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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   一只鸽子轻快地滑过巨大的玻璃窗,身后是庄严肃穆的高大建筑群。外界的熙熙攘攘无法干扰这里的宁静,一切工作似乎都在沉默中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这里是西门氏家族企业总公司所在地,本层为总裁办公室。正牌主人西门彬此刻不见人影,如今坐在位子上的,是他的堂弟西门彰。前段时间总裁据说因疲劳过度得了神经衰弱,为放松精神,目前正携伴环游世界。听说现在到了红海一带,不知道会不会遇上当地土匪。

      国不可一日无君,暂由西门彰代理总裁一职。这个代理平时风流,工作起来倒还勤奋。可今天却有些反常:已经过了开会时间,他还端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甚至无视秘书的再三提醒。原本红润的脸色忽青忽白,狭长的双眼直直地盯着手上拿的一份文件。那是某家事务所刚刚送来的调查资料,扉页即是内容简介。

      纸上粗略地列出了调查对象由高中到现如今的生活经历,十余年的光阴就这样浓缩成了简简单单的几句话。看到这一行,他的视线便被牢牢锁住,再也无法移动半分。西门彰深深地皱起眉头,一遍又一遍地,反复确认那行铅黑的印刷字:高考结束不久,疑受感情问题困扰,自杀未遂。

      自杀未遂……自杀未遂!痉挛的手指几乎捏碎手中的报告。为什么文止不告诉他?为什么从来没有人跟他提过?如果他知道了,如果那时候他知道了……他会怎么做?也许他什么也不会做——他知道自己肯定会当缩头乌龟,他就是这么自私自利。是不是因为这个,所以大家都瞒着他?西门彰苦笑了一下,把报告放在桌子上。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向后倒在靠背上,一面抬起右手,盖住了双眼。

      不对,文止从不提这些,是不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如果知道他自杀——因为自己自杀——会把这当成某种炫耀的资本,甚至加以嘲笑?文止,我不会的,我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事?就算我是混蛋,我也不会这么对你。是,我是自私,你说我冷酷无情也好,但别这么想我。文止,你相信我好不好?就这么被人误解,我实在是不甘心……可转念一想,几乎要狂笑出声。相信他?连他自己都不信,别人怎么会信?果然放羊的小鬼最后终于被狼叼走,他这就叫自作自受。

      闭着眼睛也能看见那时文止的表情:苍白的面容,绝望的眼神,满脸的泪水,与不停颤抖的身体……往事一幕幕闪现,鲜明得让人有些眩晕。他从未像现在这样,如此痛恨自己当年的迟钝与冷酷无情。那个时候他是真喜欢文止,真的喜欢。就算当时他们还年轻,就算那只是□□上的相互吸引,可即使到了现在,他最喜欢的人还是文止。这些他过了很多年才明白,可当时他却不知道。

      他以为文止只是一时接受不了,他以为他只要过一段时间就会从失恋的阴影里走出来。别人都是那样的,难道文止会与她们不同?不,他知道文止和别人不一样,知道文止是多么的认真地看待他们之间的感情,甚至相信他们以后会永远幸福地生活在一起。那时的文止,简直天真执着地让人害怕。他从未真正意识到,自己曾经把对方伤得那么深……心里像裂了个口子,一阵阵地抽痛。

      现在他总算明白了,为什么即使事隔多年,再度见面时文止的眼神会是那么的冰冷与陌生。也明白了,为什么对方甚至不愿与他有肢体上的接触……他知道他还没忘记自己,却没料到这记忆伴随着如此痛彻心肺的伤害。其实他早就应该想到,文止这么死心眼,怎么可能像他当初所以为的那样,只疯玩了一个暑假,就把这件事情丢到脑后?他不是不懂,只是一味逃避——只顾自己快活,拒绝承担任何责任。

      如果那时候他能够意识到这些,他肯定明白自己做了多么残忍现实的决定。已经变得朦胧而模糊的过去一下子翻涌在脑海里,仿佛千钧巨石压在胸口上,让他难受得几乎喘不上气来。他都干了什么蠢事?居然自己跑去,信誓旦旦地说他爱他,还这么认真地追求他。他都不敢想,自己在文止眼里到底是什么样子。平生头一次,感到自己竟是无比的污秽。

      静静的坐了很长时间,西门彰才渐渐镇定了心神。他会让私家侦探调查文止的生活,不外是想知己知彼,盼着多少能了解一些对方的喜好。没想到竟会知道这样残酷的事实,这算是惊喜吗?冷静下来之后,他粗略地浏览了一下报告。文止的情感生活一直是空白:在学校的时候没有任何绯闻,毕业后也没有流连风月场所的记录。啊,怎么忘了他是医院的继承人了?又出自清高的上官一族,当然不可能留下什么不良记录,或是可供人嚼舌的把柄。唯一的一次出轨,恐怕就是当年的自杀事件。上官家瞒得很严,谁也没有惊动。

      他想保护文止,真的想。原本单纯的欲望似乎转为同情,还带着一些保护欲。难道自己这是想当保姆吗?西门彰又是苦笑。如果那位私家侦探不是这么尽职,在一系列平淡的叙述中间加上这么一条爆炸性消息,估计他到死也不会知道文止曾经做过什么、想过什么。他可能还是会高高兴兴地按照原订计划,使出各种手段骚扰他,直到他接受自己为止。从不认为自己是个没心没肺的人,可他现在做的这些,这叫什么?老天,他甚至想死。

      那天在咖啡厅说的话完全是为了让文止多少能顾及他们当年的情分,不至于把路都堵死。那些甜言蜜语只是为了好听,连他自己都没怎么往心里去。可现在情况不同了,他真的是想做些什么来补偿文止,就像他自己说的,想好好爱他。可有什么是文止没有而他有的?上官家不缺钱,不缺名誉地位,更不缺政经关系。他究竟有什么可以给他的?难道会是所谓的爱情吗?爱情……可文止他——对此恐怕根本不感兴趣。

      爱情啊爱情,西门彰以为自己了解这两个字眼的含义,结果却发现他根本什么都不懂。因为分手而哭闹的女孩他不是没遇到过,但她们当中没有人是为了爱情而哭泣,她们在乎的只是自尊心被冒犯的事实。作为一名称职的花花公子,他一直懂得如何挑选游戏的对象。是的,只是游戏,根本不能叫恋爱。唯一的例外,就是文止。从开始的尴尬沉默,到后来的融洽温馨,一直到初识情滋味时的羞涩快乐……文止曾带给他许许多多的意外与新鲜感受,而他自己也是前所未有的投入。

      第一次到文止的房间给他补课,虽然也聊了几句,两个人还相当陌生。文止一直把头压得低低的,眼睛死死盯着课本,生怕被人发现他在脸红。佣人过来敲门,给小少爷和客人送上点心饮料。文止抬头,口中称谢,脸上微笑。当时西门彰感觉眼前像是突然亮了一下:如花朵绽放一般,那笑容竟是美丽异常。他的脑子里突然窜起一个念头:要让这个漂亮小孩儿从此眼里只有自己一个。如果说客厅初遇时,文止成功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那么现在他已经勾起了自己的占有欲。于是就有了后来发生的一切……

      即使是现在,那出众的外貌依然能强烈地吸引住自己的目光,甚至比从前还要令他着迷。只是外貌么?西门彰自己也不清楚。论外表家世,文止都是最出色的……啊,他怎么忘了自己的妻子,虽然出身不及文止显赫,却是上流社会有名的美女。但他从没想过自己会喜欢她,这真是奇怪。李大小姐的魅力有目共睹,相信就算没有那样丰厚的身家,也会有大把的追求者前仆后继地冲上来献殷勤。可惜他们之间就是缺少了一点什么,以至无法相互吸引。

      政治联姻,想必文止以后也会踏上这条路。如果一个医院院长一直未婚,他在很多场合都免不了尴尬。一想到以后可能会有哪个幸运的女人会来亲吻他的脸颊、拥抱他的身体,西门彰就感到一阵强烈的嫉妒。文止本该是他的!他不想让文止结婚,一点都不想!

      可他自己是站在何等立场上来说这番话,又有什么资格做这种过分的要求?甚至可以想象,上官文止在得知他这些想法后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脸上一片平静,眼里微微嘲讽。文止根本不会在乎他怎么想怎么做,只会对这种双重标准嗤之以鼻。

      是啊,他不在乎,什么也不在乎——因为自己在他的心目中根本什么也不是。意识到这些,西门彰又是一阵恼怒。他不再喜欢他,也不再恨他。说是陌生人却也不象,而他们两个估计永远也当不成朋友。莫非他们之间就只能维持一种彼此熟识却又相互疏远的关系?难道他的身份就只能是文止的某个点头之交?绝不!

      他宁可文止恨他,至少这证明对方心里仍有自己的位置。而现在呢?他的态度如此冷淡而有礼,甚至从没说过一句重话。客气,真是无比的客气。简直就像是身在红尘外的修行人,对世间万物一视同仁,皇亲贵胄蝼蚁草芥,在他眼中都是一样,没有任何区别。太上忘情,真是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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