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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二十 ...

  •   夏侯瑾轩拉着皇甫卓一口气走到山庄门口,有夏侯家的弟子过来,说是遵了夏侯门主之令,要随少主一起去搜寻姜承,都被他三言两语打发。等终于没人了,皇甫卓才低声道:“你说欧阳世伯故意叫咱们去……这是什么意思?”
      夏侯瑾轩微一迟疑,道:“姜兄一向是欧阳世伯得意的弟子,当日被逐出门也是迫于无奈。如今被逼至此,世伯自然心中不忍……他既然是魔,那冤屈与否,已经不再重要……咱们能做的,只有想法子保住他的性命。我想,世伯也是这个意思。想要保全自己心爱弟子的性命,这也是人之常情。”这当中另有一层意思,便是这武林大会上皇甫一鸣太过嚣张,欧阳英想要借此牵制打压于他。不过这话他却是不愿在皇甫卓的面前说了。
      可他不说,皇甫卓却也明白的。他硬声说到:“等找到姜兄,就立刻把他送走。”刚迈出一步,忽然听见一个女子声音唤道:“夏侯公子,皇甫公子,请等一等!”夏侯瑾轩回头一看,见一个紫衣的少女正提着裙子,快步走来,忙上前道:“……浣雪姑娘,你怎么来了?出了这样大事,欧阳小姐还好么?”
      这浣雪是欧阳倩的侍女,这时一脸急迫,道:“就是因为小姐来不了,才叫我来……”她扭头见四周无人注意,压低声音凑在夏侯瑾轩耳边道:“那个姜承,是小姐带路,让他们从地道逃走的!”
      夏侯瑾轩心中一惊,面色却没怎么动声色。只点了点头。浣雪又道:“那条地道是直接通往雪石路的一条岔道,应该是很偏僻的地方。我和小姐都没走过,所以具体的也不知道了。可是也没有别的办法……小姐叫我来告诉你们这些,好在弟子们之前找到姜承,帮他藏起来。”
      夏侯瑾轩道:“明白了。浣雪姑娘还是快些回去,我们这就出发。”他再不迟疑,转身就往外走,皇甫卓虽然没有搭话,但他离得极近,两人压低的话语也是都听见了。两人来到雪石路,夏侯瑾轩给自己和皇甫卓身上施了一个仙风云体,皇甫卓一把揽住他的腰,施展轻功一路奔了下去。在路上也遇到了几对四大世家的弟子,然而两人身法极轻,都没让人发现。夏侯瑾轩见皇甫卓走的毫不迟疑,忍不住道:“看样子,你倒是知道姜兄他们会去什么地方一般。”
      皇甫卓正提着气,不便说话,只点了点头。又奔了一阵,到了一处偏僻的所在,皇甫卓才停下来。夏侯瑾轩四处看看,见这里遍地荒草,偏偏盖了一座亭子,看起来却是早已荒废的。他刚想开口再问,皇甫卓已道:“这里是当初我与姜兄一起……捉拿那个雪女时无意发现的。”他说道雪女二字时,便转开了眼去,走上亭子,用剑敲了敲地上铺的石板,道:“地道的出口,大概就在这下面。——我们虽然发现这地方有密道,开启的方法却没找到,看来是里面另有玄机了。”
      夏侯瑾轩这是第一次来雪石路,虽然此时并没有雪,但是想一想他们当初在此捉拿妖怪的经历,也觉好奇,道:“这可真是太巧了。要说密道,我家后院里有条缆索,坐了上去,可以直接到海港,旁人也是不知道的。我还是去年才听二叔说。等咱们回去了,我跟你去看看。”
      皇甫卓皱眉道:“这是你家的机密,告诉我干什么。”然而他二人现在也已经知道“欧阳家的机密”了,皇甫卓便也不再责他。夏侯瑾轩见四下无人,看来其他弟子一时找不过来,他有意想引皇甫卓心情好些,便道:“我看皇甫兄的内力倒是精进了,方才轻功使得如势如流云,可见书上说的侠客多有奇遇也是真的。”
      皇甫卓还在亭上寻找密道的开口,闻言懒得回头,只道:“草谷道长传我的心法,不光能辟邪,也能提升内力……嗯?”他忽然静默下来,只听见脚下一个极轻的声音道:“皇甫兄,是你么?”
      皇甫卓忙道:“是我!姜兄,你们怎样了?夏侯也在!这里……这里很僻静,没有四大世家的弟子,你们,你们可以出来的。”
      地下静了一阵,却有似乎发生了一阵争执。皇甫夏侯两人围在边上,只能等待,却见忽然石板上掀起了一半,紧接着姜承露出了半个头来,沉声道:“他们也是我的兄弟。我信他们。”
      夏侯瑾轩心中一喜,忙道:“姜兄,你先不急着出来。千峰岭的众人与厉岩兄弟他们,现在可都在密道内?”
      姜承点头道:“不错。倩儿她……欧阳小姐说过,叫我们躲藏在密道内,另一边她来想办法,等雪石路上的追兵都撤了,我们再出来。”
      夏侯瑾轩道:“这里虽然偏僻,但也不能保证一直没人过来,而你们人数不少,目标太大,若是一起行动反倒不妥……”他敲了敲手心,又道:“姜兄,我们可以用云来石,将大家送到楼兰,或者别的安全的地方,再变装安顿下来。云来石瞬息千里,四大世家肯定追不到的。”
      姜承眼睛一亮,道:“如此甚好。结萝姑娘之前就提议我们去她家乡躲避。若能按原计划去苗疆,那就好了。”
      夏侯瑾轩道:“苗疆地处西南,与中原往来较少,与四大世家更是几无联络,的确妥当。”他问了问山贼的人数,便召下云来石,载上了众人。云来石腾空而起,很快折剑山庄便远得看不见了。这云来石上第一次载了着许多人,显得有些拥挤。山贼们也极为好奇,沿途看着山川流转,终于到了苗疆时天色已晚,人多又急,结萝便自行扳动了自家屏障幻木小径的机关,领着一众人到了这黑苗的村落青木居。
      众人见了这村落,都有些目瞪口呆,原来这存在是建在一棵巨大无比的树上的。苗民们性子直率,见到结萝带回来的人,便对他们也很亲切。夏侯瑾轩抬头望着茂密的树丛,眼前一片浓绿,金光从树的间隙中透出,照在来来往往的人身上。他才终于感觉到了人间的活力。便听身边姜承低低叹道:“在折剑山庄时虽然身边亦是人山人海,可是与孤寂鬼域,又有什么分别。”
      结萝抱着厉岩的胳膊笑道:“我就说我家好罢!往常叫你们来,你偏不愿意,到头来还是要来呀!在这里他们肯定找不到咱们的。谁能想到咱们有那个会飞的石头,一下子就到了!再说苗疆这么大,幻木小径那样的屏障还有的是,他们就算来了也要找上十年八年哪!”
      厉岩一反常态,十分老实地被她抱着,眼神里也带了些温柔之色。然而没过多久他便回头瞟着夏侯皇甫二人,道:“姜承,这两人怎么办?他们虽帮了我们,可他们也是四大世家的人。”
      姜承面色严肃,道:“大恩不言谢。我们不能在青木居久留,你们也……还是尽早离去吧。”他见夏侯瑾轩着急想要开口,便摇了摇头,又沉声道:“夏侯兄,你不必劝了。今天之后,世上已经没有了身为折剑弟子的姜承,有的只是身为魔的姜世离。”
      他语声不高,然而却极决绝。一时众人都说不出话来,过了半晌厉岩第一个笑出声来,道:“姜世离!说的好。”
      皇甫卓盯着姜承,张了张口,却终是闭口不言了。这时却听夏侯瑾轩十分柔和地道:“姜兄,无论你改了什么名字,还是你是人、是魔,都是我们的挚友。这一点是怎么都不会变的。我们在蜀山时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份,而皇甫兄甚至在这之前,便已经觉察。可他待你始终如一。我们这一次帮你,便已经表明了此意,而你仍然信我们,就表明你待我们,也是初心不改。你的担心我们都明白,看你们安全了,我们自然也会回去。”他吸一口气,又轻声道:“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怎么会不了解对方呢。”
      姜世离听他的话,嘴唇紧紧抿着,眼中却露出热切之意,终是一低头将情绪都掩过了,露出一个极浅的笑来,道:“这是自然。”
      夏侯瑾轩也是一笑,又道:“皇甫兄,那咱们——”他本来觉得皇甫卓一直站在身边,却一言不发,有些奇怪,然而回头却见他面色惨白,额角都是冷汗,不禁大惊,道:“皇甫兄,你怎么了?”皇甫卓却猛地抓住他的肩膀,用力极大,夏侯瑾轩硬生生忍住了痛哼,一把捞住皇甫卓的身子,却见他一手按住腹部弯下腰去,只呻吟了一声,就栽到地上。
      夏侯瑾轩已经扶不住他,吓得连连呼唤,姜世离眼明手快,一把将皇甫卓揽了过来。夏侯瑾轩急忙道:“结萝姑娘,你快给他看看,这是怎么了!”结萝却也好像被吓着了似的,被他一说才“啊”了一声,看着他和姜世离的面色都有些怕人,才忙忙从怀中摸出一个白色药丸来,给皇甫卓服了下去,道:“这……我身上没带解药,还是……还是送去让我师父看看才好。”
      厉岩皱眉,猛地捉住结萝的手臂,道:“你到底做了什么?快说。”
      结萝见几人都眼瞪着自己,不禁往厉岩身后躲了躲。然而厉岩却身形一让,结萝咬着嘴唇,终于顿了顿足,道:“他……他是中了我的断肠蛊啦!”她不待几人多说,又快速道:“我,我本来见那皇甫老头太嚣张,杀了厉岩大哥的兄弟,还把姜承害成那样,我想出了这口气!所以放完迷烟之后,我就、就想给他点苦头吃吃,结果这皇甫卓不知怎么的,忽然挡在他爹前面,这蛊虫就弹到他身上啦!之后咱们一路逃命,也没功夫给他解呀。”
      夏侯瑾轩气道:“你!皇甫兄一心为姜兄辩白,你在当场,也看得清楚。你之前施放迷烟时,连我们也一起迷倒,这是为了救人,我们并无怨怪。可是你怎能对皇甫兄……你怎么能……”他性子温和,不惯训斥别人,虽然气极,然而当着姜世离与厉岩的面,却也无法责骂出口。
      结萝小声道:“是他自己冒出来的,我……来不及收手了呀。”
      姜世离道:“你既然早就知道皇甫兄中蛊,咱们会合之时,你为何不说?”
      结萝看了厉岩一眼,道:“我身上没带解药,方才给他吃的是镇痛的药丸。他……要不是当初他带人找到千峰岭来,从寨子中搜出了尸体,也不会有之后的事……厉岩大哥受的这些苦,都是从他而起。所以我,我……”
      她说着低下头去,厉岩在一旁,并无安慰之意,只淡淡道:“要害我的人不是他。他爹害了我们,他帮了我们。你不可如此是非不分。”说完竟转身走了。结萝知道厉岩虽然对她看似不耐,但其实颇为关怀。然而这一次却是当真动了怒的。当下便红了眼圈,也只能忍下追上去的念头,连忙带皇甫卓等人去找自己的师父。皇甫卓腹中大痛,其实已经有些神志不清,几人一番说话,他都听不清楚,只觉得耳边嗡嗡不停,又感觉有人把自己身体往后背上拖,他便下意识地一挣。姜世离本想背他,见他这种时候仍要逞强,不禁有些无措。夏侯瑾轩只好轻叹一声,与姜世离一左一右将他扶着,跟着结萝到了位于大树中层的一间屋子前面。
      结萝慌慌张张叫门,应门的是一个年老驼背的妇人,带着沉重的银饰,眼神却十分精悍。她听结萝结结巴巴说了来意,颇有些不耐烦,叫人把皇甫卓放在床上,拿出一个细长的芦苇杆,瞪了结萝一眼,拿起皇甫卓一只手,就刺进他掌心。夏侯瑾轩和姜世离看着都有些惊异,只是忍住不能打扰。过了一阵,蛊婆拔下芦苇杆扔在盘子里,眼见里面流出些黑红的血来,又拿起纱布给皇甫卓包扎伤口,口中道:“蛊已经除掉了,这几天他就待在我这里把毒清了就没事了。”
      夏侯瑾轩连忙抢上去轻声唤了皇甫卓一声,却见他眉头虽然还皱着,却已经不再疼痛得难以忍受似的,终于平稳地睡着了。他松了口气,便听蛊婆训斥结萝道:“你这个丫头,从来干什么都这样莽撞!断肠蛊也是随便往人身上扔的?要是不及时解了,三天就能疼死人!叫你学医术,你又不肯,以后再闯了祸,我可没法次次都替你收拾!”
      结萝软声道:“师父,我知道错啦!这一次我照顾他,给他赔礼道歉,就不让师父继续操心啦。他就算撵我,打我,我也不回嘴。”
      蛊婆又说了结萝两句,便以病人需要休息为由,将余下两人赶了出去。接下来两天,夏侯瑾轩每日来探望,将结萝的事情告知了他。皇甫卓虽然不是小气之人,但事关自己父亲,对此也不能全无芥蒂。结萝来给他送药时,他便扭头不理。结萝也不在意,盯着皇甫卓把药喝了,便坐在一旁,把玩起手上的东西来。夏侯瑾轩眼尖,只觉得她这东西十分眼熟,忍不住道:“结萝姑娘,你手上此物……是从何得来?”
      结萝摊开手掌,里面却是一支洁□□致的珠花。她随手拨弄着,道:“皇甫小哥解毒用的药,有几味是我们这神降密境才有的。况且我也想要里面的毒草炼蛊,就叫上厉岩大哥和姜小哥一起进去采药了。这东西就是在里面捡到的。——是挺好看罢,不过真奇怪呢,神降秘境里遍布毒瘴,没有师父的避毒珠,一般人根本进不去。怎么会有这东西扔在那呀。”
      夏侯瑾轩从她手上接过来仔细一看,不由讶然道:“这……上面有字——凌……波,这是凌波道长的东西!说起来,我上次见她时,她的确戴着这支珠花的。”
      皇甫卓也凑过去看了看,道:“既然这样,下次去蜀山时,应该还给她的。”
      结萝看他一眼,幽幽道:“你们既然认识这珠花的主人,那就给你们收着也好。不过我看呀,这珠花的主人,可能已经不在世上了。”
      夏侯瑾轩惊道:“你……为何这么说?”
      结萝道:“你们不懂女人的心思。这珠花这么好看,又刻上了自己的名字,肯定是主人心爱的东西,说不定,还是拿来送给心上人的呢。这样的东西,居然被丢在那样的地方。若是主人还活着,怎么会这么做呢?”
      两人相顾默然,也不知道结萝的话应不应该相信。结萝待了一阵,见皇甫卓无事,便也告辞出去了。在青木居的日子极平静,山贼们与村民相处也很融洽,夏侯瑾轩陪皇甫卓到很晚,起身回房去。路过姜世离房间时,见里面灯火仍亮着。他想起这两夜都是如此,若是从前,他定然忍不住就想敲门而入,缠着姜承逼他说说心事的。但如今的姜世离……他在门外立了片刻,终是静静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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