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开始到现在》龙千岁

14、第 14 章

　　西门家的老宅坐落在一条僻静的巷子里。这个小区都是文物保护单位，解放前曾是几个大户人家的私地。当年建这房子花了祖宗不少心血，一木一石都有讲究。不但环境清幽，房屋格局更是不俗，大气而不显张扬。

　　□□时这里住进了不少陌生人，乱哄哄地整天吵闹不停。直到后来国家落实政策，房子才回到各家原主人手里。家里人花了很多心血，一点点把老宅回复原样。老太爷总算把老宅保住，自觉不愧于祖先，十分欣慰。老人家到底年事已高，回家过了好几年自在清闲的日子，于睡梦中平静离去。如今这里的主人是家族中嫡系长子——西门景行。

　　他现在年纪也不小了：头发已经全白，脸上深深地刻着一道道皱纹，手背上也满是点点的老人斑。每逢晴朗无风的天气，他总是静静地坐在轮椅上，独自一人待在开满鲜花绿树成荫的院子里，晒着午后温暖的阳光。护士给他盖上一条羊毛毯子，再准备好呼叫铃，就留他自己坐在那里——他总是喜欢一个人想事情，其他人待在身边会让他变得紧张焦虑。专家们认为他的健康完全不成问题，除了不能行走，他根本没有什么大毛病。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让老头子过得舒心点？

　　现在景行老爷是一家之主，而负责祖宅一切杂务的就是他的管家奇叔。在外人眼里奇叔简直像幽灵一样行踪不定，只在最恰当的场合现身。此刻他正在门口，等着迎接三叔家的少爷与四小姐。四小姐这一去就是二十几年，其间时事变幻，当真如白云苍狗。当年四小姐刚来的时候，也不过才五岁多点……

　　一行人到得很快，比预想的早了半个钟头。轿车稳稳地停在门口，管家上前拉开车门。西门彰扶病人下车，车子由司机开去车库。自眼角瞄了身侧的女人一眼，娇美的脸上仍是一片空白。暗中嗤笑一声，心想她倒是镇定，就是不知道脑子还好不好使。

　　景惠——西门彰决定以后还是直接叫她的名字。眼前这个女人虽然眼角有了鱼尾纹，头发也高高挽了起来，给人的感觉却像是比清和还小。那一脸天真活泼的神情，就算当她是小孩儿也不过分。叫她姑姑？还是算了吧。他伸出手臂，她自然地挽住，两人一起走向中庭。西门彰对自己大伯的近况多少了解一些，知道这个时间应该去哪里找他。

　　老人正安静地坐在一株枫树下，半眯着眼睛，若有所思。他的身材很高大，白发梳理得整整齐齐，神态平和，却极有威严。西门彰与景惠站在一旁等候，奇叔迈步走到他身边，低声回话。得知多年不见的小妹妹终于到家，西门景行脸色不变，只微微地抬了下眼皮。等夏叔说完，淡淡地吩咐了一句：“知道了，带他们下去休息吧。”

　　管家刚要带少爷小姐回客房，景惠突然跑到自己大哥的脚边跪下，两手扶住他的膝盖，仰头笑道：“大哥，我回来了，你陪我去踢毽子好不好？”其他人都吓了一跳，心想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管家本想过来扶四小姐起身，却不见老爷有赶人的意思。这时景惠尖叫了一声：“大哥的腿断了！腿断了！再也走不了了，这可怎么办啊？”高亢的声音又一下子降低，脸上的表情变得十分温柔：“大哥别怕，以后有小惠照顾你，千万别怕……”

　　西门景行自始至终面沉似水，直到这时才开口：“阿奇，小惠累了，你先带她回房休息。” 奇叔赶紧上前搀起景惠，一起向屋里走去。一路上景惠频频回头，表情依依不舍。留下西门彰自己待在大伯身边，院子里重归寂静。父亲跟大伯很少来往，他这个侄子也不怎么讨他欢心。叔侄之间实在没什么话题可聊，他又懒得客套，就这么干等。奇叔怎么还不回来？西门彰开始有些不耐烦。

　　这时二楼的窗子被人用力推开，雪白的窗纱轻轻扬起一角。优美的钢琴声自楼上丝丝袅袅地飘了下来，很熟的曲子，好像是李斯特的作品。“爱之梦，第三首。”老人像是从梦中惊醒一般，喃喃自语。双眼里放射出一种火热的光芒，仿佛年轻了几十岁。奇叔刚从屋里出来，走到西门彰的面前。“二少爷，不进去喝杯茶，歇歇脚么？”

　　“不了，我还有事。”转头面对自己大伯，“大伯，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西门景行转过脸，点了点头：“行，你先走吧。替我给你爸爸带个好。”说完，闭起眼睛靠在椅背上，把全部精神都沉浸在悠扬的乐曲声中。见状，西门彰向奇叔使个眼色，一前一后离开了院子。他自己的跑车留在了医院停车场，还得劳烦司机送他过去——正好趁机去找文止。

　　一来一去花了不少时间，等西门彰到医院的时候都快下班了。他知道文止平时不会留下来加班，所以下了车就急冲冲地一路小跑进大楼，直奔主任办公室。到了门前已是气喘吁吁，连做了好几次深呼吸才慢慢平复下来。刚想抬手敲门，门开了。“心有灵犀一点通。”望着来人的眼睛，西门公子发自内心地微笑了。

　　上官文止刚从俱乐部回来，整天都在处理积攒下的公务。还剩下不少没碰，他却不想留下加班，宁可等明天上班再解决。反正也没人会逼着他做这做那，他更用不着为了什么前途拼命。总算等到时间下班，正要高高兴兴回家休息，没想到一开门竟遇上这么一位。见西门彰笑得这么开心，上官皱起了眉头。

　　“我已经下班了，有什么事等明天再说。”用手拨开掉在额前的一缕头发，上官不紧不慢地开口，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西门少爷最近没干什么出格的蠢事令他难堪，看来彼此已经达成默契，他也就不用跟他多费唇舌。

　　“我找你是私事，我要请你吃饭，我知道你没有其他约会因为你想好好休息。”听西门彰念经一样说出这么一堆，上官的眉头渐渐松开。漂亮的眼睛藏在水晶镜片后面，令人无法看清他的眼神。西门彰到底身经百战，一见对方沉默，马上又笑道：“来吧，从中午到现在，你肯定已经挺饿的了。我在酒楼里订好了位子，那个大厨是新来的，听说手艺可不一般呐。”说着，突然把脸凑近，可怜兮兮地眨了眨眼睛。

　　长相漂亮的人天生占便宜，不管是什么样的表情，他们做起来偏偏和旁人不同。就连上官自己也不得不承认，此时的西门彰有种特别的诱人魅力。直觉想后退，硬生生刹住了脚步。他怎么会忘记，西门公子是一个多么体贴温柔的情人？当然，除了他们第一次发生□□关系的那个下午，那种疼痛简直……不过这也难免，有谁天生就是行家的？如果他今晚跟他出去，肯定能享受到一顿美味可口的晚餐，或许还有别的什么安排也说不定。

　　上官稍稍向后挪动身子，以免两人的鼻梁相撞，一面开口说道：“多谢西门先生美意。我……”顿了一顿，见西门公子的表情又哀怨了三分，这才接了下去：“恭敬不如从命。”西门彰倒像是被他的回答吓了一跳，双眉微挑。不过他马上恢复常态，伸手道个请字，两人一同向楼梯走去。这幅诡异画面惊吓了不少纯情小护士，一路上见到不少放大的瞳孔。估计明天医院里又要开始谣言满天飞了，不过那也无所谓。

　　出乎上官的意料，西门彰选的地方就在某个商业区。开车走了五十多分钟，到了一家灯火辉煌的三层小楼门前。下车，把钥匙交给一旁等候的停车小弟。说是酒楼，还真如古装片里的传统建筑一般，飞檐斗拱，古色古香。屋檐下挂了一排红灯笼，听得店里有人吹拉弹唱，夹杂着食客们谈天说地的嘈杂声，气氛热闹而欢快。“怎么样，偶尔吃一回粤菜也不错吧。”西门公子向同伴抛了个媚眼，笑得无比动人。

　　经过一楼大厅，瞥见里面满满地都是人。经理亲自过来带路，由楼梯上到三楼雅座。一路上与数人擦肩而过，两人仪表出众，颇受注目。进了房间，应侍立刻走上前来接过外套，两人于窗边落座。室内布置得简单清雅，透过格子窗恰好见到一弯新月。四周华灯初上，楼底车水马龙，更显得这里安静。

　　“请问两位点些什么？”上过茶水，那女孩拿出笔纸，肃立一旁准备记录。听了这话，西门彰也不问她有何推荐，只看着上官道：“他们这里新进的鲍鱼听说不错，龙虾也可以。对了，”他把菜单移到对方跟前，手指轻点某处，“还有这道煲仔饭，山珍海味闷成一锅，简直是人间少有的美味。要不要尝尝看？”

　　上官双手环胸，看了眼正戳在桌面上的修长手指，随口答道：“晚上不想吃得太腻，随便点几个就行了。”早知道西门彰办起这种事情最是拿手，点菜的工作就交给他负责。不用问，等一会儿端上来的肯定都是自己爱吃的东西。西门少爷要是想追谁，那可不是一般的费心。只要给他表现的机会，保证让你从头到脚舒舒服服。请人吃顿饭？不过是小意思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