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2、二十二 ...
-
夏侯瑾轩将她一扶,一旁的皇甫卓已经道:“你……你是何人?为何这般说话?”暮菖兰一身颓唐,此时周围已经有路人侧目。夏侯瑾轩便道:“暮姑娘还请冷静一下,咱们找个地方坐下说话。”暮菖兰一瞬恍惚,勉强抬了抬头,抹去脸上泪水,带了三人到了附近的茶铺。那茶铺主人显然都认识她了,打了招呼,她也不理。三人在僻静角落里坐下,伙计也十分知趣地并不靠近。夏侯瑾轩才低声道:“瑕姑娘到底出了何事,暮姑娘尽可跟我说。”暮菖兰转眼看着皇甫卓,迟疑道:“这位是……皇甫少爷……那我……”夏侯瑾轩忙道:“皇甫兄是我挚友,并无需瞒他之事。”
暮菖兰低头一只手捂住脸,似乎是平静了些,才低声开口道:“夏侯少爷,我和瑕妹子,与你只是几面之缘……一直以来,虽说过要帮你,却也没有真正帮得上。可我却、我却一开口就要你相帮这样……困难的事,我……”她说得有些艰难,皇甫卓道:“你先说,是什么事。听你话中之意,是想去救人?若是如此,我和夏侯也不会袖手旁观。”
暮菖兰低声道:“皇甫少爷这样说,果然是君子。暮菖兰方才太过失态,实在失礼。”皇甫卓点一下头,暮菖兰又详细说起。原来就在皇甫夏侯两人离开蜀山后,草谷道长便为瑕炼好了药。然而这药却并无效果,令两人大失所望。瑕一度失去了坚持下去的勇气,暮菖兰百般劝慰,才使得瑕回心转意,然而暮菖兰却也明白,在自己心中,这个单纯坚强的妹妹早已不是初见之时,自己怀着目的去接近的对象了……暮菖兰打算带瑕回自己的家乡,然而瑕再次病发,暮菖兰心急如焚,可诡异的是,病重的瑕竟然忽然醒来,还出手攻击暮菖兰,神智显然已经被控制了!
暮菖兰扶着桌子吸了口气,咬牙又道:“我自然要拦下她,可是已经不是她的对手。我只听见她断断续续跟我说了‘司云崖’三个字,恐怕是瑕的意识勉强想要挣脱控制,才能对我说出来的。她一下子退走,我追之不上,只好一路上隐藏行踪,打听消息,终于让我追到了这里,可是我连那通往司云崖的山路都进不去……那边,似乎已经被设下了法障。我实在没有办法,只能想到夏侯少爷,你是个心善之人……我到了开封,我知道你们夏侯家与皇甫家交好,我便想去皇甫家,求他们帮我找到你,却听说你与皇甫少爷仍未归来……好在……我还是幸运,等到了你们。”
夏侯瑾轩啊了一声,道:“你是说瑕姑娘可能是被控制去了司云崖?那地方,我们是去过的,本是个灵力充沛之地……暮姑娘,瑕姑娘被何人控制,你可有线索?”
暮菖兰咬了咬唇,道:“我,我自然知道!”她声音忽地尖锐起来,又道:“事到如今,这件事情我再不能瞒着夏侯少爷。我一开始结识瑕,结识姜承,是别有目的。我的家人……村人生了很重的病,需要很多钱求医找药,所以我为了赚钱什么事都做。我在江湖上行走,就是为了搜集江湖中人的情报,再转卖出去。品剑大会之前,有个神秘人物找上了我,出了大价钱叫我接近瑕和姜承,监视他们,再把消息报给他。虽然这两人不是什么江湖上的大人物,但我做生意不问缘由,也就接了。皇甫家弟子偷听蜀山弟子谈论魔气之事,我其实是知道的……但是姜承被逐出门后就失踪了一段时间,我也不知他的去向,那神秘雇主对我说,同时监视这两人,目标太过明显,所以先只掌握住瑕一个人即可。……我和瑕一直在一起,她身世孤苦,十分信任我,把我当成最亲密的人——我好后悔,我无法忍心再利用她!”
她说着,眼泪已经滚了下来,她伸手捂住脸,忍着哽咽续道:“那神秘雇主又来找过我,叫我随时准备把瑕交给他。我嘴上没有直接拒绝,但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不会这样做。我想带她回我家乡,那里很偏僻,很少人能找得到。可是……可是他还是看穿了我的心思,抢先用了这样卑鄙的手段!”
夏侯瑾轩听着她话,皱着眉慢慢地道:“我在书上看过,控制别人心神的法术……并不是一般人能用的。你说的这位神秘人物,难道并非人族,而是妖魔?他带走瑕,又是有何目的?”
暮菖兰摇头道:“我也觉得他并非人类……他每次出现都是一身黑色长袍,白色面具,不让人看到真面目。来去都极迅速,不像武林人能有的轻功。但是瑕她、她只是个普通的姑娘,没有什么特别的身份,除了病,她跟普通人再没什么不同。我实在不知道,这神秘人究竟……打得什么主意。”
夏侯瑾轩默然片刻,道:“无论如何,救人要紧。我与皇甫兄对司云崖路径也算熟悉,还是前往一探罢。”他转头看了皇甫卓,又道:“皇甫兄,未免夜长梦多,咱们先不回皇甫家,若是实在无法解决,再向世伯求助。”
皇甫卓点头道:“依你。”他目光锐利,看着暮菖兰,缓缓道:“暮姑娘,从你方才所说,你虽然结识姜兄是不怀好意,但阴差阳错,最终并未作出真正害到他的事。也算是侥幸了。虽然你身怀苦衷,与姜兄之前也并无交情,我不能要求你像真正友人一样待他,但经过了瑕姑娘这件事,也希望你明白,这样别有用心的事情,还是少做为妙。”
夏侯瑾轩唉了一声,苦笑不语。暮菖兰面色苍白,颤声道:“你说的对。”她忽然捏紧了手中长剑,低头决然道:“两位少爷!若是两位能帮我救出瑕,我暮菖兰今后,愿为夏侯皇甫两家所用,再无背叛。便是再危险,或者是不方便自己出手的任务,我也决不会推辞。”
皇甫卓皱眉。夏侯瑾轩叹道:“那也不必。瑕姑娘本是无辜,我们相识一场,没有不出手相救的道理。这事,暮姑娘以后就不用提了罢。”他一说完,皇甫卓已然提剑起身,暮菖兰抹了抹眼睛,又恢复了往日谨慎之色,抢先为两人带路。
三人用云来石到了司云崖山下,山路狭窄,只得步行。周围景致与上次并无二致,看起来仍然甚是祥和。往上走了一阵暮菖兰便停了下来,道:“再往前,便是那处法障。虽然眼睛看不见,却不能越过,一接触到,便会将人推开。”
皇甫卓道:“上次我们来时,刚发现云来石,来路上就出现了法障。看来这地方还真是古怪。”他提剑上去一刺,果然刺到之处有如实质。夏侯瑾轩沉思一阵,忽从怀中摸出一截竹笛,凑上口唇吹奏了一段短短的调子。这调子似乎有些耳熟,然而笛声极重,旁边两人都只觉得耳中嗡地一响,被震得几乎站立不住。皇甫卓知道夏侯瑾轩身无内力,决不可能如内功高手一般,以内息吹出这般的乐音,而那人自己却恍若不知一般,他放下笛子,便见眼前闪过一丝紫色光影,探手过去,法障已然消失了。
夏侯瑾轩道:“果然如此。咱们上次来时,山上的音律机关已经被我破了不少,现在定然是有人利用原本的机关,布上了新的屏障。幸好我还记得破机关的调子。”他转身见两人都瞪着自己,本想询问,皇甫卓一把抓住他脉门探了探,也摇摇头,只道:“你没事就好。”
三人继续向山上前行,皇甫卓带路,暮菖兰殿后,将夏侯瑾轩夹在中间。山上的小精怪却比原来多了许多,但并不厉害,也都被三人随手解决了。路上仍遇到几处法障,这回有了经验,皇甫卓与暮菖兰都先堵住了耳朵,夏侯瑾轩用一样的方法将法障一一破了。虽然山上目之所及,都是流水绿草,但暮菖兰却一点也不敢掉以轻心。皇甫卓抬头向上望去,觉得天空虽然看起来一贯碧蓝,但总是隐隐有些压迫之感,与上次来时有些不同。他正想多找出些线索,却忽然觉得身后之人脚步不稳。他一回头,伸手将夏侯瑾轩一拉,见他闭眼单手支额,似有眩晕之色,面上也有些白了。暮菖兰已经走上来关切道:“夏侯少爷,你可还好?”
夏侯瑾轩抬起头来,望了望两人,道:“我,我没事……我只是山路走得久,有些累了。”皇甫卓道:“那咱们就休息一会。”夏侯瑾轩忙道:“不必!还是找瑕姑娘要紧,可别因为我耽误了正事。”暮菖兰虽然焦急,却也望着皇甫卓等他的主意。反而是夏侯瑾轩伸手去推皇甫卓走,口中道:“我什么事也没有……唉,你们何必这样大惊小怪?”
皇甫卓拉着他手不放,迟疑道:“你若再不舒服,别瞒着我。”夏侯瑾轩对他点一点头。皇甫卓带他走,也叫他省了些力气。三人终于走到山腰,寻了一处开阔的地方观望,这司云崖山峰众多,山路崎岖,想再其中找出一个人来,谈何容易。暮菖兰提着剑走来走去,忽的一声喝道:“什么人!”言语声中剑已经出鞘。她行走江湖日久,警惕极高,耳目比皇甫卓还要敏锐。皇甫卓也闪身护住夏侯瑾轩,横剑在前。三人只觉得一个黑影瞬间从头顶略了过去,风将头发都撩了起来,一个爽利的男子声音道:“咳,暮姑娘好厉害,这都被你发现了。”
三人凝目望去,却见一个灰衣汉子从半空跃了下来,正落在他们眼前。而他原本踏在半空之物,赫然是一把玄铁重剑。而此时他已经满不在乎地把剑捞在手上。皇甫卓脱口道:“御剑术!你……你是蜀山弟子?”
暮菖兰也是惊得瞪大了眼,道:“谢沧行!居然是你!”谢沧行搔了搔头皮,笑道:“暮姑娘,两位小少爷,嘿,没想到这就露陷啦。”
暮菖兰急道:“你怎么变成了蜀山弟子?你来什么的?”
谢沧行抱臂道:“嗐,我这不是……不喜欢蜀山上规矩多,师兄又不愿意跟我打架,我就下山一直混吃混喝的,说出来给蜀山丢人嘛。——夏侯小少爷到是不觉得惊讶啊。”
夏侯瑾轩摸摸头道:“我爹和二叔对我的事一向小心,能让谢兄与……姜兄护送我,我就想到谢兄应不是普通人了。”
谢沧行听他言语中的停顿,伸手拍他一下,洒然道:“姜小哥的事,我也都知道啦。各人有各人的路,男子汉大丈夫,在哪不能顶天立地了!”夏侯瑾轩低头一笑,但也觉得谢沧的行的言语笑容,虽然大大咧咧,却总有一种让人安心的感染力。
暮菖兰一时无语,看着他的眼色复杂。谢沧行站直了身子,收了玩笑语气,托着下巴道:“至于我为啥来这,是因为感觉到这边气息不对。以前这司云崖我也来过,是个好地方呀。可是再看现在,乌烟瘴气的。肯定不对劲,我就来看看,结果遇上了你们。”
暮菖兰四处张望一阵,迟疑道:“你说……什么乌烟瘴气?我怎么都看不出来?”
谢沧行一笑道:“皇甫小少爷,你觉得呢?”
皇甫卓自觉与谢沧行只在折剑山庄有过一面之缘,连相识都谈不上,此时他却忽然问到自己,不免奇怪。但他见谢沧行豪爽洒脱,又是蜀山弟子,心中不由得就生出些亲近之意,答道:“经前辈提点,晚辈倒也觉得的确有些奇怪。此处似乎是弥漫了一层极淡的魔气。”
谢沧行点头道:“不错。这司云崖这么多山头,这个魔能让自己的魔气遍布,虽然很淡,但这毕竟是在人界,也是很了不得了。受到魔气影响,司云崖这些小妖怪们,都不安生了。”他又摇了摇手,笑道:“皇甫小少爷也别前辈晚辈的叫的,叫我名字就好,我可不想被你叫得老啦!”
皇甫卓一愣,夏侯瑾轩已经道:“谢兄来了,咱们添了个大助力,可就放心多了。咱们难得相聚,下山之后,我定然回明州设宴请谢兄一饱口福。”
谢沧行笑道:“明州菜?倒是好久没吃了!夏侯小少爷倒是信得过我,真上道哇!”他哈哈一笑,又咦了一声道:“助力?哎呀我都忘了问,你们到这来干啥的?”
暮菖兰快速道:“你是御剑来的,情况应该比我们清楚。这一路上,可有发现……瑕妹子的踪迹?”她将瑕的事情说了,谢沧行听着,面上也严肃了起来,半晌摇头道:“我也才刚赶来不久,没见过小姑娘的人。这事不妙呀。”他见暮菖兰又是双目湿润,坚定地续道:“这样,我动作快,把这山上找遍了也不是难事。皇甫小少爷带着你们继续往上找,我就去其他地方看看,你们只管走,等我回来找你们。”
暮菖兰低头叹道:“多谢你。”谢沧兴反而被吓了一跳似的,忙道:“不谢不谢。暮姑娘你这样说话,倒叫我不习惯了。”他后退一步,十分洒脱地一跳,便跃上剑身,瞬间远去了。余下三人心中都是一震,觉得安心了不少。皇甫卓仔细感应,带着两人从一个狭窄山道抄了近路上去,又走几步,忽然停下步子,只听“当”的一声金属撞击的声音,皇甫卓面色一变,道:“夏侯,你可还记得上次咱们来时,找到云来石之前路过的那个平台?那中间有一只鼎青铜。”
夏侯瑾轩喘了口气,道:“你是说,谢兄已经找到了?”皇甫卓一把揽住他,加快速度向上奔去,暮菖兰心急,两步跑在了前面,等到眼前豁然开朗,却只见谢沧行铁剑拄地,立在平台边上,左手捏着剑诀,他足下和周围岩壁上都显现出了金色的剑纹,显然是张开了法阵。暮菖兰当先想冲上前去,被谢沧行轻轻一拦。她口中啊了一声,声音发颤。而崖边花木旁边倚着个浅黄的娇小少女身影,正是瑕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