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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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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离开这块平台,又往回折了一段路。原来是路上还有个分叉路径,只是来时太急,又眼望着那鼎,所以一直冲到了山顶。而这时行路不快,皇甫卓微闭双眼,他方才看到夏侯瑾轩站在崖边时,忽然福至心灵,只感觉到隐隐约约一丝灵力,待夏侯瑾轩走回他身边之时,感觉更是明显。他二人走入这条小径,皇甫卓细细分辨之下,便一路朝着深处过来。走了一段夹缝般的窄路之后,眼前又是霍然开朗,却原来又是一处悬崖,只是地方不大,平整的地面上还放着一只方鼎。
夏侯瑾轩喜道:“这肯定便是了!”三两步抢了上去。皇甫卓本来多个心眼,想要阻止他,但是又想到本来便是要寻此物的,总算是寻到了,又总不能站着干瞪眼。这一犹豫,夏侯瑾轩已经走了过去,站在那方鼎之前,弯下腰读着鼎上的文字。皇甫卓松开手中的缰绳,慢慢一步一步走了过去,他看着四周,都围了一圈山石,地上也都是碎石块。他低头仔细一看,也看出脚下站的一是一块圆形大石,与先前找到的那地方一般的修葺平整,地上还雕刻得有花纹,只是小了许多,雕刻也不如前面的繁复。而山石缝间更是长满野草野花,若不是中间有一口鼎,乍一看与寻常悬崖几乎没有分别。他慢慢走到夏侯瑾轩身后,见那人伸手指抚摸着鼎上花纹,慢慢辨认,便道:“这上面说了什么?可有头绪?”
夏侯瑾轩也不回头,口中道:“这……有一部分是上古的金文,我虽然在书中看过,但是所知不多,其中更是夹杂了一些从没见过的符号,恐怕不是人界的文字。但是与书中所载两相对比,这鼎与脚下这块圆石,应该就是咱们要找的‘云来’无疑了。”
皇甫卓也瞧了瞧鼎上文字,一点也看不懂。只点点头道:“我方才感觉到一丝灵力,应该就是这鼎上来的。可是现在离得近了,却反而感觉不到,真是奇怪。”
夏侯瑾轩道:“这宝物只怕也不是人界之物,有不可捉摸之处,倒也可能。”他围着鼎转了一圈,东摸一摸,西瞧一瞧,皇甫卓一见他的眼神便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只道:“你就快说,这东西要怎么用才好?”
夏侯瑾轩却摇头道:“书上没说,我自然不知道。鼎上的文字我也看不明白,可只有自己慢慢想想了。”皇甫卓未料他这般直言无忌,只说了个“你”字便接不下去。夏侯瑾轩又探头去瞧鼎中,却“咦”了一声,招呼皇甫卓近前。却见那鼎中有一泓水,便如活的泉水一般清亮生光,而水中映了一幅图,正是神州地图。皇甫卓心中大是好奇,忍不住伸出手来,却到底还是谨慎,手指在碰到水面时顿住了,他再一抬头正见夏侯瑾轩伸出的一只手也正好缩了回去,只抬头望天。皇甫卓咳了一声,道:“这东西古怪,还是不要轻易碰的好。”
夏侯瑾轩眨眼道:“那,那不碰这个,还能怎么办?我方才把这鼎都敲遍了,一点反应都没有。”
皇甫卓按了按额头,道:“你站着不要动,我再回去看看。”他说着往回走,刚走下圆石,却只觉得前面有一股力道将他往回推。他大吃一惊,拔出剑来向前刺去,眼前明明什么都没有,剑却如刺到了一堵墙上,再也前进不了一点。他大吃一惊,急忙回头,见夏侯瑾轩仍在原地站着,呆愣愣地瞧着自己,显然也是没有想到。皇甫卓眼见两人就这么被隔在这看不见得墙内一侧,心中焦急不及,冲口道:“这算是什么宝物?分明是害人的!”
夏侯瑾轩摸了摸头,有些愧疚,想到如今不用这宝物也是不行了。而使用的方法,也只有从这鼎中着手。他望着水中地图,只觉得越看越水光越亮,好像要把人吸进去似的。终究还是忍不住伸出手来,指尖在水面上碰了一下。
二人同时觉得脚下猛地一晃,都差点站立不住。夏侯瑾轩急忙叫道:“皇甫兄过来!”皇甫卓也不及多想,向夏侯瑾轩的方向一跃,夏侯瑾轩一只手扶着鼎,一只手把皇甫卓拉住了。便是这一瞬间,整块圆石已经脱离了山体,整个漂浮到了空中。两人只是目瞪口呆,圆石在空中停顿一下,随即高高飞起,远离了崖边,只能看见两人的马匹还留在山上,迅速地变成了一个小点。
这圆石飞到空中之后,便平稳了许多,二人站立起身,除了感觉风吹衣衫之外,竟不觉其他晃动。而周围漂浮的淡淡云气,向下望去,眼睛能见脚下的山峦河流,抬头看去,却见天边日将西沉,映出一片瑰丽,真是梦想不到的奇景。夏侯瑾轩不由喜道:“这云来石果然是宝物!可以载人到想去的地方,瞬息而至,果真不错!”
皇甫卓也被眼前所见震慑,勉强按下心神,道:“想去哪里便能去?你方才是怎么叫它飞起来的?”夏侯瑾轩老实说了,皇甫卓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左右原来无法脱身,现在又飞了起来,便只得哼了一声,走开几步,坐在圆石边上,看着下面的景色,渐渐也就入了神。夏侯瑾轩却还兀自研究那鼎,他将鼎上文字都细细读过,过了一阵,水中却浮起一块赤色石头来,直直飘到他眼前。他伸手拿了下来,刚想给皇甫卓也看看,却忽听那人道:“不对,不对!你来看看,咱们这是到了哪了?”
夏侯瑾轩走到他身边凝神一看,之间云雾下面一片碧蓝,原来还能看见陆地山峦,现在却都看不见了,不禁一惊,道:“哎呀!这……这可不是到了海上?咱们方才……方才还在开封以西,怎的一转眼就到了海上?这云来石飞行竟然这般迅速,可是咱们在石上却并不觉得如何……”他嘴里念叨,皇甫卓早不耐道:“现在却如何是好?咱们怎么回去?怎么下去?都是个问题,更何况要去西域?”
夏侯瑾轩又起身回到鼎前,忽的两手一拍道:“我明白了!我方才随意在图中一点,并没主意位置,但是隐约记得是在东海上,咱们就飞到此处了!那若要去西域,也要在地图上点到西域才行罢。”
他见皇甫卓也走到他身边一起望向地图,又道:“你之前说有人见过姜兄他们在楼兰,可是隔了这许多天,也不知他们又走了没有。”
皇甫卓道:“不论如何,还是先去楼兰再说。如果这云来石真像你说得这般好用,以后再去别处找也不费事。”
夏侯瑾轩点了点头,便在地图上楼兰的位置一点。两人觉得脚下圆石本来已经停顿,下一刻又改了方向飞行。夏侯瑾轩这才又把方才的赤石繁复摩挲,心中若有所思。两人也都没心思交谈,只是并肩坐着仔细看着脚下变化,眼睁睁瞧见一片碧蓝变作了绿色,最后又变成了黄色。皇甫卓心中半喜半忧,又在发愁怎么下去才好。夏侯瑾轩面上却不如何慌张,皇甫卓还未等问出话来,只觉得云来石忽然晃了一下,急急朝下落去。皇甫卓吓了一跳,一声大叫刚开了个声,又憋了回去,便感觉夏侯瑾轩的两臂紧紧将自己抓住了,好在两人本就是坐着的,正好抱在一起趴在地上。这一瞬间又觉得身下猛地震动,一股大力将二人甩了出去。皇甫卓脑中已经一片空白,只能本能地抱着怀中的人,又是一阵天旋地转的翻滚,他方才觉得自己已经躺在了地上。身下不再是石头坚硬的触感,而像是松软的沙子。周身腾起了一片沙雾,他咳嗽挣扎着终于坐了起来,张眼一望,只见四周都是黄沙,不远处能看见一座城池大门立在西边。而十几丈开外处斜栽着云来石,想来自己也是落地时甩了下来,他惊魂未定,暗暗想着若是乘坐这东西每一次降落都是这般,这条性命可早晚要送了。
他心中狂跳,再一回头,只见夏侯瑾轩仍躺在他身边不动。他忍着自己还有些头晕,急忙去将那人扶起。自己深吸了两口气,运内力将气血翻腾之感平复下来,才一掌按上夏侯瑾轩的胸口,一股阳性内力透了进去,夏侯瑾轩身子一震,咳嗽着醒来,半睁了眼睛。皇甫卓急忙问道:“你怎么样?可哪里难受!”
夏侯瑾轩似是愣了半晌才缓缓伸手按了额头,细微声道:“你……你让我……多坐一会……我头上……头上好晕。”
皇甫卓松了口气,扶他靠在自己怀里,又伸指按在他后脑穴位上慢慢用点内力按摩。边嘴上跟他说话。过了一阵,才觉得这人对精神差不多恢复爽利了,收了手来。夏侯瑾轩自己坐直了,低头道:“皇甫兄,真是抱歉。叫你费心,又叫你受惊吓。”
皇甫卓一愣道:“你道什么歉?跟你有什么关系?”
夏侯瑾轩叹道:“我第一次控制这赤石,使得云来石降落,掌握不好窍门,这才……这一回摔下来,实在是……是我的不是。”
皇甫卓呆了呆,眼前这人连看自己一眼都不敢,便伸手一推他肩膀,将他推得离自己远了些,道:“我看你也好了,咱们走罢。”他自己站起来,看着夏侯瑾轩歪歪斜斜地也爬起来,终于是摇摇头,叹道:“你也是第一次运用这奇物,出点意外……也是正常。换了我也不见得强过你。我怪你做什么。”
夏侯瑾轩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两人见对方都是衣服里灌进了黄沙,头发也散乱了,不似平时少主样子,也都笑起来。这时日已落下,不久天就要黑透。两人便挽了手一同加快步子向那楼兰城行去。
待行到城门口时,天色已黑。两人路上抖去了身上的沙子,简单理过头发。这一日经历甚多,先是爬山,后是大漠,两人都有疲累。皇甫卓本来担心天黑之后不易进城,拉着夏侯瑾轩一路快走。行到门口却都愣住了。原来这楼兰城门大开,而往城内一望,则是一片静寂。两人也顾不得那许多,只想快些找到落脚的地方,刚进得城去,夏侯瑾轩便是一阵瑟缩,两臂抱了抱,口中喃喃道:“这城里怎的忽然这样冷?”
皇甫卓常年习武,内功也颇有火候,本来比常人更耐寒暑。然而进城的一刹那也觉得一阵凉气侵体。便道:“沙漠之中,日间与夜晚气候差距本大。夜里冷些也是正常。”然而又走一阵,却叫两人不得不提心吊胆起来。因这城中一片黑暗静默,不仅路上没有半个行人,路边房屋中连点灯火也不透出。唯一亮的就只有头顶上的月亮,能够隐约看出这城市的轮廓。两人拉紧了手,皇甫卓一手搭在剑上戒备,没走多远能看见一座较大的房子,二人停下辨认了一阵,认出是客栈,皇甫卓便上前去叩门。然而叩了半天,里面一点声息也无。两人互相望着,心里都生出了些不安的念头。夏侯瑾轩也快走走到街另一边,开始叩一户民居的门,仍然没有回应。皇甫卓走到他身边,叹道:“咱们再别处走走罢。且看看这地方到底是有什么古怪。”
夏侯瑾轩点了点头,忽道:“我之前总觉得咱们就算来到楼兰,也未必那么巧能找到姜兄。现在倒是觉得这楼兰城情况诡异,姜兄在这里的可能性倒大了。”
皇甫卓也无心想这么多,两人顺着大路走过去,沿途偶尔也敲一敲两侧居民的门,最后也都放弃了。走着走着,陡然见到眼前开阔。原来城中心辟了一大块空地,竖着一座及其巨大的佛像。两人仰起头才勉强能望到佛像头顶。只有月光洒下来,佛像的面容模糊难明。那表情似是慈悲,又似是阴暗。两人被眼前所见一时震慑,都是有些呆住了。也不知过了多久,皇甫卓猛地一醒,叫到:“什么声音!”说着一把抽出长剑挡在夏侯瑾轩身前。
夏侯瑾轩此时也听见黑暗中有些悉悉索索的声音,似是什么东西在沙地上爬似的。他弹指射出一簇火焰来,映得两人脸上一片火光,这才看见从佛像旁边的台阶上爬下一群黑色的东西,似是蛇虫一类。两人都是一惊,皇甫卓刚想冲过去,却被夏侯瑾轩一拉,他长袖一抖,墨笔在两人身前划出图形,笔尖上带着一簇火苗,再黑暗中窜了几下,猛地一亮,原来是布下了一层火屏,将两人牢牢护住。果然虫子怕火,便不能靠近,都被挡在了外面,有挨近了的,也都被他灵力透出,烧成了灰烬,空气中便弥漫了一股难闻的烧焦味道。
维持火屏需要不断消耗灵力,夏侯瑾轩便想要速战速决,墨笔一转又弹出数道火焰,惊得虫子四散分开,露出了路来。他才看清这些黑压压的东西里有蝎子,还有他也未见过的带巨颚的毒虫。他心中一阵恶心,暗暗心惊,便不再看,忙道:“皇甫兄,这些东西有毒,可要小心了不要沾到。这前面肯定古怪,说不定这城中怪相也是因此而起,咱们过去看看如何?”
皇甫卓却没答话。夏侯瑾轩转头一看,却是一惊,之间皇甫卓一手拄着剑,一手扶额,脸色苍白,似是在忍受什么的样子。忙道:“皇甫兄!你怎么了!”
皇甫卓站直了身体,勉强道:“不……不碍事!你说得对,咱们往前再……再看看!”他又往前跨了一步,却立刻又是摇摇欲坠。夏侯瑾轩眉头紧皱,指间夹着墨笔,另一手拈个法诀,缓缓印在他后背上,只见一阵金光闪过,皇甫卓本来觉得四肢冰冷,耳中嗡嗡作响,只觉得无数隐藏在暗处的东西都直奔自己而来,又是那熟悉却无力的感觉。被这金光包围,方才觉得周身暖暖得十分舒服,头脑也清醒了许多。夏侯瑾轩同时维持多个法术,也觉吃力。尤其是这阳系净邪之术更是费力,身体也是一晃,皇甫卓拉住他的手臂低声道:“这附近阴气太重,恐怕潜伏得有许多鬼怪之类……我、我在这里太危险,你……还是……”
夏侯瑾轩方才便已想到,皇甫卓天生对灵力敏感,此地连自己都觉得阴邪之气极重,对他来说定然更是难以忍受。可是现在两人都已被围住,谁也不能抛下对方。夏侯瑾轩看了皇甫卓一眼,道:“我明白。我护着你,你只管打便是。”
他们两人都知道对方心意,也瞬间就明白了各自的打算。夏侯瑾轩施法的手一直不离开皇甫卓的背心,掌中柔柔的金光将他笼罩,受鬼气影响的症状便能缓解得多,加上两人周身的火屏,夏侯瑾轩便无法再出手攻击。而皇甫卓将火灵与阳灵附在剑上,催动剑气伤敌,虽然两人须寸步不离,行动慢了些,却也没有阴邪之物敢近身。两人越走越觉得周围阴暗沉沉,若说之前走过的地方,房屋道路还算个城市,而此处却只像个废墟。皇甫卓挥剑连连劈翻了几只巨型蝎子和缠上来的鬼影,这废墟中的鬼怪也知道厉害,被皇甫卓杀伤不少之后见了他便都躲开了。却听到身后人的呼吸渐渐粗重,知道夏侯瑾轩灵力消耗已然不小,但为了护着自己,传过来的阳系灵力却不曾减少一分。他心中焦急,不由道:“要不然,咱们原路先退回去,等到天亮,在做打算。”
夏侯瑾轩却摇了摇头,叹道:“这里的鬼物已经认得了咱们,就算回去,恐怕也摆脱不了追缠。还是继续往前罢。”
皇甫卓也知他说的不错。他此时不用出手,节省了些力气,便伸手挽着夏侯瑾轩的手,道:“这废城里面,恐怕就有操控这些鬼怪的头领。可是只凭我们两个,你又……我怕不好对付。
夏侯瑾轩却微笑一下道:“你不用担心我。我平时装得累了病了,那都是骗你们好玩的。现在我在你身上用的灵力一半还没到,咱们又都会阳系术法,难道还怕一个老鬼了?”
皇甫卓听他这样说,心里一阵暖一阵恼,也说不上什么滋味。只得闷头走路。然而就在这时,忽的眼见前面距离颇远的地方升起一条蓝紫的光柱,同时无数鬼哭狼嚎的声音向周围袭来,震得两人都几乎站立不住。过了一阵这声音停了,皇甫卓当先跳了起来,道:“鬼气……鬼气已经消散了!”他抬头望去,只觉得笼罩在这城中的一层淡黑的薄雾便如被月光融化了一般的散去,月光骤然亮了起来。夏侯瑾轩撤了法术,只觉身上脱力,眼前一花,已被皇甫卓接在怀中,扶着坐下来调息。皇甫卓立在旁边,他对五灵法术并不精通,灵息的调息他却是帮不上大忙的。他正有些紧张,却听见脚步声响,他万没想到此地除了他们之外竟还有旁人,连忙拔剑上前,喝道:“什么人!”
只见面前的台阶上,月下显现出四人的身影。走在最前的一人沉默高挑,肩上还架着一个受了伤的汉子。这汉子浓眉大眼,抬头与皇甫卓对视,却也是一愣。原来他便是自己早就见过的唐风。皇甫卓也瞪大了眼睛,口中道:“姜……兄,原来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