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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十七 ...

  •   蜀山派隐为道家修仙门派之首,在世人眼中向来显得神秘。整个山体悬于空中,仙气缭绕,寻常人也难得入门之路。两人走走停停,一路打听,虽然有云来石方便了许多,但在蜀中的群山中寻到仙家奇山也并不容易。花了几日功夫才登上空中的山门。皇甫卓年少时曾随父亲来过一次蜀山派,便留下深刻的印象,再来时便也不觉得不可思议,看着第一次前来的夏侯瑾轩一脸兴奋,大惊小怪的样子,便觉得有些开心。然而看门的弟子又引来了几个年轻好事的弟子,反而围着载他们来的云来石啧啧称奇,一时山门口围了一圈,夏侯瑾轩与几个弟子喋喋不休的情况,却是他之前不曾想到的了。
      夏侯瑾轩很快与几个年轻弟子说得熟了,便打听起凌波道长来。才知道凌波道长前日与几个外来求医的人下山去了一趟,回来受了些伤,此时正在房中休养。夏侯瑾轩有些迟疑,但想到姜承之事,还是让那弟子带两人去了凌波住处拜访。凌波乍见他们二人,倒也有些意外,见她除了面色略有苍白之外,神色精神倒是一如寻常。夏侯瑾轩道:“听闻凌波道长有伤在身,我等却还来冒昧打扰,但我们实在有要事,还请道长原谅。”
      凌波点头道:“两位太客气了。我只是一点小伤,已经好了。上次大漠一别,不想这么快便能相见。寻常人来蜀山一次也不易,两位有什么事,还请进来详谈。”
      两人进了凌波房中,便将姜承的事情都说了。凌波听了,托臂沉思。夏侯瑾轩道:“依道长所见,姜兄可是否是被魔气侵袭的情况?”
      凌波微微蹙眉,道:“可是我见姜少侠时,并未感觉到他身上有魔气。……不过被魔气侵袭,不同人的变化,也并不相同。”她迟疑一下,又道:“不瞒两位,前日有两位姑娘前来蜀山求医,其中一位便是魔气侵袭之症。我奉师伯草谷道长之命带她们去采来了治疗此症的草药。但这位姑娘的症状是身体五感不及常人的一半……看起来与姜少侠,也是大不相同。”
      皇甫卓道:“那还请问道长,令妹凌音道长与铁笔道长,现在可在派中?”
      凌波道:“他们被师父派出去除妖,恐怕要再过几日才能回归。皇甫少主找舍妹何事?”
      皇甫卓道:“两位道长曾去参加折剑山庄的品剑大会,与姜兄也曾见过。姜兄身有魔气这消息,便是这两位道长……告诉我们皇甫家的。而皇甫家又传到江湖上……这回来蜀山,我们也是想把这件事情,当面向两位道长求证。”
      凌波有些讶异,又低头道:“原来是凌音她……我明白了。现在我派掌门不在派中,事务都是青石和玉书两位世伯管理。不如我先禀告长老,请两位留下住上几日。等凌音与铁笔回归,我可带他们与两位去见师伯。两位师伯见多识广,几方印证,相信事情必能明白。”
      皇甫卓叹道:“也只好如此了。多谢凌波道长。”夏侯瑾轩在一旁听着,忽道:“这一次倒没见龙公子。我原以为龙公子也如我一般,知道能来蜀山这种修仙之地,定然不会错过呢。”
      凌波微微摇头道:“与你们辞别后,我便回了山。而龙溟另有事,我们便分开了。想不到夏侯公子倒是与他相投。”
      夏侯瑾轩一笑道:“龙公子人物飒爽,器宇不凡。我对他这般自由自在,也是十分羡慕。”
      凌波听了,却微叹一声,低低道:“自由自在……希望果真如此便好了。”她说着便打算出门往长老处去,夏侯瑾轩见皇甫卓还在站在一旁不出声,便跟上去又道:“道长,其实我来蜀山……还有一件事。乃是因为皇甫兄的体质……他自幼对煞气、鬼气一类十分敏感,虽然现在已经好了许多,但仍然比常人更易受妖魔之物的困扰。我想……来蜀山看看有没有方法能令他好转一些……在下感激不尽。”
      凌波听他说完,却觉得这两人见气氛忽的变得敏感了些。夏侯瑾轩固然一脸诚恳,是真心实意的担心皇甫卓。但皇甫卓却有些固执尴尬之意。她也不欲多问,只点头道:“即然如此,我便带你们去找草谷师伯。虽然先天体质改变不易,但师伯的医术十分高明,想必是有法子的。”夏侯瑾轩连忙应了,拉着皇甫卓随凌波出来,到了草谷道长所在的丹房。皇甫卓年幼时因为这特异体质吃了不少苦,年长之后虽然好了许多,但是幼年时的记忆,对他来说绝不算好,恨不得统统忘了。如今又要提起,他反而有些情怯,但是对着夏侯瑾轩,却是他绝对不愿意流露来的。夏侯瑾轩对他低声道:“我知道你不愿为了自己的事耽误正事。但是眼下总是要等那两位道长回来的。并没耽误了什么。”皇甫卓点了点头,将他的手握紧了些。
      三人进门去见了草谷道长,只见这位坤道只貌若三十许人,但是周身的仙风道骨却不是一般三十许女子所能有的。便知她定然也是得道之人。凌波说了来意,草谷道长的微笑着与三人问礼,眼光转到皇甫卓身上,缓缓道:“皇甫少主这困扰想要解除,倒也并非没有法子。我们蜀山弟子,时常要与妖魔打交道,被邪魔之气所扰的也常见。蜀山有一心法,习练之可清心辟邪,保持一身清明,邪魔之气不能近身。这心法虽蜀山独有……”她话顿了一下,看着皇甫卓的眼神中带了些了然神色,又续道:“不过皇甫少主也算与本派有缘之人,况且救人也是我辈本分,这心法传授给你,并无不妥。”
      皇甫卓吃了一惊,下意识道:“可是晚辈不是蜀山弟子,怎能学蜀山派独门的心法,这……”
      草-谷-道长点头微笑道:“皇甫少主身系皇甫世家一门重任,并不需要入我蜀山门墙。我已说过皇甫少主与我派有缘,就不用多顾虑了。这心法习练起来还并不容易,我也是看皇甫少主神完气足,内功根基扎实,才能修炼此法。你今晚便可留于丹房,我将这心法传授予你。”
      皇甫卓听了,只觉得这近二十年来自己最大的弱点困扰,竟然真的一朝有了解决之法,心中也不由得欢喜。一边的夏侯瑾轩早深深一礼,喜道:“多谢草-谷-道长!”他也连忙跟着行礼,夏侯瑾轩又转身笑道:“皇甫兄,你这就留下来练功,偷看别派武功乃是禁忌,我就不打扰你了。”
      皇甫卓哎了一声,小声道:“要练功的是我,你急什么。风风火火的。”他二人这一阵都在为姜承的事担心,如今自己倒是得了个意外的收获。只是自己这一喜过后,还是不能十分开怀。倒是见到夏侯瑾轩终于又显出十分开心的样子,也不愿意叫他太过担心。只目送着他与凌波告辞出去了。

      夏侯瑾轩随凌波到了蜀山客房,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凌波才离开。蜀山的房间简洁朴素,出门走一走,就见山上仙气环绕,连气候也与山下不同。生长了许多山下看不见的奇花异草。夏侯瑾轩见这奇景难得,也不愿闷在房中,便出来走动。蜀山以清修闻名,但当真来了山上,却发现众弟子们也都是普通人,以夏侯瑾轩之健谈,很快与众人说到了一处,倒是不见拘束。傍晚时他回了院子,就在荷花池边闲坐一阵,拿着本借来的神仙笔记看着,一抬头悠然望见夕阳落下,是在山下完全不同的样子。
      这时却忽听见有人唤他,他一抬头,看见两个女子向他这边走来,面上带着惊讶之色,那黄衣的少女还向他招了招手,正是之前在折剑山庄结识的瑕与暮菖兰二人。他收了书卷站起,瑕已经快步跑了过来,睁大双眼道:“夏侯少爷,你,你果然也到蜀山来了!”
      夏侯瑾轩也微笑道:“两位姑娘别来无恙。这还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了。”
      暮菖兰跟上来笑道:“蜀山上消息传得快,我们早听别的弟子说夏侯和皇甫家的少主来了蜀山。妹子跟我商量着,正想去找你呢。——怎么不见皇甫少爷?”
      夏侯瑾轩道:“皇甫兄他……身体有些不适,留在-草-谷-道长处诊治了。”
      瑕稍微低头,道:“原来,你们也是为了看病才来到蜀山的呀。皇甫少爷、他的病重吗?”
      夏侯瑾轩一愣,道:“虽不严重,只是有些麻烦。草-谷-道长已经与我们说明,很快皇甫兄便能恢复了。”
      瑕点点头低声道:“那真是太好了。”暮菖兰看她一眼,道:“我看两位少爷一起来蜀山,除了看病,还因为姜兄弟的事情罢。我们在江湖上听说,皇甫、欧阳两家指认姜兄弟是妖魔,还杀了人,也急得了不得,正愁找不到个可靠的人问问消息。”
      夏侯瑾轩迟疑一下,叹道:“原来连你们也知道了。这件事当真是比我们当初想的,还要严重得多。”他把这一段时间的经过简略说了,瑕听得十分关切,而暮菖兰则若有所思。夏侯瑾轩又道:“暮姑娘,这些事我所知未必比你更多。只是我与皇甫兄都觉得其中必有隐情,也相信姜兄他……决不是杀人的妖魔。”他说完了,便微微偏过脸去,紧紧抿住了唇。
      暮菖兰道:“这件事我们是局外人,我暮菖兰却也信得过行走江湖多年的眼力,不会看错姜兄弟这个人。等妹子好了,若有我们能帮上的,也定然会出一份力。”
      瑕低低叫了一声“暮姐姐”,暮菖兰便也不语。夏侯瑾轩心中一动,想起凌波之前的话来,想道她们之中瑕便应该是来求医之人了。又念及凌波说到那“五感不及常人一半”的奇异病症,想来她的日子过得也艰难,又见她精神不似当初见时健朗,又不愿提起的样子,便装作没在意,道:“我替姜兄先谢过二位。二位……不在乎江湖流言,也不计较姜兄……的身份,还为他着想,夏侯瑾轩十分感念。”
      暮菖兰笑道:“夏侯少爷这话说的,好像世上只许你与皇甫少爷向着姜兄弟一样。就连那个大个子姓谢的,他也看好姜兄弟呢。”
      瑕也轻声道:“姜小哥和我一样,都是孤儿。也算是同病相怜罢。大家相识一场,看到他吃亏受罪,怎么能不想帮他呢。”
      夏侯瑾轩点了点头。暮菖兰将瑕的肩一揽,道:“妹子,时候也不早了,咱们和夏侯少爷都早点休息罢。”临别时夏侯瑾轩忍不住多看了瑕一眼,开口道:“瑕姑娘,你要多保重。若有我能帮的,也尽管说。”
      瑕嗯了一声,走了两步,忽然又回头道:“夏侯少爷,我、我是得了很难治的病,才来找草-谷-道长的。可是道长已经为我看了病,我们也采到了药。我很快就能好了!姜小哥和皇甫少爷,也一定都会好的。”她说着挥一挥手就跑远了。留下暮菖兰在后面苦笑一下追了过去。

      夏侯瑾轩一个人回房。周遭一片安静,只能偶尔听闻有蝉鸣声。他知道这一夜是要自己一个人过了。躺了一阵,偏偏难以入睡,觉得十分无聊。皇甫卓在丹房,他并不担心,也不打算去探望。可是等待,总是有些难熬的。到最后他索性起来,推门走出去。蜀山上并不像山下一样炎热,夜里的空气都是沁凉的。他信步走了开去,抬头望见天上星星,都是从未见过的灿烂。是了,他们现在本来就是悬于空中的,自然离星星更近。他忽然想到,下一次大可以夜里乘着云来石,那时候再观星河,定然大不一样。
      蜀山夜里静谧,只有这此地最远的主殿与璇光殿周围有弟子巡查。夏侯瑾轩走了几步,也适应了夜里,大致分辨了一下方向。想到白日与弟子已经把蜀山转了半圈,现在趁着夜景继续游览也不错。他慢慢走了一阵,只觉得扑面而来的清风中,夹杂了铜铁的气味。举目一望,原来不远处有一座高台,隐隐能看见台上几个巨大的轮廓,原来是到了剑台附近。他来了兴致,索性顺着阶梯爬了上去。越走风越大,气息越凛冽,他看见石台的附近插了好几柄钢铁巨剑,用铁链连接在一起,夜晚看来,多了几分萧杀。夏侯瑾轩眯了眼睛,台上背对着他的白衣人影已经回过头来,只微微一怔,便快步朝他走来。夏侯瑾轩被他一把揽住,笑道:“若是蜀山有个最合适你赏玩的地方,那必然是这里的。我对皇甫兄真是心有灵犀。”
      皇甫卓瞪他一眼道:“你怎么连外袍都不穿就跑来?这里不比山下,也不怕受了风。”他说着把自己的袍子解下来一扔,瞧着夏侯瑾轩连忙把衣服披上,笑道:“看你这个样子,一身轻飘飘的白,头发也没束,四周都没个人影。若不是你足音太重,又是在蜀山,还以为有鬼来了。也就是我小时候跟鬼聊天惯了,才不被吓到。”
      夏侯瑾轩笑道:“你自己也是穿白的,还当先站在这里,谁还更像鬼?而且还是个拿刀带剑的厉鬼呢。”他见皇甫卓说到小时候见鬼,言语间却轻松,便道:“草-谷-道长怎么说?不是这一夜都要练功,怎么放你出来了?”
      皇甫卓道:“功早就传完了。我也是练到方才不久,草-谷-道长说叫我出来散散心。我练了这心法,也觉得神清气爽,并无睡意,也就没想回去打搅你,随便走走,就到了这里。”
      夏侯瑾轩微笑道:“那便好了。你这人最是不会说谎。如今我那一番胡言乱语都成了真事,你回去之后别人问起,也会说话了。”
      皇甫卓摇头叹道:“你这个人。”他顿一顿,又道:“我这就算了解了。就是姜兄……我,其实并不愿意现在就回家。若是见到父亲,我怕我会……皇甫家在开封,救助百姓,护佑一方,父亲已经做得足够好。又为什么一定要……”他没能说下去,只是有些烦躁地转了身。夏侯瑾轩道:“……总之我是会随你一起去的。皇甫世伯也是明理之人,咱们慢慢劝说。”他心中其实已经转过了好几个想法,可是都无一例外地指向了折剑山庄,和姜承的结局。实在无法劝说皇甫卓,便只能不说。他见皇甫卓皱着眉头,还是一副愁烦不已的样子,便挽了他手,道:“今晚难得在此观星,那许多烦心事,等凌音与铁笔道长回来了再想不迟。这几天倒是能躲个清闲。我听弟子说,蜀山的藏书丰富,明天你陪我去看看。”
      皇甫卓随口嗯一声,道:“你又不是得道高人,学人家观什么星。蜀山的藏书,又怎么能轻易给你一个外人看了。”
      夏侯瑾轩有些无奈地一笑,忽道:“咱们这一路,已经去过了不少地方。千峰岭之奇崛,司云崖之隽秀,楼兰之广袤,苍木山青荷镇之恬淡,现在又有蜀山的缥缈。皇甫兄可知道,我最中意哪一处?”
      皇甫卓微微一怔,心中好笑他连没去过的苍木山都算了进去,以见多识广自居之心真是昭然若揭。便也带了点笑,慢慢道:“你最喜欢司云崖。”他见夏侯瑾轩不得不把自揭谜底的一句话咽了下去,有些惊讶的模样,不由笑出声来,道:“你喜欢哪里,我还看不出来。”
      夏侯瑾轩道:“司云崖灵秀洒脱,是我最喜欢的。司云二字,真是极贴切。我总在想着还什么时候和你一起故地重游才好。有云来石在,这也不难实现。”
      皇甫卓笑道:“我知道你惦记石壁上那些铭文,等你都研究明白了,再写一本书。夏侯瑾轩就成了金石界的大师了。那些修仙的门派都得来请教你。”
      夏侯瑾轩哈哈一笑,道:“谢皇甫兄的吉言。”皇甫卓刚要接话,忽地见夏侯瑾轩身后的天空中,忽然划下一道灿烂的流星来。竟然叫他一下张口结舌,忘了要说的话。他不用抬头就能看见漫天的星子缓缓流转,而这样的穹庐之下便立着一个夏侯瑾轩。他别过了脸去,夏侯瑾轩刚疑惑地咦了一声,他便将人一揽,道:“我这就送你回去,然后我也回丹房练功。”
      夏侯瑾轩眨眨眼睛,忍笑不做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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