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开始到现在》龙千岁

16、第 16 章

　　思前想后，西门清和还是跑到了医院。他也觉得这样的举动有些莫名其妙，可偏偏就是管不住自己的两条腿。知道院长和爷爷年轻时的那点暧昧关系之后，总是不自觉地把师兄和小叔叔现在的形象代入进去，想象他俩如何情意缠绵地谈哲学讲艺术，还不时地眉来眼去。这情景实在诡异，让他头皮一阵阵地发麻。神经衰弱导致失眠，到最后落下两个黑眼圈。

　　当年小叔叔跟师兄还在一起的时候都才十几岁，他自己更是小学生一个，什么都不懂。只记得师兄当年明眸皓齿俊美无双，比校花还漂亮十倍。可惜身边老是跟着一脸色迷迷的小叔叔，怎么看怎么别扭。那时候清和总想着：以后要是娶老婆的话，有上官哥哥这么漂亮他就知足了。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如今的上官主任简直是中国男性的最佳范本，浑身上下散发着雄性的魅力。现在他可不敢再在心里偷偷惦记师兄，那体格那身材，怎么看怎么男人。至于长相么，虽然还是美得出奇俊得冒泡，却没了少年时的中性气质，认真起来更是凛然不可侵犯。眼看着师兄远远地从走廊对面一路走来，那感觉就像是巡视自己领地的丛林之王，果然威风。

　　说起来他跟师兄的关系其实很近，毕竟两家是世交，还跟过同一个教授。可自己在他面前就是紧张，此种反应多半源于偶像崇拜——据说当年师兄不但成绩全院拔尖，还被评为建校以来十大校草之首，简直就是神人。清和以前确实有过一些不太纯洁的想法，比如两个人拥抱一下或者摸一摸什么的。其实就心理学层面来讲这很正常，可以算是一种力量崇拜，又或者是对美丽事物的追求？

　　当年被师兄的美貌勾引得蠢蠢欲动，想来是青春期的一时糊涂。所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如果连那样的超级尤物都不能让自己动心，估计这世上也没人能了。即便如此，现在他对师兄可是真没有半点非分之想，只有发自内心的尊敬。说出来估计有人不信，但事实就是如此。一想到自己那个风流亲戚的龌龊手段，心里就感到万分的痛苦——让小叔叔再来糟蹋师兄？他宁可去撞墙！

　　“清和？你怎么来了？”上官有些讶异。他刚巡视过病房，现在正要回办公室。下周要去参加于市内举行的全国性精神病专业学术会议，为期三天。本院是此次会议的主要赞助方之一，无偿提供场地，并承担会议期间与会者的食宿以及相关费用。现代社会讲究广告效应，这可是个绝好的宣传机会。估计在会上不但能碰到不少熟人，还有机会接触一些新秀。为了医院的将来打算，他可得好好准备准备。

　　正想着要吸纳人才，眼前就冒出来一个。这个师弟是教授特意给自己推荐过的学生，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能定下来。几次接触下来，上官对西门清和的印象还不错。长得清秀端正，性格也开朗，美中不足就是说话老是吞吞吐吐。上官心里也明白，他是顾忌以前西门彰跟自己的关系。就怕一句话没说对，搞得气氛尴尬。

　　西门清和听见上官问自己话，一时有些慌乱，赶紧道：“啊？啊……我那个什么，今天正好教授有事，下午没课。我就是过来看看。”说完，尴尬一笑。这个谎扯得并不高明，不知能否取信于人。他说话的时候不忘察言观色，见师兄没什么异常，知道小叔叔还没得手，稍微放心。上官听完他说的也笑了，没去理会真假，只叫清和跟着自己回办公室。虽然不知道他找自己做什么，既然师弟已经来了，随便聊聊也好。

　　两人到了办公室，上官请他坐下。又走到角落里的饮水机旁，给自己和对方各接了一杯。他们现在比较熟，彼此也没太多顾虑。关心过师弟的学业，也谈了谈教授们的近况。又叫他不要客气，可以随便找些书籍看看。自己则回到办公桌前，开始翻阅桌上的大叠资料。方秘书实在尽职，居然找来这么多东西要他过目。有时抬头看一眼师弟，总是见他在发呆。这个小孩儿感觉就像堂弟们小时候一样，就算没什么事情，也愿意在自己身边待着。想到这里，不禁莞尔。

　　室内气氛安静得很，只有翻动纸页时的轻微响声。西门清和手里捧着从书架上找到的原文书，硬着头皮一行行细看。他也没想到自己会逃课来这里，只为了研究一堆密密麻麻的蚯蚓字。可光是这么呆坐着实在别扭，只好找本书看看。不过在师兄身边待着，感觉真是舒服。他自己说不上来为什么，师兄不爱说话，也不是天性好客的人。一眼看上去跟医院那些冷冰冰的精英份子没什么区别，却莫名其妙地让人喜欢。

　　忍不住又抬眼偷看，见师兄正在认真工作，神情专注无比。几缕漆黑的头发垂在白皙的额前，眼神坚定而执着，嘴唇红润而柔软……清和全身一震，心想怪不得都说认真的男人最性感，眼前就有个最好的例子。要是院长年轻的时候也是这么漂亮，他爷爷会头脑发热也就不奇怪了……想起日记里写的那些，心里咯噔一下，脸上肌肉有些抽搐。还好师兄一直低头看资料，没发现他神情不对。脑海里盘旋多时的几个问题呼之欲出，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的舌头。不行，不行，绝不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他知道有种说法叫善意的欺骗，但总感觉自己是帮着小叔叔图谋不轨。天地良心，他可没想过要害师兄啊！师兄这么好的人，可不能被他那个混蛋叔叔给骗了。西门清和打定了主意：等到了危急关头，他就把日记的事情全抖搂给两家大人知道。他就不信，到时候还有人会放任小叔叔胡来。唉，只可惜李大小姐对自己的丈夫在外如何风流，根本就不感兴趣。不然哪来这么多麻烦？从源头就被人给截住了。话说回来，只怕她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就算想管也管不了。

　　放西门清和在一边胡思乱想不提，上官的心情倒是不错。全医院里知道上官主任是同性恋的也没几个，说不定除了他自己，就剩西门清和。而跟这样一个多少能理解自己的人待在一起，本身就是一种精神上的放松。他并不认为大众会接受一个同性恋当院长，这是现实。如果他不是继承人，别人的想法根本用不着理会。但他终究有一天会成为这家医院的最高权力者，那就不得不注意自己的形象。另一位西门公子可比他幸福多了，就算日日流连花丛，估计也没人有心思在这上面做文章。

　　说来奇怪，虽然清和跟他叔叔长得很像，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同。他们两个的气质相相差极大，他这个师弟多半是西门家的异类。看得出来他平时很受欢迎，却不像西门彰那样风流放荡。当年他叔叔可是不一般，听说还没上高中就开始泡吧了。对比之下，师弟的为人简直老实得出奇。转念一想，也许是他晚熟，还没到开窍的时候。谁知道这小子以后怎么样，说不定什么时候摇身一变就成情圣了。

　　说到情圣，这个称号绝对非西门彰莫属。不论多么肉麻的情话，只要有这个必要，他都能面不改色地娓娓道来。光是脸皮厚还没用，西门大少可是真有两把刷子：他就是能让你觉得那些话都是发自肺腑，水到渠成那叫一个自然。这种人其实应该当心理医生，实在是控制气氛的一把好手，连上官自己都挺佩服他这一点。可惜了这么出色的沟通能力，没用在正地方。

　　那天自己问他到底想怎么样，向来有话直说的西门彰居然欲言又止。一脸迟疑地踌躇了半天，最后被上官瞪得不行了，才终于挤出一句：我什么也不要，只想好好地爱你。上官的反应还算镇定，倒是邻座的客人把嘴里的咖啡都喷了出来，呛得连连咳嗽。人和人的想法果然不一样，以上官的观点来说，他们连朋友都谈不上，还说什么爱情？西门公子的大脑构造也许和常人不同，心理承受能力更不一般。

　　当时上官只是冷静地招来侍者结账，跟西门彰客气道别，起身离开。有人说对付变态的办法就是比他更变态，上官可不认为这是个好主意。看样子跟他是说不清楚了，不过临走时上官没忘加上一句：请西门先生自重。这话其实说得很直接、也不留情面，不过效果还算不错。自那次会面之后，西门彰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举动。但这并不表示他要放弃追求上官，而是由正面进攻改为迂回战术，想方设法要从各个方面渗透进他的生活。

　　除了短信邮件问候电话，信箱里车窗上还时不时地出现一些情书卡片小纸条。西门公子懂得物极必反的道理，把骚扰频率控制得极佳，既让人觉得关怀备至，又不至于反感。这怀柔政策确实有效，前几天自己竟然答应跟他一起出门。本来以为他肯定另有安排，没想到还真只是用餐而已，连酒都没喝几口。手指轻轻抚过金质表带，那下面隐藏着年代久远的伤痕。时事真是无常，谁能想到他们还会有共处一室，把酒言欢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