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开始到现在》龙千岁

13、第 13 章

　　靠在音乐厅柔软的椅背上，听着深沉优美的古典音乐，身边更有英俊体贴的情人陪伴——这些都无法引起李端凝的注意。她的神情看似专注，双眼的焦距却并未落在前方的舞台上，而是远在某个不知名的虚空。一阵短暂的静谧之后，无比热烈的掌声如暴雨般响起。激动的听众纷纷起身，向远道而来的天才们致敬。李端凝这时也站了起来，同大家一起，笑着把双手用力拍红。

　　挽着男伴的手臂，小心地提着长长的裙摆，慢慢步下铺着红毯的楼梯。今天过得很愉快，李端凝想着，一面抬起头，与情人相视而笑。真好，有人这么体贴她关心她，把她当成公主一样小心侍奉。被人爱慕崇拜的感觉真是令人心情舒畅。对比之下，自己的风流丈夫就更显得异常可恶。今晚的伴侣也许不如他那么俊美夺目，却要比他对她好上一万倍。只要享受这种感觉就好，她才不在乎这些男人们的目的是什么，一点也不关心。

　　其实西门彰也没什么不好。即使已经结婚这么多年，他仍会陪她出门，也会同她约会，态度更是十分殷勤——只要她开口，主动提出来。他从不抱怨什么，但她就是知道，他从来都不是心甘情愿。女人对这些总是特别敏感，李端凝也不例外。他是那么细心温柔，永远不会让她感到尴尬难堪。但他从不主动示好——因为根本没这个必要。他能给她一切，除了爱情与发自内心的尊重。

　　优雅地打了个呵欠，感到双眼有些酸涩。“累了？要不要回家休息？”李端凝点点头，他替她拉开车门，系好安全带。男人坐进驾驶座，发动汽车。在车子起步之前的空隙，突然把身子探到她跟前，在脸颊上温柔地轻吻。她笑了，感到有些恍惚。

　　路灯的橙黄灯光一次又一次滑过车身，轻快的流行歌曲飘扬在车内，活泼却不显得吵闹。气氛宁静而平和，真想就这样一直坐在车里，不停地走下去。终于到了家门口，李端凝走下车，在厚重的铁门前与情人道别，独自走进了寂静的庭院。“太太，您回来了。”保安透过警卫室的窗户点头示意。李端凝笑着挥了挥手，向主屋走去。

　　夜深了，稀疏的几颗星星挂在黑沉沉的天空，微弱的光线不时闪烁。每次看到这样寂寥的夜空，李端凝都会想起自己上学时半夜开车跑到郊外看星星的疯狂举动。那么多那么亮那么灿烂那么耀眼，像是无数的晶莹璀璨的钻石镶嵌在暗色的绒布上。笑着闹着跑到河堤上躺下，大家一起回忆高中时地理课上学到的东西——三颗一排的是猎户座，沿着北斗七星的勺柄方向能找到北极星，那条淡淡的带子就是银河……

　　八年了，这么长的时间，咻地一下就过去了。她挣扎过，也努力过，但还是不行。如果说女人如花，爱情就像涓涓流淌的泉水，没有爱的人生是不完整的！往后日子还很长，她不想继续这种乏味的生活。不过……她对扮演坏蛋可不感兴趣。那个奸诈的家伙，要她主动提出离婚？想都别想。李端凝淡淡地微笑着，环顾四周。

　　色调温暖的壁纸，古朴典雅的家具，出自书画名家之手的挂轴条幅，各种精致有趣的小摆设——她把很多时间都花在这些东西上面，只为给自己营造一个舒适的环境。而如今这一切都不再重要，她要离开这个单调乏味的牢笼，过上真正精彩而快乐的生活！上官文止，她嫉妒过甚至恨过他。但她知道上官比她还要倒霉，被爱人那么残忍冷酷地抛弃……李端凝哆嗦一下，伸手环住自己的身体。

　　她不要那样，绝对不要！她的爱人可以不爱她，但不能一面说爱一面又背叛她！李端凝几乎不敢想象，上官当年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听西门彰告诉他自己要结婚的消息。她从来没想要伤害什么人，真的没有。如果西门彰变了心爱上她还说得过去，可他根本是把结婚当成一种义务。只要门当户对条件合适，不管是谁他都无所谓。想到自己平白受的委屈，李端凝有些想哭，但泪水终于被她忍了回去。

　　她想起了那天在俱乐部里，上官文止说话时的眼神。那么漂亮的一双眼睛，却是冷冰冰的，甚至看不出喜怒。如冰雕般完美的脸庞，带着温柔体贴的神情，反而让人觉得高不可攀。突然发现他们的笑容极其相似，看上去十分友好，其实冷漠无情。

　　上官对她的提议不置可否，这令李端凝十分失望。这明明对两方都有好处，他怎么会一点都不感兴趣呢？男人的想法真是难以理解。上官当时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顺其自然。李端凝考虑片刻，只有起身告辞。不过她有种预感，就算上官对她的主意不屑一顾，这一次西门彰还是会非常、非常的凄惨。

　　过了十一点，还不见丈夫现身。看来他今晚是不会回来了，不知现在正在哪个宾馆酒店快活。脑海里不自觉地涌现各种堕落放荡的画面，李端凝厌恶地皱起了眉毛。她知道他们之间的婚姻长不了——就因为她不能生育！刚意识到这个事实的时候，她简直痛不欲生。不过现在倒是看开了：反正西门彰本来也不爱她，为什么要在乎他的看法？随他去吧！

　　遵循西门家的风流传统，此时西门彰正沉醉于温柔乡里，艳福无边。身边的美女是在酒吧偶然发现的猎物，胸大腰细，臀圆腿长。当初态度傲得很，没想到一串钻石项链就解决掉了。说实话西门公子对此有些失望：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上等货色，哪知道她这么沉不住气。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简简单单就能得到的东西没意思，越难上手的越高级，无论男女都是这样。

　　说到这个，就难免想起文止。想当初花了多少心思他才愿意让自己亲近，追女生的时候从来没这么麻烦过！那时候居然也忍下来了。到手之后果然与众不同，让他快活了好一阵子。可文止的脾气那么傲，如今再想旧情复燃，估计比原先得是难上加难了。不过这也不错，高难度的挑战才够刺激，哈哈。

　　事到如今他只有背水一战，缠也要把他缠死。那天跟文止说的那些话，他自己都不好意思听下去。怎么就说得出口呢？太他妈的的肉麻了！回忆起来西门彰只想爆笑。不过效果挺好，至少文止没明着给他钉子碰，就知道他心软。看来只要敢豁出去，什么艰难险阻都不在话下。他就是想赌一把，赌文止心里还是忘不了他。这就叫置之死地而后生了。

　　“想什么呢？笑得这么欠揍。”美女开口说话，十分粗鲁。西门彰略一皱眉，敷衍了几句。当初会注意她，主要是觉得这种没教养的野丫头别有一番风情。但实际相处起来，却发现自己还是喜欢那种端庄文雅的大家闺秀。女人不管相貌多漂亮，如果谈吐浅薄粗俗，那就与泼妇无异。而喜欢泼妇的男人他还没遇到过，就算有，估计也不是什么上档次的人物。

　　看来应该到此为止了。西门彰厌恶地想着，打了个呵欠。美女早就倒头大睡，脸上不忘敷上面膜。天刚蒙蒙亮，他就起身洗漱，把自己打理得神清气爽风度翩翩。小心地往枕头底下塞了个信封，轻轻合上房门。下楼到餐厅简单用过早饭，开着跑车潇洒离去。如果没记错的话，今天好像是接疯婆子出院的日子，他可不想迟到。

　　一面开车，举起袖子闻了闻，确定那女人留下的香味已经被男用香水盖住。西门彰做事一向仔细，尤其是这种风流勾当，更得小心谨慎。给另一半留几分余地，大家都好做人。有些男人为了显示自己魅力出众，故意留着口红印子招摇过市，这种幼稚行为在他看来简直就是蠢笨如猪。

　　西门彰从没想过当什么正人君子，但这并不表示他愿意把自己降低到牲畜的级别。所以他从来都是干干净净地离开，不留半点痕迹。如今要去见上官，当然更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今天涂的是木香调的男用香水，檀香的浓郁气息把紫罗兰的味道全部抹杀，一点不剩。说到这个，文止现在不会是一身的消毒水味儿吧？当大夫就是这点不好，等见了面好好确认一下。

　　到了医院，跟西门彰见面的人却不是上官文止。“鄙姓赵，赵文棠。”眼前这个一脸阴郁的中年男人据说是精神科的科主任，由他负责病人的出院手续。西门彰对医院的体制不感兴趣，他只知道文止肯定是想避开他。也好，这回就放他一马，反正他们迟早能见面。

　　在会客室里等了几分钟，护士把人带了进来。来人抬起头，露出的容貌让西门彰一惊：眼前这张脸跟照片上的小女孩实在太像了，根本是一模一样。又仔细一看，才发现不是。岁月的痕迹如此明显，一时之间不免令人感叹。

　　“我来接你回家了，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