径自跑到前方去了。海鸥扑棱棱地飞了回来,尖啄亲昵地蹭蹭他的脸,又安安分分地趴在肩上。
凯瑟依的手指搭上海鸥的脑袋抚了抚,跑步的动作十分平稳,近乎于鸟类在海面上的滑行。
酷拉皮卡的面色发僵,看凯瑟依跑开了倒是觉出些轻松。他顺着杰和雷欧力欧的话题极力显出平常的摸样去讽刺雷欧力欧。
“不要大叫,那会耗费无用的体力。而且你的嗓门那么大,考试的原则本来就是带什么都行。”他这样说。
“其实雷欧力欧可以事先带辆摩托车。”杰笑着补充道。
“谁会没事带辆摩托车啊,那种沉得要死的东西…”雷欧力欧翻了个白眼,不说话了。
倒是奇牙看了杰一眼,突然发问:“你今年几岁?”
“快满12岁了。”杰不在意地回答。
“喔…跟我同年啊…”奇牙做下决定,脚下施力,动作利落地将滑板踩向半空单手捞住,慢慢跑了起来。
“真酷!”杰发出一声赞叹。
“我叫奇牙。”
“我叫杰。”
两个人并排跑着,也就算是认识了。
奇牙突然想起了什么,扭身问向雷欧力欧:“大叔,你的名字呢?”
“大叔……”雷欧力欧的怒火一下子又升起来了,拼尽全力向对面大喊“我和你们一样都是十几岁的人啊!!!”
奇牙和杰脚滑了,酷拉皮卡木着脸言语不能。
不过也难怪,任谁看到雷欧力欧都看不出18岁的样子——老气横秋的西装,土里土气的板寸头,带着副小圆墨镜,嘴边还有稀稀拉拉的胡茬。
五官倒是算得上周正,可是也是看起来十分稳重的样子。结果谁想脾气这么暴躁。
若是18岁这种性格倒真是说得通了。杰安慰自己,这样在心里说道。
不过随即他苦笑,果然还是无法相信啊。
跑到前方阴影里的凯瑟依若无其事地咳出一口血,顿时觉得胸口的积郁感好了许多。他看了一眼雪色的长发,又想起自己同样颜色的双眼和皮肤,该是看惯了的,偶尔却也觉得陌生。这是家族的遗传相貌,可是他本也没见过几次除了他以外的拥有这种长相的人。小时候觉得委屈,他又没做什么,为什么要被家人抛弃。
如果一直没有联络才好,但后来却依然要为那个抛弃自己的家族卖命。他在那段时期手上沾染了无数无辜者的鲜血,就算本也没什么道德观点,到底也知道自己的行为已经超出了某种底线,那时便觉得恐惧起来。
可是后来呢?无所谓了。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还在乎这些做什么。
凯瑟依现在不认为这有什么,但是当年还是惧怕了。
惧怕自己的不同,也惧怕别人眼中自己是怎样的形象。
可是,流星街的人或多或少都有难言的经历,又都是一无所有,也就没有人分得出精力去在意这些。
谁想自己的难堪被别人暴露出来受人嘲笑?
所以流星街的人远比外界的人更加宽容。
这里接受一切,所以,这里什么人都有。
凯瑟依觉得今日情绪有点多,很久没有想过这么多事情,也很久没有这样心烦意乱过。这不像他,所以收敛好情绪,凯瑟依的眸子再一次变得冷淡起来,收敛起了隐隐的温和,纯白的色泽看起来更加鬼魅。
所以说什么东西太过了都不好,比如单纯过头,就是蠢了。
库洛洛鲁西鲁回到酒店时已是近子时,他松开系在领口的领带的纽扣,再把额上绑着的绷带扯下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表情冷漠。他向来不会在只有自己一个人时继续那层温和无害的伪装,那甚至会让他感觉恶心。
拿出手机按下号码,电子合成的声音规律作响,他闭上眼呼吸平缓,在打通的同一时间,平寂开口道:“玛奇,是我。”
“团长。”带着些淡漠的女声响起,似乎有些疑问。
“通知变更,8月30日,友客鑫,全员集合。”库洛洛鲁西鲁伸出另一只手按了按眉心,有些疲惫,话中却透着冰冷“你负责通知飞坦,窝金、信长、库哔、以及3年前新入团的西索,你应该见过他。”
“是,我明白了。”玛奇话间的疑问消失了,显得雷厉风行“团长,我现在和侠客在一个城市,我可以直接通知他。”
“侠客吗?我知道了,不用太着急,西索那边晚一点通知也没有关系。”库洛洛鲁西鲁转身坐到沙发上,姿态显出浑然天成的优雅与尊贵。
“那么,团长,我先挂了。”玛奇在话音刚落时已挂断了电话。
不间断地,他又拨出另一个号码:“派克诺坦,是我。”
“团长?”磁性的女声带着相似的疑问。要知道,库洛洛鲁西鲁很少用电话找人。
“通知变更,8月30日,友客鑫,全员集合。你负责通知富兰克林,小滴,芬克斯和剥落列夫。”库洛洛鲁西鲁用手覆着额头,彻底遮挡了有可能透过的任何一束光线。
“是。”派克诺坦接到命令同样没有了疑问,然后她的声音有些犹豫起来“团长…凯瑟依他怎么样?”
“放心,他现在很好。”库洛洛鲁西鲁的声音也稍稍平和了些,然而那仿佛从骨子里透出的冰冷却没有减少半分,让人听得心寒。
可是派克诺坦早已习惯,她听到这样反而松了口气。也不怪她担心,团长那个人是出了名的不会养宠物,什么东西到他手里最长也活不过一个月。虽然凯瑟依是个人,不过在团长心里也就算是宠物吧。
她和凯瑟依的关系不错,因为她总是看见路边的野猫和凯瑟依玩在一起,凯瑟依也没有多不耐烦,虽然表情淡淡的,动作却细致而温柔。从那时候起派克诺坦就知道这个人也许有什么是不同的。
后来慢慢认识,不知为什么,两人的关系也就渐渐变得不错起来,派克诺坦已经将凯瑟依当做同伴。十三年,除了旅团成立时就在一起的同伴,凯瑟依已经是在旅团中最久的人,即使年龄还小,可是当年也看不出小孩子的样子,被团长领过来的时候,五岁的小孩儿像是七老八十的暮秋。
可是流星街的孩子都这样,派克诺坦早该看惯了。她自己不也是一样。
关心促使她问出了这句话,在得到肯定回答后才放心地挂了电话。
因为库洛洛鲁西鲁其实从不说谎,他只是将实话说的含糊不清,说一半藏一半,听懂多少全看你的领悟力怎么样。可是到现在能勉强听懂个七八分的也只有凯瑟依一个人,还要归功于他有点不正常的脑子。
派克诺坦只知道这个男人从来不会说谎,可是她偏偏忘了后一点,也就以为凯瑟依是真的很好了……
其实,还活着,确实算是很好了。
库洛洛鲁西鲁想起之前亲手封了凯瑟依的念时,那美丽的容颜上所展现出的神情,有些愉悦起来。到底是痛苦还是悲哀都是无所谓的,连沉迷都无所谓,他想要看的不过是那双瞳孔里只有自己时的影像。
对于他来说,那真是一双十分美丽的双眸,纯净的,纯粹的,不会被污染,不会被改变。
——这样很好。
库洛洛鲁西鲁放下电话,周身缠绕着某种锋锐的冷硬感,表情更是冷得像冰。他的眼眸中只有黑色,如同死水般沉郁的黑色,那些反射的光彩尽皆消失,映出的景象也不过是虚影。他还不想进行休息的睡眠,于是就这样坐在沙发间,流畅稳定的缠环绕在身体上,缓缓运转着。
他的耐心一向很好,但同时,也很差。
他其实很喜欢养宠物,只不过那些脆弱的小东西到他手里最长也活不过一个月,不是不管,只是没有办法。
他是极喜新厌旧的,喜欢的东西能够予以最细致的照顾,厌弃的东西却连看一眼都嫌麻烦。所以宠物太脆弱了,那些只会依偎在人的脚边亲昵磨蹭的单调感使他并不满足。哪怕是毒蛇这类的东西,本应凶猛的生物在他那里却都很是顺从,事实上,他什么也没做。
所以厌了,倦了,却更渴求类似的事物。心仿佛永远也无法填满,总是有一个空洞。最初或许只是一个小孔,然后随着岁月的流逝愈发扩大,直到现在整个心脏被掏空。
胸膛是温热的,其中有事物在规律地跳动,一声一声,空洞地跳动着。他觉得自己应该是还活着的,既然心脏还在跳动,便当做自己是活着的好了。
既然心脏已经被掏空了,也就只剩下这样一个作用而已。
只知道自己应该还活着。
有一个鲜活的生命在身边总归是可以带来些许趣味,他在强迫自己寻找这种趣味,不然连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干出些什么。可是能留住的生命太少,到最后剩下的也不过就只是一个凯瑟依。
远处,有薄薄的光幕铺开在天的尽头,夜色终是已经开始渐渐消退了。
不知明天会怎样,大概也不会和今日有所区别。不过怎样都好,因为毫无意义,权作忍受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